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我(一路逆風)》第16節
現在丁乙就盼著“寶伢子”的導師快快回來,不然的話,他忙得飛起來,周末要去“走”,白天要上班,晚上做實驗,還要帶研究生,本沒時間跟在一起。
總覺得不在一起就不像談的樣子,最后,想了個好主意,于是給他打電話:“寶伢子,你今晚做不做實驗啊?”
“做呀。”
“我到你實驗室來玩,好不好?”
“實驗室有什麼好玩的?”
“我幫你翻譯資料啊。”
他馬上答應了:“好啊,好啊,你是學英語的,你來幫我翻譯資料,可以省掉我好多時間。”
按照約定的時間去了他的醫院,他在大門那里等,見到就帶著去了醫學院那邊的實驗室,一進實驗室就把帶到一張寫字桌前,指著桌子上面一疊復印的資料說:“就是這篇,你幫我翻譯一下。”
在桌邊坐下,看了一眼文章,天,劈頭蓋腦就是幾個不認識的單詞,蒙都蒙不出來的那種。張地問:“有沒有醫學方面的英漢詞典?”
“有。”他一邊給拿詞典,一邊問,“你學英語的還要查詞典?”
“我又不是學的醫學英語。”
“哦,我以為學英語的什麼詞都認識呢。”
“那你們學醫的就什麼病都會治?”
“當然會治。”
“那你們還分什麼外科科呢?”
“有條件就這樣分分,沒條件就什麼都會治。”
開玩笑說:“未必你還會——接生?”
“當然會哪,我實習的時候就接過生。”
“真的?”
“當然是真的,實習的時候什麼科都去過,不然我回滿家嶺開什麼醫院?”
發現他在實驗室還能說的,不像在家的時候,半天才說幾句話。
但他沒時間跟說話:“你在這里翻,我去那邊做實驗。”
“行。”
聚會神地翻譯起來,很快便發現不像想象的那麼簡單,即便有詞典,還是很難翻,因為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還有那些詞,真是太長了,輒就是幾十個字母,從詞到詞綴,全都是陌生的,剛查過詞典,過一會又忘了,又得查詞典,還有些詞典上都查不到,只能連猜帶蒙瞎翻,好不容易翻譯了一小段,從頭到尾看一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狗屁不通的覺。
懊悔得要命,干嘛攬這麼個苦差事呢?說幫他翻譯資料,其實是為了跟他呆在一起,但結果卻是他干他的,我干我的,而且我的還這麼難干,這倒是為了什麼?
不過現在已經給自己上了套子,想不翻也不行了,只好著頭皮往下翻。
好不容易翻譯了三小段,要上廁所了,跑去找他,見他正在一個玻璃罩子一樣的東西旁邊忙碌,人坐在玻璃罩子外面,手在玻璃罩子里面,不知道在干什麼,但科學的樣子。
問:“廁所在那里?”
他不理。
又問了一遍,他還是不理。
過了好一會,他才把手從玻璃罩子里回來,關上罩子,說:“我帶你去。”
跟著他出了實驗室的門,他指著拐角說:“就在那里。”
以為他至會陪走到廁所門邊,但他沒有,像黨中央一樣,指明了方向,就不管你如何到達目的地了,由著自己去索,令有點不快。
上了廁所回來,發現他正在看翻譯的東西。心虛地說:“翻譯得不好——”
他不客氣地問:“你看不懂原文啊?”
“看不太懂。”
“那你別翻了吧,你翻錯了可就害了我了,我不想一句句對著原文看你翻得對不對,那樣的話,還不如我自己直接看原文。”
原以為自己的英語肯定會比他強,幫他翻譯是對他的極大幫助,哪知道翻譯他那個專業的東西還不如他,而他又這麼不給面子,真又又氣。
生氣地說:“你送我回去吧。”
“我上著實驗,怎麼送你回去?”
“那怎麼辦?”
“你要回去自己回去啰。”
“這麼晚了,我自己怎麼回去?”
“那你等我做完這個實驗再送你。”
沒辦法,只好又在桌邊坐下。但不想翻譯了,翻了也白翻,連句好話都討不到。
他又回去做他的實驗去了,一個人坐在那里,十分無聊,越想越氣悶,這談的什麼啊?連見面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一起逛街看電影了,主跑來跟他呆在一起,還被他這麼冷落,這麼挑剔。
這種男朋友,真不如沒有!
想賭氣打車跑回家去,但從醫學院到醫院大門還有好長一段路,一個人走有點害怕,而且也不好意思賭氣,畢竟是自己要跑來的,跑來了又翻譯不好,怪誰呢?只能怪自己。
趴在桌上打盹,打著打著,就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被他推醒了:“喂,醒醒,可以回家了。”
睡眼朦朧地問:“你實驗做完了?”
“嗯。走吧。”
跟著他往外走,出了樓房大門,覺得外面好涼,不由得抱了雙臂,而他也不知道恤一下民,把自己的服下來給,或者摟著,給一點溫,就那麼自顧自地在前面走,讓跌跌撞撞地在后面追。
走了一會,發現不是在向醫院大門那里走,問:“我們這是走哪里去啊?”
“我宿舍。”
“你不是說送我回去嗎?”
“太晚了。”
的心咚咚跳起來,不知道是該跟他去宿舍,還是堅持讓他送回去,矛盾猶豫之間,已經來到了他宿舍門前。
他用鑰匙開了門,自己先走了進去,在前面殺出一條路,把地上一些七八糟的東西都踢到旁邊去。跟進去,發現屋子里有一張單人床,一個寫字桌,兩把椅子,地上扔著一些報紙書籍鞋臉盆之類的東西,床單扯得歪歪斜斜,被子堆著,一角垂到地上去了。
他走到床前,把被子往床角落使勁推了推,用勤勞的雙手開墾出一塊空地,說:“你睡這里吧。”
“你在哪里睡?”
“我到值班室去睡。”
“我一個人在這里睡很怕。”
“怕什麼?”
“這是生地方。”
“你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陪?”
氣昏了:“我不在這里睡,我要回去。”
“這麼晚了,公車都沒有了,怎麼回去?”
“我去打的。”
“你一個人打的不怕?”
“你陪我。”
“我把你送回去,哪里有車回來?”
“你打的。”
“我瘋了,花那麼多錢打的跑來跑去。”
氣哭了,他頓時慌了:“哭什麼,哭什麼呀?不就是要我陪你嗎?我陪你,我陪你。但你別我。”
心說,這回你真的放心,打死我都不會你了,等明天早上我回到家,就打電話告訴你,跟你吹!
只把鞋了,和躺到床上,發現他床上有很濃的男人味道,嗆死人,只好仰躺著睡。
他拿了臉盆巾,出門去了,過了一會轉回來,坐在寫字桌前看資料。
估計他今晚不準備睡覺了。想睡著,但怎麼也睡不著。
輾轉反側了好一陣,提議說:“算了,你來睡吧,我起來坐會,反正我也睡不著。”
“你睡不著?”
“嗯。”
“那就讓我睡吧,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起了床,把位置讓給他,他躺下一會就睡著了。
一個人坐在桌前,越想越沒意思,這就是?這就是?怎麼一點的覺都沒有?除了有個名義上的男朋友,的生活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一個人。或許還變糟糕了,以前沒男朋友,還不用惦記著約會,現在有了男朋友,不約會就像工人不上班,農民不下地一樣,問心有愧,還怕別人查崗。
但這約的什麼會呀?他本不稀罕跟在一起,嫌是個麻煩,是個包袱,如果今天沒有在這里,他還可以多睡會。
無聲地哭了起來,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哭著哭著,發現他一點都不知道,仍然睡得呼呼的,不由得化悲痛為憤怒,忿忿地想,我還在這里低聲音哭,怕吵著了你,而你呢?睡得死豬一樣,只怕我把嚨哭啞了,都不會攪了你的清夢。
想到這里,也不抑自己的哭聲了,放肆地搭起來,決計要把他哭醒。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于被哭醒了,了眼睛,吃驚地看著:“你在哭?”
哭得更傷心了。
他不解地問:“怎麼啦?你了?”
不回答,繼續哭。
他打開屜,拿出一筒餅干:“吃點餅干吧。”
一看,還是上次帶回滿家嶺的那種餅干,說不定就是那次剩下的。
不吃,繼續哭。
他自己吃了幾塊餅干,邊吃邊問:“到底是怎麼啦?”
哭泣著說:“我要跟你吹!”
他大吃一驚,差點被餅干噎住:“什麼?”
“我要跟你吹!”
“為什麼?”
“因為你——不我。”
“誰說的?我可沒說我不你。”
“你沒說,但你心里就是不我。”
“你瞎說。你怎麼知道我心里是什麼樣的?”
想列舉一些罪狀來控訴他,但發現沒什麼可列的,列什麼?難道就列“你太忙,不陪我”?或者“你不該說我翻譯得不好”?或者“你不該為了省錢不打的送我回家”?
發現他真是個狡猾的罪犯,他犯下的罪行可以把你氣死,但真的要指控他的時候,卻發現他一條法都沒犯。
不過,既然發現他沒犯什麼法,而也終于用哭聲攪了他的清夢,心里已經沒有剛才那麼難了。如果他現在把摟進懷里,安幾句,就會原諒他,如果他來吻干的淚水,那就要以相許了。
但他顯然不知道心里在想什麼,只坐在那里誠惶誠恐,小聲說:“寶伢子,你真的要跟我吹?”
咬牙關說:“真的。”
他懇求說:“別跟我吹,我會對你好的。”
“你怎麼對我好?”
“你要我怎麼對你好,我就怎麼對你好。”
想說,我要你現在摟住我,但有點說不出口,而且覺得要說出來他才知道摟,也太不浪漫了,只好迂回地說:“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我是跟你在一起呀。”
“現在是在一起,但是你總是忙,總是忙,從來都沒時間陪我。”
“我現在不是在陪你嗎?”
“你哪里是在陪我,你睡得——呼呼的——,把我一個人丟這里——”
“你說你沒瞌睡,我才來睡的呀,怎麼又了把你一個人丟這里呢?現在你來睡吧。”他說著就從床上下來,把位置讓給。
但不肯去睡,他拉,不,他把抱到床上去,讓躺下。小聲說:“我要你也來睡。”
他猶豫了一下,在旁邊躺下。
側過,摟住他。
他推:“別這樣,別這樣,這樣要出事的。”
“出什麼事?”
“出—不好的事。”
“我不怕。”
“但是我怕呀。”
“你怕什麼?”
他沉默了一會,問:“你還是紅姑娘吧?”
“什麼紅姑娘?”
“紅姑娘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沒聽說過。”
“紅姑娘就是——就是——還沒破——”
這個“破”好難聽!沒好氣地問:“你的意思是問我是不是——?”
“嗯,就是你們說的。”
“你問這干什麼?”
“問問。”
“是紅姑娘怎麼樣,不是紅姑娘又怎麼樣?”
“是紅姑娘就——不能你。”
“為什麼?”
“規矩。”
“什麼規矩?滿家嶺的規矩?”
“嗯。”
“了就怎麼樣呢?”
“就不好。”
“對我不好,還是對你不好?”
“都不好。”他說完就從手里掙,起了床,很堅決地說,“我到值班室去睡。”
他就那麼絕地走了,丟下一個人,呆在他那糟糟的房間里,躺在他那男人味很濃的床上,輾轉反側到天明。
下了決心,堅決跟他吹,不吹不是人,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很早,他就回來了,還帶了早飯回來,是醫院食堂賣的饅頭稀飯,有一小碟咸菜。他把早餐放在桌上,又去給打洗臉洗口水,還拿出自己的牙刷,把牙膏都給好了。
盛難卻,只好用他的牙刷刷了牙,在他的臉盆里洗了臉,坐到寫字桌跟前去吃早飯。
他風卷殘云地吃完了他的那份,坐在桌前看吃,小聲說:“寶伢子,你不會跟我吹吧?”
昨夜下的決心一下就灰飛煙滅,輕聲問:“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不好。”
“怎麼會睡得不好呢?你不是走到哪里都睡得著的嗎?”
“我是走到哪里都睡得著,但是昨晚睡不著。”
“為什麼?”
“我怕你要跟我吹。”
“你怕我跟你吹,你還把我一個人丟這里?”
“但是如果我呆在這里——會出事的。”
“但是我就想你——呆在這里。”
他無奈地嘆口氣:“你真是要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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