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為紅姑娘的問題解決了，還是因為“寶伢子”的導師回來了，接下來的那些日子，丁乙跟“寶伢子”見面的機會多了起來。雖然平時跟以前差不多，他要上班要做實驗，但周末不用去“走“，所以兩人每周至有一天可以呆在一起。

現在他每個周末都來家吃飯。在餐桌禮節上，從來沒給他提過什麼要求，所以他還是那種吃法，不過已經看慣了，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只專門給他準備了一個大點的碗，每頓盛三次飯就行了，不用跑九趟。

爸爸媽媽也習慣了“寶伢子”的吃法，何止習慣，簡直就是上了“寶伢子”的吃法。一到周末，老兩口就早早跑到菜市場去買菜，回到家就忙著做飯。煮飯的鍋子換大了，炒菜的鍋子也換大了，以前買米只買二十斤一袋的，現在都是買五十斤一袋的，反正有“寶伢子”幫忙扛。

“寶伢子”在吃飯方面賞臉的，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從來沒有吃不下或者嫌哪門菜不好吃的時候。不論做的什麼菜，你問他好不好吃，他都很肯定地說“好吃”，而且絕對不是撒謊，有他的菜量作證，你給他夾多，他就能消滅多。

有時一盤菜吃差不多了，只剩一點，丁媽媽收碗的時候就：“小滿，這菜還剩一點，放在盤子里占地方，你把它吃了吧。”

小滿應聲而來，兩口就吃掉了。

有時飯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一點。丁乙收碗的時候就：“寶伢子，就剩一點飯了，我想把鍋子泡上水，待會洗干凈了好做飯，你來把這點飯吃了吧。”

寶伢子應聲而來，兩口就吃掉了。

吃得一家人呵呵直樂。

丁媽媽關心地問：“小滿，剛才沒吃飽啊？”

“吃飽了。”

“吃飽了？怎麼現在還吃得下呢？”

“你我吃麼。”

說得一家人呵呵直樂。

丁媽媽經常“憶苦思甜”說：以前買兩斤排骨燒個湯吃好幾頓都吃不完，現在一頓就吃了。以前做一盤丸子要吃好幾天，現在一頓都不夠，云云。

丁媽媽還發現了一個，“寶伢子”是食不厭的，你把剁得細細的做丸子，和你把切大塊紅燒，對“寶伢子”來說，都是一樣的，他都是大口大口吃掉了，并不因為剁得細就特別贊賞，也不因為塊切得大就特別不贊賞，所以丁媽媽也從重質變為重量，大塊大塊地切，大碗大碗地燒，但求夠吃就好。

媽媽總是疼地對兒說：“你的這個小滿好養，不刁。不像你爸爸，你費心給他做了，還討不到個好，不是淡了就是咸了，麻煩。”

但爸爸在寶伢子的影響下，也變得不那麼刁了。爸爸開玩笑說，以前家里是“吃方市場”，現在引進了小滿，變了“做方市場”。以前是做菜的求著人吃，現在不同了，你不吃，有人吃。于是翁婿之間展開了良競爭，老爸向未來婿看齊，也不挑剔咸淡了。

“寶伢子”仍然是沒什麼好和特長，不吃飯的時候，就很局促，跟丁爸丁媽說不上話。好在兩位老人家早已知道了這一點，不再拉著他傾談，大家該干嘛干嘛，他來的時候跟兩位老人打個招呼，走的時候再跟兩位老人打個招呼，中間一起吃頓飯，就算禮貌周全了，倒也各得其所。

午飯后的時比較好，現在他不怕他了，飯后可以躲進的臥室，在那里盡地。

從他現在的急切勁來看，知道他從前為什麼怕他了，一就會想那事，所以他飯前都是規規矩矩的，跟保持著一定距離。

到了飯后，去廚房洗碗，他也去。原本是他去幫忙的，但發現他在廚房里完全沒有外科醫生的準，而是手大腳的，搞不好就會打碗砸碟，便沒再讓他手，只他站旁邊陪著。

他總是急不可耐地催：“還沒洗完？洗幾遍啊？”

“就一遍。”

“我怎麼看見你洗好幾遍了？”

“哪里有洗幾遍？我先打上洗潔，再用海綿洗，然后用水沖——”

“洗太慢了，如果是我的話——”

“如果是你的話，碗都被你打了。”

把碗洗了，再洗手，還沒干呢，他就過來抓了：“我們去你房間吧——”

進了的臥室，關上門，小聲警告說：“剛吃過飯，做這個不好的，你是醫生，還不懂這個道理——”

他不聽這些，上來摟住：“但是我想麼。”

他說這話的口氣，活像小極了要吃一樣，讓又又憐，也就不管飯后做健康不健康了，一切遂他的意。

但他一吻，就聞到他里有午飯的氣味，推他說：“你里有菜味——”

他只好放開，到洗手間去刷牙。

等他刷完了，也進去刷牙。

刷了牙回到臥室，發現他已經了服，鉆被子里去了。見進來，就掀開被子，拍著床說：“快來，快來！”

慌忙把門關上，拴好，走到床邊，鉆進被子。

他抱怨說：“你把服了，不是快一些嗎？”

逗他：“我又不急，要那麼快干什麼？”

他急，所以他心急火燎地來給服，邊邊說：“一個星期了，想死了。”

“想什麼呀？是想我，還是想——這個？”

這問題考過幾次，他已經知道標準答案了：“想你。”

“想我？那好啊，我們先別做，躺這里說會話吧。”

“做完再說話。”

“做完你還說個鬼的話，一下就睡著了。”

“我不會睡著的。”

“你上次就睡著了。”

“這次保證不睡著。”

看他已經激得不行了，便不再逗他，讓他如愿。

他每星期的第一次總是之過急，而且做完就睡著了。起初有點不開心，但幾次之后就習慣了，知道他待會回過勁來，會打一場持久戰，會陪著說話。

想起一個比喻，這就像洗米煮飯一樣，第一遍水照例是要倒掉的，米洗好了，再打一鍋水，那鍋水就不會倒掉了，和米一起放在鍋里煮，最后變了飯的一部分。

就當每星期的第一次是淘米的，快快淘了，待會好煮飯。

不過他那一覺通常要睡好幾個小時，睡醒就是下午三四點了，再打一場持久戰，然后再休養生息一會，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想逛街只能去逛夜市。但如果不做那事直接出去逛街，他就像掉了魂似的，總在催命一樣催回去，所以如果想早點出去逛街，就前一天晚上到他那里去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兩人一起去逛街。還沒讓他在這邊過夜，怕隔壁左右的瞎議論。

笑他：“你怎麼這麼好這一口？”

他總是憨憨地笑：“喜歡麼。”

“你以前沒朋友的時候，是怎麼過的？”

“沒怎麼過。”

“是不是用人果救急？”

“沒有。”

“用手？”

他鄙夷地說：“我才不會做那事呢。”

“怎麼？那事不好嗎？”

“做了那事一輩子都找不到媳婦。”

“這是你們滿家嶺的說法？”

“嗯。”

“你是醫生，難道不知道這說法不對？”

他不回答，摟住說：“我有你，不用做那事。”

“你把我當——工？”

他委屈地說：“我沒有把你當工。”

“你把我當什麼？”

“當我的寶。”

把上次在滿家嶺做的那個夢講給他聽，旁敲側擊地要求他每天都說“我你”，他剛開始沒聽懂，經提醒才弄明白那個夢的寓意，爽快地答應了：“好，我每天都說。”

但他轉就忘了，一上班就好幾天不給打電話來，打電話過去，問：“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他想不起來：“沒有啊。”

提醒說：“你忘了，上星期你對我說的話。”

他冥思苦想：“我說什麼了？你快告訴我吧，我想不起來。”

沒辦法了，只好舞弊泄題：“你說你每天都對我說那句話的呢？”

他想起來了：“哦——，該死！我怎麼把這事忘了。我補你吧，我你，我你，我你——”

哈哈大笑：“下次再忘了，周末就不許你——”

這個威脅好像管用，后面幾天他記得打電話來說“我你”了。

這不是曾經憧憬的。

以前想要的，是一個自己就知道如何浪漫地的人，本不用提醒，對的就像水一樣，擋都擋不住，泛濫災。但命運偏偏讓遇到這麼一個不解風的人，也算是一種諷刺吧。

不過他也有他的妙，就是很聽話，他干什麼就干什麼，雖然執行政策總是走樣，但態度是好的，功夫是下了的，就是水平差點。看他那麼一個傻乎乎不解風的人，在的調教之下，慢慢變得解一點風了，也很有就呢。

最喜歡跟他出去逛街，讓他把胳膊彎起來，挎在上面，兩人靠得地在街上慢慢逛，引來很多人艷羨的目。

他的表很搞笑，像是在執行公務，嚴肅得。而他彎著胳膊放在前，又像個手臂骨折的病人，打了石膏，不敢。他那樣彎著，一定很累，有時不得不懇求：“可不可以換個手？我這個手彎疼了。”

忍不住哈哈大笑，邊笑邊換到另一邊去，有時就改牽手。

每次出去逛街之前，都給他一些錢：“拿著，待會我要買東西的時候，你就用這些錢幫我付。”

他迷茫地看著：“你怕丟了？”

解釋說：“我們A城的風俗，孩子跟男朋友出去，都是花男朋友的錢的。”

“這不是你的錢嗎？”

“是我的錢，但你待會付款的時候別說是我的錢，要裝作是你的錢的樣子。”

他顯然不懂如何將的錢裝作是自己的錢。

教他：“想想看，如果是你自己的錢，你會怎麼樣？”

“帶回去給我媽？”

笑噴了：“你太好玩了！”

笑完了，問：“你的錢都帶回去給你媽了？”

“嗯。”

“為什麼？”

“存起來。”

“存了干什麼？”

“娶媳婦。”

“不是開醫院？”

“先娶媳婦。”

這倒是沒想到的，一直以為他那麼勤儉節約，是為了存錢開醫院。好奇地問：“你媽媽把錢存什麼地方呢？你們滿家嶺上面有儲蓄所？”

他好像沒聽說過“儲蓄所”這個詞，茫然地看著。解釋說：“就是銀行，比銀行小一點，是銀行設的辦事，可以在那里存錢取錢的。”

他搖搖頭：“滿家嶺沒有。”

“那你媽媽把錢放哪里？”

“放家里呀。”

“莫不是放墻里吧？”

“我不知道放哪里。”

擔心地說：“家里放太多現金不好的，怕人，也怕火災水災什麼的——”

他連忙攔截：“別說了，我家不會有火災水災。”

“老鼠呢？你家有沒有？如果錢被老鼠啃了，你家不是太虧本了嗎？我聽說有個老太，錢都藏在炕里，結果家里失火，錢全都被燒掉了，多可惜啊！”

“我家沒炕。”

這人真是極其教條主義，炕只是一個比喻嘛，墻不是一回事嗎？指點說：“錢怎麼不放銀行里呢？放銀行里還可以長利息。”

他又是一臉茫然，給他講解說：“利息就是銀行給存錢人的獎勵，比如我在銀行存100塊錢，過一年拿出來，銀行就給我105塊，那多出來的五塊錢就是利息。”

“銀行對你這麼好啊？”

“不是對我好，銀行對誰都好，如果你把錢存銀行里，銀行也會給你利息。你算算看，如果你把你的錢都存銀行里，一年之后，銀行得多給你多錢啊！”

他好像心了。

提議說：“下次回家，把錢帶到A市存進銀行吧。”

“好。”

“但別請人帶來給你，怕不安全。”

“好。”

過了幾天，他興沖沖地告訴：“今天你不用給錢我了，我發工資了，你要買什麼，我給你買。”

很驚訝：“你怎麼想到要給我買東西？”

“我們科里的小護士說了，談的時候，男人應該給朋友買東西。”

“哦，們這樣說的？”

“嗯，們說如果我太摳了，朋友就不喜歡我，就跑了。”

“你是不是太摳呢？”

“是。”

忍不住笑起來：“你怎麼摳了？”

“我——沒給你買過東西麼。今天我就給你買。”

“你不用把錢帶給你媽了？”

“不是說拿到A市存起來麼？”

真是一點就通！高高興興跟他去逛街，挑來挑去，挑了一套睡，讓他付了款。

回到家，穿給他看：“明的，兩件套，好不好看？”

“好看，我能看見你的兩個棗饃饃。”

“什麼棗饃饃？”

他指指半半現的頭，呵呵笑著倒進他懷里，舉起拳，擂他兩下：“好你個寶伢子，說我這是棗饃饃。”

他摟著，得意地問：“我不摳了吧？”

“不摳。”

“你不會跑吧？”

“不會。”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買，我有錢。”

“你有多錢？”

他報了個數目，隨口說：“沒我爸爸工資高。”

他慌了：“那我還去走吧，走能拿很多錢的。”

“我不想要你去走，我想你周末陪我。”

“但是我沒你爸爸掙錢多啊。”

“你還年輕嘛，等你到我爸爸這個年紀，肯定比他掙得多了。”

“還要等那麼久？”

“錢是掙不完的。你們科里的小護士沒對你說，如果你不陪著朋友，朋友也會跑掉？”

他很認真地想了一會，說：“們沒說哦。”

逗他：“那你下星期上班的時候問們，看們是不是這樣說的。”

下個星期，他打電話來匯報：“們真的是那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