我也想有機會在里驗爭執與和解、分和通，是為了好的微笑，憂傷時的眼淚。一個人的旅途再好，總還是有憾。

UVL亞洲區年會第二天在香港新落的公司大廈準時召開。

由于這幾年亞洲區在全球計劃中所占的比重不斷加大，這次年會盛況空前，錢多多有幸見到了許多傳說中的大佬，甚至連總裁大人都從倫敦大駕親臨。

總結報告準備充分，又有出的市場份額與業績錦上添花，現場效果非常好。在臺上作總結報告時，看到那些大BOSS們不斷對自己微笑點頭。

能給這些人留下印象就是升職的最好保證之一，知道很多同僚就是這樣平步青云的。

過去被無數煩惱蒙住了眼，這時錢多多意識清明，忽然清醒地意識到許飛堅持帶來這里，又讓獨自上臺的原因。結束報告的時候，立在燈中保持微笑，眼睛控制不住地向他所立的方向看過去。

他就站在臺側，穿著非常正式的西服，這時著微微一笑，還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完了！好開心。怕自己會在臺上直接笑出聲，錢多多趕低頭看電腦，好歹掩飾一下緒。

許飛下午有總監級會議，錢多多是獨自回酒店的。

大門口有旅游大停著，服務生上前提行李，游客們在邊大聲談。原本步子輕快，但遇到這樣一大群人，只好放慢速度小心地穿過人群往里走。

邊突然有孩子游魚般一蹭而過，隨之而來的是他們母親的大聲呼喚，閃避不及，腳步往后錯一退，差點兒跌倒。

眼角一偏，忽然看到側邊有一對男匆匆走過。那男人看上去眼，鬢角略白，長得極像牛振聲。邊的子非常年輕，穿著時尚，短長靴，側臉竟然有三分像自己。

牛振聲和一個長得有點兒像自己的孩……

太可笑了！怎麼可能？

雖然在心里這麼對自己說，但眼睛卻忍不住追隨著他們的影仔細辨認。可惜視力不好，他們又走得急，匆匆一瞥就失去了蹤影。

幻覺吧？沒時間去玩尋問底與猜猜猜的游戲，錢多多筆直往電梯走。

酒店房間連著寬大的臺，正對中心園景。拖過白的藤椅在小桌邊坐下，筆記本電腦早已被扔在房里，想到終于可以放下這一切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覺得一輕松，再也沒有打開它的。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覺了。剛開始工作的時候，每做完一個項目都覺達目標功德圓滿了，就想著怎麼犒勞自己，度假花錢，奢侈過以后渾舒暢。

后來職位越做越高，項目越來越大，想要達的目標就離自己越來越遠。完之后再也沒有輕易滿足的就，往往是一個項目還沒有完結的時候就急著煩惱下一個，年頭到年尾咬著鏈子似的忙，賺來的錢都在賬戶里了數字。

還是辭職吧。同一個公司，又是上下級——他沒有心理障礙，有。

想著要怎麼告訴許飛，但一想到他，又覺得心中酸，沒辦法去描述這種覺。一個人坐著想了很久，漸漸竟有了點兒睡意。

電話就擱在面前的桌上，鈴聲將驚醒，睜開眼居然已經是傍晚。電話那頭是許飛很愉快的聲音，“多多，我回來了。”

握住電話的時候微微笑著，但還是小心地沒有讓笑意從聲音里流出來，“好，你到我這里來，我有話跟你說。”

他走進來之后看著笑，右側角翹得很高，約有顆尖尖的虎牙出來。之前從未這麼仔細看過他的笑容，這時不爭氣地又是一陣目眩。

坐下之前他沒忍住，手拉了拉披散開來的頭發。

克制住自己想笑出聲的，錢多多退了一步，表嚴肅，“別，我真的有話要說。”

還沒開口就有電話鈴聲在耳邊響起，還來不及接又有另一個鈴聲響起來，不同的音樂二重奏，大有不被接聽不罷休的架勢。

誰這麼有默契？錢多多暫時放棄開口說話，手去電話，號碼悉，是自己的老媽打來的。鎮定一下，屏住呼吸開始回應，耳邊聽到許飛也把電話接了起來，開口講的是法語。

完全不知道兒此時此刻的狀態，錢媽媽在那頭說得簡單，叮囑上海突然降溫，讓回來時多添件服就掛上了。

此時他也已經結束通話，正笑著看著，黑瞳人里有的影子在晃。

太了。錢多多握著手機深呼吸，然后才正看他，“好了，我可以說了嗎？”

他看看表，有點兒懊惱的樣子，但對說話的時候眼里都是笑，“來不及了，邊走邊說好嗎？”

“什麼事來不及？”

“你還沒吃飯吧？有人在樓下等我們，一起吃點兒東西，邊吃邊談。”

“誰？談什麼？”反應迅速。

“凱斯和山田先生，談談收購和田的項目。”

立刻想起在飛機上掃過一眼的那份東西，錢多多倒吸氣，“那份東西通過了？這麼快！”

“還好，只是初步方案，計劃先收購和田的銷售渠道和下游工廠，投產之后再進市場。這些事落實起來都需要時間，不急。”他拉著往外走，邊走邊解釋。

“不急？Kerry，你等一下。”被他拽著往前走，錢多多急著說話，“為什麼要我去？到底怎麼回事？”

“坐下之后我解釋給你聽。”他對眨眼睛。

“Kerry！”錢多多皺眉頭，盡最大的努力強調自己有多嚴肅認真，“公司之前從來沒有過用收購國企業這樣的途徑切新市場的先例，出發前李衛立還來找我旁敲側擊問過提案的事。通過了又如何？你確定能夠順利進行？保守派在國那麼多年，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凱斯又是怎麼回事？他不是還在歐洲區嗎？”

電梯門合上，他看了一眼，沒有回答問題，眼里突然有笑意，然后一低頭吻了。

吃了一驚，錢多多腳步一，背靠在電梯壁上，雙肩被他握在手里。

腦袋里嗡嗡作響，臉頰近，男人的氣息拂面，倉促間的雙眼本能地閉上。他吻下來的時候并不怎麼霸道強，但卻堅定有力，無論如何都掙不。

這個吻很短，分開的時候他雙手扶住的肩膀，繼續盯著看。

害怕他又吻上來，錢多多雙手捂住臉再說話，聲音就有點兒悶悶的，“等一下，我剛才說……”

“多多，你是在擔心我嗎？”他笑了，剛剛吻過的，他的仍舊有些潤，約閃著。

來不及回答，電梯門開了，有人正要舉步進來，看到他們的樣子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才開口，客氣有禮的聲音，“Kerry，錢小姐，你們好。”

臉紅了，錢多多一驚回頭，目正對上一張修飾完的臉，眉睫細長，眼神復雜。

“惠子？”怎麼在這里？有點兒不確定，轉頭去看許飛。

他倒是很自然地笑了，走出電梯的時候答了一句：“等很久了？不好意思。”

酒店的法國餐廳，食客不多，音樂輕，反覺得更安靜。

座上已經有兩個人在等，凱斯是見過的，另一個頭發花白的日本老人卻完全陌生，想來就是許飛說的那位山田先生。

凱斯雖然是法國人，英語卻說得很流利。他與握手，然后請座。那位山田先生更是客氣，站起來與講話，握手時前傾。

落座時惠子很大方地坐在山田邊，他父親。錢多多慢慢有些明白過來，偏頭看了許飛一眼，眼里頗多責怪，而他卻微笑著，為拉了拉椅子。

侍者開始上菜，餐桌上的幾個人聊起日本市場的新向。凱斯是公司激進派中的權威，當然是鐵腕人，說話簡短，很有威嚴。而山田卻正相反，典型的日式老人，面目方正，談時語氣和藹，客氣非常。

總覺得自己坐在這個地方有些格格不，錢多多唯有埋頭在面前的餐點里保持沉默，不時地微笑以應付其他人的眼。

食不下咽，又不能停下，吃得辛苦。法式大餐，侍者殷勤忙碌，一道一道上足全套，努力了半天才熬過第一道主菜。

面前金邊錚亮的大餐盤被收了下去，接著上第二道主菜。惠子拈起雪白的餐巾，把臉轉向，“錢小姐，關于和田收購的項目，你覺得如何？”

錢多多里還有半塊香草烤羊排在，這時突然被點名，抬起頭一邊努力下咽一邊想開口，差點兒噎住。

山田在旁邊看著兒笑起來，“惠子，你最近對中國怎麼這麼興趣？這個方案是Kerry一手負責的，他人都在這兒，你怎麼問到錢小姐上去了？”

許飛把話題接過去，開始說國市場的增長點所在，桌上其他人聽得仔細。聽完后凱斯點頭開口：“有些問題現在先擱一下，等我到任之后再著手解決吧。Dora，干得不錯。”

什麼意思？聽完這句話，錢多多心中猛地一震，之前也約知道一些幕。前任總監提醒過，凱斯可能會以黑馬份出現在亞洲區，但委實沒想到這麼快。錢多多被突然點名，聽起來局勢又混，談話容讓猝不及防，之前決定辭職后想放松一下的好心直接飛到九霄云外去了。錢多多的左手在桌下不自覺地握起來，但是手背一暖，是邊的男人手過來，輕輕地抓住了的。

他膽子還真大，當著一桌子人就這樣。錢多多再次被嚇到，不過手背上很暖和。那溫度像是一種麻醉劑，漸漸彌漫到全，原本的混緒一下子都沒了，覺世界上只剩下手掌周圍這個小小的空間在發又發熱，突然之間很愉快。

這就是為什麼要——皮求癥得到充分的滿足，就算只有那麼小一點兒面積的也覺得開心。

“錢小姐？”對面有人，是惠子，看著表有點兒奇怪。

猛地回神答應了一聲，錢多多此時唯一慶幸的事就是，自己終于把那塊小羊排及時地咽下去了。

從來沒有哪頓飯吃得這麼累過，終于得以之后，錢多多不想回房間，筆直往酒店外走。

后有腳步聲，心里有氣，不想回頭，徑自往前走。

一樣的清靜街道，燈把兩條影子拖得斜長，漸漸地自己的影子被他蓋過，然后手被抓住，耳邊有笑聲，“小姐，賞一起消夜？”

“我剛吃過。這位先生，說話請不要手腳。”把手回來，板著臉說話。

“怎麼了？多多，我沒什麼哄生的經驗，現在學還來得及嗎？”他苦著臉說老實話，然后從背后兩手扶住的肩膀，不肯放。

天哪！怎麼覺他在撒？有經驗了，錢多多這次明智地沒有掙，這個男人跟獨的時候有點兒瘋。唯恐他又會抓著自己在街上傷風敗俗，錢多多明哲保地站住腳步不了。

“Kerry許，你利用我。”雖然腳下不，但語氣仍然嚴肅。

這個罪名大了，他立刻搖頭，那顆小小的虎牙又出來了，很是可。

“山田惠子對你很有興趣啊！自己的父親都出面了，你不好好用這頓法國大餐，把我拖上干什麼？”

“大家都是同事，有什麼關系？”他還是笑。他與山田惠子在日本共事兩年，雖然背景特殊，但勝在工作認真專注，大家合作很愉快。但他從沒想過要與一位千金小姐來一段異國緣，因此對不著痕跡的示好一貫做不知狀。

沒想到這次凱斯都出面了，幸好在邊。想到這里，他又忍不住手去抱了抱皺著眉頭的錢多多，心滿意足。

“什麼七八糟的！”從來沒見過這麼自作主張的男人，錢多多突然很想手拍他的后腦勺，“一樣一樣老實代，先說提案的事。”

“要站著說嗎？”他的臉垮下來了，像小孩子一樣。他個子高的，這時突然把臉埋在的肩膀上，還地啃的脖子。

一陣麻，過電一樣流遍全，錢多多猛地反把他推出去，臉紅了，“別來，這是大街！”

他抬起臉就笑嘻嘻的，然后拉著的手晃晃悠悠往昨天那個粥品店走去，“先找地方坐下，邊吃邊說。”

英超人款的不怕，滿臉嚴肅款的也不吃，但是對這樣死皮賴臉的卻實在生氣不起來。無奈地被他拽著往前走，錢多多里還忍不住念：“你還沒吃飽啊？剛才多道菜呀！”

他的手抓得很，正大明的樣子。這男人長，原本很大的步子現在卻慢下來，努力配合著的速度，說話的時候笑得很可，“你吃飽了？我看你半天才咽下去一口。”

街上清清靜靜的，邊偶爾有路人走過，看到這對穿著正式的男這樣手拉手笑談閑逛，肩而過時個個表羨慕。

錢多多心底那點兒潛藏許久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四周氣氛又如此閑散，不知不覺間放松下來，再開口前就忍不住微微笑，“我沒見過大場面，驚了。你就不同，早有心理準備，怎麼能跟我比？”

他笑嘻嘻的，手不老實，又去拉的頭發，“我幫你說話哪，來不及吃。”

坐下后東西吃，錢多多這次沒有埋頭努力，先舉著筷子問他話：“老實代吧。”

他正一勺子往粥里去，聞言抬頭一笑，“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不開玩笑了，錢多多正問他：“你不覺得收購和田很冒險？我們在飲料的市場上一直穩坐第一把椅，但之前推出的茶飲料和果類飲料都水土不服。和田完全是一家民營企業，雖然在果市場上占很大份額，但是這個市場能有多大？”

“我們在傳統市場上的份額已經沒有什麼突破的余地，公司看好國市場潛在的消費力量，轉型拿下全方位市場是早就定好的計劃。”

“亞洲區一向是保守派當權，最不看好這麼激進的計劃。凱斯確定要到亞洲區了？這個項目能這麼快通過，跟山田不了關系吧？”不想繞彎子，錢多多直接說出心中所想。

“山田？他的確對這個項目很興趣，這次凱斯倒是多虧了他的支持。”

啪的一聲，錢多多的筷子拍到桌子上，瞇著眼睛低聲音講話，口氣非常黑社會，“項目？是他兒對你興趣吧？”

“多多，你吃醋了？”他居然笑起來，心很好的樣子，“放心吧，我很專一的。”

……

他這樣子好欠扁，這次錢多多真的一掌拍了上去。

喝完這碗粥之后，錢多多終于把整個事態的來龍去脈全部整理完畢——凱斯對亞太區的位置虎視眈眈已久，而山田利用自己在董事會的勢力支持他在亞太區上位，同時鞏固他自己在日本的地位，互利互惠，來一個雙贏。

這一切都可以理解，但是一想到山田惠子的眼神，就覺得心里發悶，怎麼都抑不住。

想追問他和山田惠子之前的關系，又覺得說這些很是無聊，話到邊卻轉了一句：“凱斯什麼時候到任？”

“就這兩個月吧。亞洲區會有大調，你事先知道了也好。”

“Kerry，”正，“我一直都想告訴你，來香港之前，我就決定要辭職了。”

“為什麼？”他挑眉，“多多，你不是很喜歡這份工作嗎？”

“是。”點頭。

“能夠參與這樣的項目很難得，如果你介意我們的上下級份，放心，我很快就不在市場部了。”

這次到吃驚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正常。他來中國的使命順利完，凱斯到任之后，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得力將再留在市場部這麼遙遠的地方。

那又如何？輕輕嘆了口氣，繼續開口：“和那個無關。Kerry，我是真的想辭職。”

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后手過來，輕輕按在的臉頰上，說話的時候微笑，好像是安，又好像是請求，“多多，你要留下我孤軍戰嗎？”

他掌心里有木香和白果粥的香氣，很溫暖。他的作很自然，充滿了信任和寵的一個。

雷厲風行的錢多多，壯士斷腕的錢多多，快刀斬麻的錢多多，這一刻突然失了堅定，就在這麼簡單的一個下，瞬間茫然失聲。

來不及多說，許飛的電話鈴又響。他看了一眼號碼才接起來，對話間多是點頭，回答很短。

聽出來他是在和凱斯講話，錢多多也不關心，低頭喝自己的茶。

他聽電話的時候一直在看，說完把電話抓在手里。

“怎麼了？是不是有事？那我們走吧。”角，很干脆地舉手埋單。

許飛作一向比快，這時已經把錢在杯下，站起來拉，“凱斯找我，我先送你回酒店。”

說是有事，他的步子倒也不急，餐廳到酒店有十分鐘的路程，他仍是按照來時的樣子，晃晃悠悠拉著往前走。

“喂，你家老大在等你，不用趕時間嗎？”哪有這麼不把老大當回事的！錢多多很好奇。

“他還在等人，不著急。”他好像很跟手牽手閑逛的覺，講話都慢了下來。

“誰？”腦子里突然靈一閃，錢多多歪頭看了看他，“山田？還是山田惠子？”

“惠子，說想來學習一下。你也知道山田開口，凱斯不會拒絕的。”他說得很坦白，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錢多多搶去話頭。這次說話的時候，把雙手背到背后，表很酷，“你去忙吧，我還要回餐廳。”

“不是吃飽了嗎？你還要吃什麼？”他有點兒愣。

“突然很想吃醋，回去問問老板，現在還有沒有螃蟹配醋吃。”說得一本正經，說完還轉頭往來時的方向邁步子。

后有哈哈大笑的聲音，被人用力拖住，腳下就再也邁不開。

錢多多瞪眼抬頭，卻看到他笑得出一口白牙，眼睛亮亮的，很快樂的樣子。然后眼前一花，上一暖，又一次在大街上正大明地被他吻了。

他吻得短促，但很有力，吻完了低頭看著笑，亮晶晶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倒影。

手又被牽住，剛才那個話題算是自結束。最近在大街上傷風敗俗得很習慣了，實在拿他沒辦法，錢多多被他拉著繼續往前走。

他的手心溫暖，自己的鞋跟輕輕敲打街面的聲音綿延不絕。兩個人的影子在眼前長短相依，明明昨天還在糾結要不要接這個男人，可今天卻好像已經和他水融了很多年，就連行走間都默契完到了極點。

四下很安靜，他們倆不再說話，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為這樣的覺到奇妙。錢多多忽然有幻覺，幻覺自己是一只離群許久的，終于在絕之前遇到了同類——唯一的同類。

這樣幸運，應該要恩的。又看了他一眼，街燈下他很和的側臉，跟平時的意氣風發大相徑庭。

酒店已經遙遙在，十分鐘的路程，在許飛的覺里只用了短短的一瞬，到達終點時竟有點兒不舍。

“多多，到了。”

他還想開口對說些什麼，卻忽然覺手臂上有溫暖的輕，低頭去看，當然是錢多多，這時正很乖地把臉靠過來，輕輕磨蹭了一下。

許飛將送到房間之后就離開，錢多多洗漱上床，一切停當之后，倒在床上閉上眼睛。

這兩天發生了那麼多事，覺得累，腦子發脹，但是疲憊弱，很快便睡得無知無覺。半夜突然被噩夢驚醒，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室一片安靜，空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的息聲被無限放大，仿佛一部恐怖電影中的場景。

還是那個噩夢，獨自奔跑，四周永遠地空無一人，就連家里也空空的。不知道自己要尋找什麼，只是打開每間屋子尋覓若狂。

正掩著口息，突然床頭柜上的手機振，屏幕在黑暗中跳出亮，是短信。

抓過來看，那上面只有很簡單的一行字：“多多，你睡了嗎？”

沒有回，赤腳下床，酒店房間地毯厚實，踩下去非常，腳趾都要陷進去的覺。

這樣的酒店，所有的公共區域當然是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但畢竟是很晚了，走廊里空無一人，一片寂靜，打開門的時候一愣。

眼前一花，的被突然抱住，是抱小孩的那種姿勢。人不夠高，腰間被一攬雙腳就離開地面。想尖，不過被堵住了，耳邊是門板關上輕悶的聲音。

他還穿著那正式西服，經過一整天的忙碌，西服上仍然氣味清新，進門后一句話都不說，雙手將抱得的，低頭很用力地親吻，呼吸灼熱。

的反應很誠實，那是純粹的快樂。仰面倒在床上的時候，錢多多必須咬牙關才能克制自己不要出聲。

一切發生得很自然，水到渠。在空氣中時，居然不覺得涼，每一寸皮相時都覺像星火蓬燎原，覺好像到了天堂。

尋覓若狂，無數次打開門后的空和失，突然間煙消云散，快襲來的時候錢多多咬住悶哼。他的手指過的臉，再輕輕扳開的。

耳邊有聲音，沙啞中帶著笑，很溫，好像在哄小孩子。

是他在說話，在說：“別，痛的話，咬我吧。”

他俯下來吻，舌尖很用力，實在無法控制自己想尖的，最后真的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齒尖深深陷進去，腥味瞬間充斥齒間。

他也不躲閃，眼迷離，盯著不放。被咬的時候悶哼了一聲，又好像是在悶悶地笑，然后他低下頭去吻不老實的，齒間聲音模糊，“多多，我你。”

快活得要炸，只是“嗯”了一聲，然后更用力地回吻過去，舌尖糾纏的時候，覺心臟同時被反復翻絞，整個都在抖。

結束以后，錢多多暫時癱瘓，覺自己全骨頭都被了，只剩下出氣的力量，勉強維持生命。

氧氣不足，吸氣的時候腦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迷茫，恍惚看到他俯下頭又要親吻上來，用盡殘存的力氣偏了偏頭，錢多多差點兒沒有哀起來。

不知道這時候后悔還有沒有用，這只野生太強悍了。像一場非洲草原的追逐戰，他死死咬住獵不放手，可憐年屆三十終于開了眼界，親經歷了傳說中的小死一回。

那悶悶的笑聲又來了，然后的被抱住。面前的風景很養眼——年輕男人的膛，皮結實致，仰臉可以看到他線條優的下頜。

頭頂又有聲音，這次聽得清晰又肯定。他又在重復剛才的話，很認真，沒幾個字，卻好像在聽天書。

天書的容是：“多多，我你。”

的回答也很簡單，是個問句，就三個字：“你瘋了？”

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不過在快三十歲的錢多多的覺里，“我你”這三個字基本上可以等同為“我瘋了”、“我傻了”，或者“我剛剛被雷劈中了”。

只有神志不清的人才會相信男人在興點上口而出的話，所以剛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自略過，本沒放在心上。

但現在他又在自己的耳邊重復了一遍，說話的時候速度還很慢。茫然了，努力仰起頭看他，表很古怪。

錢多多仰頭看他的樣子像一只正追著老鼠跑得歡，拐個彎卻突然看到老鼠變大象的小貓，眼睛瞪得很大，還在用力吸氣。第一次看到這樣可的表，許飛被逗笑了。他下一個作就是把輕而易舉地舉起來，放到自己上。

只有很小的時候才被父親這樣對待過，趴在他的膛上像變回了小嬰兒，鼻尖對著他的，潤，呼吸跟他的合在一起，要說的話都忘了，自然又本能，他們當然是第一時間又吻在了一起。

吻完之后，錢多多氣吁吁，想翻逃走，但又掙不了，最后無奈地側過臉埋首在他的肩窩里，假裝自己是一只鴕鳥。

不知道是幾點，臥室里沒有，很暖和，靜下心仿佛能聞到歡的味道。

對一個人有覺，并接他，同時也被他所接，這就是兩相悅。

許飛看著小玲瓏的乖乖地趴在自己的上，靜靜地不彈，好像一只終于找到同類的小，累了，又充滿安全。

原本有許多話想說，但這時又不想開口，不忍心打破這麼奢侈的氛圍，他們兩個人同時安靜了下來。

太累了。他的膛溫暖寬闊，覺得安心又愉快，最后竟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這一覺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自己是獨自躺著的。天已經亮了，酒店的遮簾地合著，臥室里仍舊昏暗。手去打開床頭燈，燈照下來的時候，看到桌上許飛留下的紙條。

他的字筆畫有力，一個一個很方正的樣子，寥寥數語，卻很親，上面寫著：“多多，我去晨跑，很快回來。”

還有PS，就跟在正文后面，更簡單，也只有三個字：“我沒瘋。”

關于男人說的話，依依曾經在錢多多面前發表過非常辟的結論，大致容是這樣的：

一、做的時候男人沒有大腦，所說的任何話都可以忽略不計。

二、做以后他們有恢復期，這個階段大腦仍舊于供氧不足的狀態，但是如果重復同樣的容，可信度最多可以上升到百分之三十。

三、做以后的第二天早上，如果他們還能清醒地重復同樣的容，那麼就說明他是認真的，可信度非常高。

而且據依依親口證實，的求婚請求就是在早餐桌上得到的。當時脂未施，里還含著半口牛，如果那個樣子都能在牛振聲眼中顛倒眾生，那麼他一定是得很慘。

依此類推，雖然許飛在寫這些話的時候不是早餐時分，但錢多多同樣不認為自己睡得稀里糊涂的模樣會若天仙，那麼……“我你”這三個字，是真的？

不是真的吧？現在哪還有人這麼直白地把說出口？這種行為就跟五花大綁把自己直接送到別人面前任人宰割差不多。

實在不敢相信，錢多多捧著這張紙條發呆了很久，然后才慢慢爬下床穿服，走到盥洗室漱口洗臉。

站在鏡子前面覺得不認識那里面的人，很久沒這麼仔細地觀察過鏡子里的自己了。過去每天急著上班，匆匆抹完護品就走，回家又是累得賊死，打仗一樣把自己弄干凈就上床了，哪里顧得上研究自己的這張臉？

今時不同往日，心好，又難得有大把的閑工夫，錢多多左顧右盼之下只覺得自己整張臉紅潤澤，就連眼睛里都好像蒙了一層水霧。

怪不得人家說調和才是容圣品，以前總是一邊抹著價值昂貴的護品一邊嗤之以鼻，現在真的是服氣了。

手去擰水龍頭，一抬手才發現那張字條一直被自己抓在手心里呢。最簡單的酒店便條紙，四四方方，雪白的一片，已經被抓得有點兒皺了，不過那些字仍舊清晰。

想象他坐在睡著的自己邊，一筆一畫寫下這些字的樣子，實在忍不住心頭的快樂，錢多多直接笑出了聲。

原以為這一次UVL亞洲區的高層變將會是類似于保衛莫斯科那樣的持久戰，不耗個一年半載直到彈盡糧絕硝煙彌漫不痛快，沒想到結果卻是突襲波蘭的閃電戰，凱斯一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江山，保守派還來不及應戰，就輸了個一敗涂地。

香港歸來之后的兩個月，公司里仿佛上演好萊塢彩大片，每天都讓人看得目不暇接，心驚膽。

傳說中的總裁大人駕臨亞洲區總部，親自宣布原屬歐洲區的凱斯為亞洲區的新任亞洲區首席執行，舊任首席執行提前退休，歡送酒會和就任儀式前后腳進行，全都盛大無比。

表面風而已，其實樹倒猢猻散，那套舊班底紛紛自尋出路，有能力的早早想好退路，自從許飛到任之后就開始觀局勢，這時一看大事不妙，立刻腳底抹油。沒有能力的一時半會找不到出路，只好整天提心吊膽，人人自危，每天都過得惴惴不安。

他們的擔心絕對是有理由的，全世界的改朝換代都是踩著老班底的尸進行的，這里又不是什麼世外桃源，自然不能免俗。

凱斯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講保守派的人馬撤換架空，而原本突然空降大那位傳奇市場總監Kenny許，當然又回到他邊，擔任特別助理。

原首席執行的副手已被架空，剩了個名頭，明眼人都看得出許飛現在的地位超然。

亞洲區大換，腥風雨從高層筆直蔓延向下，各個部門都有去有留，當然也有升有降，幾家歡喜幾家愁。

至于錢多多，的覺非常復雜，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

回國之后的第二周，一直勤于與聯系的獵頭公司又數電，然后又有M&C的人事總監親自與私下聯系，給出的offer非常吸引人，竟然是M&C的大眾化區運營總監，合約三年，工作地點在香港。

M&C是這兩年國際市場上新興的一匹黑馬，善于資本運作，在UVL的職位只是中國區市場部高級經理，而M&C竟然這次給出這樣好的待遇，錢多多實屬意料之外。

來不及權衡，幾乎是同一時間，一紙升職公文已經放到的面前，兜兜轉轉幾個月，終于得到了那個原以為順理章屬于自己的位置，為新一任的市場部總監。

一邊是還靜靜躺在屜中沒有見過天的辭職書，另一邊是M&C拋出的史無前例的橄欖枝，在兩份文件面前靜靜坐了一個晚上，一直到晨曦微，天乍白。

耳邊一直盤旋著他的聲音，“多多，你要留我孤軍戰嗎？”

閉上眼睛嘆息了，最后出手，把M&C的合約輕輕合了起來。

宣布自己升職的那天早晨錢多多坐在餐桌前對著牛杯表凝重，錢媽媽已經習慣了兒在早餐時間時不時的緒落差，一邊筷子挾榨菜一邊開口勸，“又怎麼了？多多，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升不上去就算了，先把自己的事解決再說，現在你最要的不是升職，最要的是快點給我個家。”

家——現在哪有時候想那個問題？

心里嘆口氣，想想早晚他們都是要知道的，錢多多放棄與牛杯的兩兩相，站起來先宣布好消息，“爸爸媽媽，我升職了。”

幾個月前才聽多多宣布升職失敗，短短幾個字言猶在耳，現在時隔不久，兒居然又用同樣的口氣講出升職這兩個字，這麼突然，錢爸爸錢媽媽再次面面相覷。

回神以后錢媽媽率先抱怨，“又升職？會不會越來越忙？那你跟小葉還有什麼時間約會？”

聽到這個名字錢多多就頭疼，現深吸一口氣才開口講老實慶，這次說話的表有點艱難，不過吐字清晰表示決心，“媽媽，我對葉明申沒覺，所以不打算再跟他談下去了。”

對面有倒吸氣的聲音，知道這是媽媽發飆的前兆，錢多多扔下這個深水炸彈之后都沒有勇氣再看自己老媽的表，直接落跑上班去了，出門的時候跑得快，一聲再見都是遠遠飄過來的。

把車直接停在地下車庫的總監專用位置上，錢多多進電梯的時候正是上班時間，邊滿滿的人，前后左右看到全是笑臉，至于笑容背后，錢多多忙著保持自己的微笑，所以也來不及關心，這樣一路走過，最后進辦公室的時候覺臉部都僵了。

還沒坐下就聽到敲門聲，是小欖，用一只手抱著一大疊文件，走進來先是一個立正，笑著對開口，“老大，早上好。”

“早上好。”錢多多回報一笑。

小欖走過來不急著放下文件夾，先把背在后的那只手出來，抓著的拳頭放開，出一個小盒子，笑瞇瞇地繼續說，“恭喜老大。”

“干嘛送我東西，我才應該請你們吃飯哪，晚上一起去老地方？”

“這是老是就準備好的，沒想到上次突然——”說到這里小欖吐吐舌頭，“反正就是繞了個小圈，現在一切沒問題了，看看啦，特地給你挑的哦。”

一邊說一邊小欖就已經把那個小盒子打開，盒子上印著施華世奇的天鵝LOGO，打開后的白襯里藏著一件很小的水晶盆栽便條夾底座，燈下紅花綠葉絕小盆剔，銀鐵在上方繞了兩個小圈。

辦公桌寬大，才坐進來沒多久，上面除了電腦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這小東西放上去之后就更顯得玲瓏可，看得錢多多也忍不住笑起來。

小欖和自己在一起工作很多年了，私不錯，現雯這也不是什麼貴價品，錢多多笑完大方地說了聲謝謝，然后走過來拍后的肩膀，“別鬧了，準備例會吧。”

小欖出去以后桌上的電話響，是直線，錢多多正打開文件夾，接的時候也停下，直接把話筒夾在肩頸，“喂？”

那頭是均勻的呼吸聲，還有風的聲音，許飛回答的時候帶著笑，“嗨”了一聲，接著再問，“多多，在辦公室了？”

“還能在哪兒？你還怕我臨陣逃？”在一起快兩個月了，雖然在的要求下沒有對任何人公開過他們的關系，但是只要一有閑暇，他們總是抓一切機會在一起，不過都是工作忙碌到時候不夠用的人，許飛上周又飛去倫敦總部開會，好幾天沒見了，很想他，這時聽到他的聲音錢多多的角就自勾了起來，沒辦法，自然反應。

那頭輕聲笑，背景有約而過的車聲，“逃吧，我跑得快，回來再追。”

聽那個聲音就知道他在干嘛，錢多多騰出手抓住話筒繼續說道，“又在跑步，那兒都幾點了？小心被人搶。”

他哈哈笑，“總監大人，要是我被搶了，記得管飯。”

這男人跟自己講話總是瘋瘋癲癲的，錢多多無奈，看著時間說話，“要開例會了，我先掛了啊。”

地球兩端有時差，這時的許飛剛剛結束一整天的會議，倫敦的傍晚，酒店周圍街道安靜，他在落霧中獨自慢跑，突然很想念，想在邊，想能夠手抱住。

“多多。”他阻止了一聲，然后低聲笑，“倫敦起霧了，很漂亮，我想你了，真想你也在。”

地球兩端有時差，這時的錢多多正坐在總監辦公室寬大的辦公桌前，面前是簡不浪漫的一大疊文件，掛鐘的秒直一格一格移著提醒張繁忙的一天正要開始，但是，唉，但是化了——心一寸一寸塌下去，好像黃油遇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