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我(一路逆風)》第10節

后來發生的事,證明丁乙的保是完全必要的,幸好沒告訴父母那所謂同學就是滿大夫,不然就尷尬了,因為滿大夫從回來之后就仿佛駕鶴西去,杳無音訊。

越想越覺得他這個人不懂道理,不通人世故。人家幫了你那麼大的忙,你不說送份謝禮,電話總該打一個吧?就算忙著為“四個現代化”做貢獻,你打一個電話的時間總得出來吧?你怎麼就不知道在大功告之后謝謝一下有功之臣呢?

其實也不是什麼不通人世故,他在滿家嶺的那幾天,還是很懂得照顧的,那是他在盡地主之誼。是啊是啊,地主之誼不也是一種人世故嗎?既然懂得主人要照顧客人的道理,那怎麼會不懂“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道理呢?

只能說這個人是選擇地不通人世故,他想通的人世故,他通得很,他不想通的人世故,他就擺出“山里人”的架勢,狗屁不通了。

但真正的原因還是他有朋友,只不過那個朋友吃不起長途跋涉的苦,不愿意跟他回滿家嶺而已。他是個孝子,又是個賢男友,既要照顧到父母,又不想得罪朋友,于是想出這麼個餿主意,利用對他的好,讓來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滿家嶺版”的朋友。

但這能怪誰呢?只怪對他有那份好,不然憑他給的那點好——我替你付來回的路費——誰會冒死跟他回滿家嶺?

越想越氣,決定再也不上他的當了,如果他國慶啊春節什麼的再來請幫忙,堅決不理他。

甚至對一個追了多年的舊同事小靳網開一面,一起出去看了兩次電影,還逛了一次街。

小靳是在一家合資企業工作時的同事,名校畢業的研究生,在公司是的頂頭上司。小靳也是農村出來的,但在大城市呆了多年,又是學外語的,早就把農村氣味滌得一干二凈,甚至比一般A市人還洋氣,凡是說到外來詞,從來不用中文譯文,一律用原文。

說句良心話,小靳對好的,工作上很提攜,生活上很照顧,追也追得不太俗氣,像滿大夫醫院門口那種牛面館,小靳絕對不會請去吃,請看電影一般都是外國電影,國產的只看“探索片”,還請聽過一次音樂會,就憑大廳里座位空了三分之二這一點,你就可以看出小靳檔次不低。

就是找不到覺,直接的原因是小靳比較矮,只一米七二左右,又單薄,還長著一張娃娃臉,怎麼打扮都不像個年男人,總像個尚未發育的男孩子。

決定離開公司,返回母校讀研究生,有一半也是因為這個小靳。兩個人當時的關系已經搞得相當尷尬,只好跑掉。

其實那份工作不錯的,很清閑,待遇也好,如果不是小靳的關系,本不想回來讀這個多此一舉的碩士。

回校讀了幾年書,一事無,工資沒漲,學位沒拿,沒談,而小靳已經升了一次職,提了兩次工資,還吹了三個朋友。

這次小靳又來聯系,正趕上被滿大夫的杳無音信氣個半死,于是就接了小靳的邀請,跟他一起出去看電影逛街。

但兩場電影看完,一場街逛下來,還是沒覺。

小靳也真是不長進,幾年過去了,也沒見長高長壯一點,還是那麼,仔細看過去,似乎連胡子都沒生幾完全想象不出這樣的人怎麼能做的丈夫,那不像是帶著個小弟弟玩嗎?

約會了三次,又把人家打冷宮了,小靳再來約就推三阻四,今天找這個理由,明天找那個理由。好在小靳并不打算在這棵樹上吊死,被幾次,就拿著繩子找下家去了。

又回到“桿司令”的原始狀態。

同寢室的小宋和小唐對小靳的印象都不錯。小宋說:“外資公司的呀?那不是好的嗎?還是個小頭目,管資料翻譯的?那就更好了,等你研究生畢業了,用不著到找工作,就進他那公司,你是他朋友,他肯定會優先錄用你。”

哭笑不得:“你忘了,我就是從那個公司考出來讀研究生的。”

“哦,真的呢,總不能讀完研究生又轉回去了哈?”

小唐說:“轉回去又有什麼不好?有了碩士學位,就算轉回去也會有個不同的職稱。”

“我不會回那里去的,”解釋說,“我走了之后,他們早就另雇了人了,我想回也回不去了。”

小唐說:“回不回去都沒關系,但這個小靳你不應該放過,找男朋友最重要的是看這人心腸好不好。”

這個理論三人都同意,但大家對什麼“心腸好”也沒個確切定義,小唐的男朋友是很瑣碎的那種,人長得不怎樣,工作也一般,但對小唐是呵護備至,大事小事都想得很周到。

而小宋的男朋友恰好相反,人高馬大,闖勁十足,不當大學老師了,辭職下海,自己開了個小公司,忙得滿世界飛,聽說銀子賺得嘩嘩的。

小唐最看不起小宋的男朋友,說那人就知道賺錢,不會疼人,不然小宋也不會每個月經痛了。

小宋也看不起小唐的男朋友,說那人無大志,本不是疼人,而是靠人,男人要是真疼人,就應該出去闖,為人打下一片天。

小唐小宋當然不會當面鼓對面鑼地說這些,都是跟丁乙私下相時,背后議論幾句而已。

這使得丁乙好不憾,難道世界上就只有這兩種“偏科”的男人?難道男人就不能既有事業心,又知道疼人?

相信世界上還是有這種男人的,比如小靳,可惜外在和氣質差了點。

氣了一段時間,還是放不下滿大夫,于是又開始琢磨怎樣才能找到機會進一步了解了解他。

終于有一天,想出個點子,急忙付諸實踐,先打電話給他:“滿大夫,我是丁乙,還記得我嗎?”

“怎麼不記得?”

心里一陣甜,但他接著說:“你名字太怪了,一下就記住了。”

氣昏了,你這是說相聲的抖包袱啊你?人家說相聲的抖個包袱是讓人笑的,你這抖的什麼包袱?氣包?

他好像嫌一個氣包還不夠似的,邦邦地丟過來一句:“你找我干什麼?”

俗話說,聽話聽聲,鑼鼓聽音,從他這句話里聽出的“聲”就是“煩不煩啊你?”,差點摔電話,但又怕是自己多疑,便強著不快說:“想請你幫個忙。”

“你病了?”

“沒有。”

“你父母病了?”

“也沒有?”

“你同學病了?”

“沒有。”

“你人病了?”

哭笑不得:“別咒人了,你怎麼老想著誰病了?”

“不病你找我幫什麼忙呢?”

“不病就不能找你幫忙了?”

“我只會幫這一個忙嘛。”

“誰說的?我就覺得你還可以幫別的忙。”

“到底是幫什麼忙?”

“電話里說不方便,我們可不可以——約個地方見面談?”

“我很忙。”

正準備執行第二套方案——開溜,但他又丟出一句:“明天中午吧,還是醫院對面那個面館。”

愣了一下才悟出他這是同意見面了,馬上說:“明天中午十二點行不行?”

“行。”

第二天,課都不上了,著力打扮了一番,打的來到他醫院門前,去了那家面館,十二點還差十分鐘。

發現面館就一個師傅,收款的煮面的桌子的捅爐子的,都是那個中年男人,可能每天聞油煙味聞多了,有點發福,臉上也是油滿面。

對那人說:“師傅,我要兩碗牛面。”

師傅報出一大串名目,似乎牛面也分五十六個民族。

一個民族也不了解,只好如實相告:“我也不知道那個面什麼名字,我只知道里面有牛,就是上次對面那個醫院的滿大夫點的那種。”

滿大夫的名字似有如雷貫耳的作用,面館師傅馬上就明白了:“哦,我知道了。你去年在我這里吃過面吧?”

不知道面館師傅是不是把跟誰搞混了,澄清說:“我去年沒來過,是今年春天來的。”

“哦——,那就是春天,你看我這記,當去年了。”

跟師傅攀談起來:“您跟滿大夫是同鄉啊?”

師傅像了莫大侮辱似的,急忙發表嚴正聲明:“不是,不是,他是滿家嶺的,我是滿家的。”

聽到“滿家嶺”“滿家”幾個字,覺得分外親切,還馬上聯想起滿家的野花,開玩笑說:“滿家滿家嶺不是一回事?”

“當然不是一回事,我們滿家多繁華,哪里像滿家嶺,深山老林的,他們嶺上的人從來沒出過遠門,好多人連縣城都沒去過,更別說到我們A市來了。”

“滿大夫不是滿家嶺的人嗎?他不就在A市工作嗎?”

“呃——那也就他一個,但我們滿家像我這樣在A市工作的,多得很——”

“都是開面館的?”

“誰說的?干什麼的都有,還有出國的呢。”

對滿家相比于滿家嶺的先進興趣,轉彎抹角地打探:“滿大夫經常到你這里來吃面吧?”

“嗯,經常來,他喜歡吃我做的面,比他們醫院食堂的飯菜好吃。”師傅表功說,“我每次都便宜賣給他。”

“滿大夫他朋友不吃辣吧?”

“他朋友?我不知道啊,你不是他朋友?”

聽了這話很高興,這說明滿大夫還沒朋友,雖然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滿大夫不愿意帶朋友來這種沒檔次的地方,但也不能排除他沒朋友的可能。

十二點過了幾分鐘,才看見滿大夫匆匆忙忙從醫院出來了,還是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帽子,前還是掛著白口罩。從領敞開的那塊,甚至認出他里面穿的還是那件回滿家嶺穿過的舊襯。但他那麼大步流星地往面館一走,再高大軒昂地往面前一站,就忘了一切,只顧瞻仰他的儀容了,還馬上慶幸及時斷絕了跟小靳的來往。

他見面前的桌上已經擺著兩碗面,二話不說,坐下就吃,還是像上次一樣,鯨吞式吃法,吃得津津有味,旁若無人。

也像上次那樣,用筷子挑著面,無聲無息地吃著,邊吃邊看他。

他一口氣吃掉了大半碗面才問:“什麼事?要我幫什麼忙?”

按照事先想好的臺詞,低聲說:“是這樣的,再過幾星期,就是我的生日了,我爸我媽很想我把——男朋友帶回去一起慶祝。上次五一我跟你回家,是對我父母撒了謊的,說我找到了男朋友,五一是跟男朋友回家去了,不然他們不會準我的假,所以這次呢——”

他很懂行地說:“是不是想讓我冒充你的男朋友?”

“嗯。”

“那你怎麼說在電話里談不方便?”

“這個——在電話里談——方便嗎?”

“有什麼不方便?你就告訴我一個時間地點就行了。”

“你愿意——冒充啊?”

“你幫了我的忙的嘛,我當然要幫你的忙。”

“那就這樣說定了。”

他十分老練地安排說:“你提前一星期打個電話給我,提醒我一下。再就是你和你爸爸媽媽喜歡吃什麼,你先買好,到時給我提過去——”

見他這麼公事公辦,心里有點不舒服,真的是冒充啊?難道就沒一點順手牽羊的意思?怎麼不說“你和你父母喜歡吃什麼,我買了給你們提過去”?我上次去你家還給你父母買了禮呢。

不過這總比完全沒機會接好,可能他就是這麼個人,你不把話說得百分之百清楚,他就不知道你是什麼心思。

原來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地答應,只想死馬當做活馬醫,最后試探他一次,不行就算了。但他這麼爽快地答應了,還得想辦法在父母那邊自圓其說了。如果說是在跟滿大夫談,又怕父母每個星期都把滿大夫帶回家吃飯。但如果不說是在談,又沒辦法待為什麼滿大夫會出現在生日慶典上。

絞盡腦也沒想出個萬全之策,只好決定冒個險,就對父母說是在跟滿大夫談,大不了以后找個理由說跟他吹了就是了。

生日之前一星期,打電話提醒他,他還記得:“好的,好的,我知道,是上午十點吧?我會準時到你家的。”

“但我買了禮怎麼給你?”

“嗯,這倒是個問題,”這回他開竅了一點,“還是我去買禮吧,你告訴我他們喜歡什麼,我買了提過來,免得我們還得找個時間接禮。”

他答應自己買禮,讓很高興,但他給的那個理由,又實在人心寒,完全是為了見次面,這個人真是可惡!

無奈地說了兩三個禮的名稱,他都記下了,說到時一定會辦好。

打完電話,越想越心酸,怎麼剛剛喜歡上這麼一個人?完全是木頭!還是木頭,點都點不燃,而且是在茅坑里泡的木頭,總有臭味,丟了覺得可惜,怕里面還是不臭的,不丟又時時冒點臭氣,真的很煩人。

下了個決心,一定要把這個人狠狠整一頓,整得他進骨頭,進靈魂,然后再像他現在一樣,狠狠冷落他,讓他嘗嘗這杯苦咖啡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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