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大前程》6
“怎麼,我有他這個朋友你就不辭職了?”
“對啊,我可以收回辭職申請嗎?!”
“……我考慮考慮。行了,去幫你然姐煮咖啡吧,一會兒去隔壁繼續聚餐。遲雪在哪兒呢?”
“二樓蘭亭。”
第5章 快告訴媽媽,說你愿意啊!
蘭亭是春風不醉最怡人的區域。有桌椅,有沙發,有充電座,還有心栽培和布置的盆景,像理想的書房一角。每一個來到書店的人都喜歡這里,流連不舍。
我進去的時候,遲雪背對著我在一個書架前挑書。我確信他聽到了腳步聲,但沒有回頭,不知道是否真的心有不快。
“怎麼樣,這里不錯吧?”我若無其事走到他邊,遞上一杯咖啡,“然然的手藝,你嘗嘗。”
他低垂視線看一眼我手上,不接,轉坐在沙發上,手里把玩自己的帽子。似乎是有點小緒,不過并沒有抗拒的意思。
我便將咖啡放在他面前,沒話找話:“這是我們最好的咖啡豆了,看看能不能符合你的口味。”
他看起來不太在乎這個,只著我:“你和宋蔚然結婚了?”
“沒有,我們還跟從前一樣,只是好朋友。不過現在我和們母住在一起,所以會有你那天看到的場景。”我笑笑,“況比較復雜,說來話長。”
“那就慢慢說,我下午沒工作了。”
“……”
不是錯覺,他對我真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刻意的態度。我搞不清這態度源自什麼,想傳達什麼,只是本能到些許別扭。
不過這樣的他也親切的——從小到大,他總是時不時讓我頭疼,拿他沒辦法。
“這是的私事,我不好說。這書店是我們倆合伙開的,上挫折了,于公于私我都應該幫幫。正好租的房子夠大,就合租做了室友。”
“你喜歡嗎?”仿佛是不耐煩聽我敷衍,他沒等我話音落定就進一步發問,語氣沖得毫不遮掩。
過窗戶照進來,正好落在他上,將他半邊臉染明亮的調。另外半邊沒有被芒眷顧的,則被對比得近乎冷。
我頓了頓,不想單方面揣測自己怎麼得罪了他,也不想弄得太嚴肅,上半開玩笑半試探地反問:“你那天臉就不好,難道是你喜歡?”
他不領我的,冷淡道:“我們在聊你。”
“哦,那我沒有,你別誤會。”
“你有喜歡的人嗎?”
“……也沒有,有的話我也不會和好朋友住在一起。”
他點點頭,神緩和。然后像是解除了什麼忌似的,終于對自己面前的咖啡興趣,拿起來聞聞看看,晃晃杯子后一口飲下半杯。
“好的,可以賣八十一杯。”喝罷慷慨評價。
前后不過幾分鐘時間,他已經對我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晴不定。那種不設防的坦然,讓我沒辦法認為他是在耍明星大牌。
可也同樣沒辦法認為,他是在用小時候的相方式面對我。不合時宜,也不必要。他總不至于稚任到單方面堅持這種不合適與不必要。
片刻后,宋蔚然上來了。他忽然變得風度翩翩,把剛才的慷慨評價又對說了一遍。
我們三人坐在蘭亭最大的沙發上敘舊,沐浴著四月午間的。偶有微風拂過,吹窗上的風鈴,聲音輕靈悅耳。
宋蔚然看起來那麼開心,遲雪也很愉快。
有那麼一霎那,我被這樣的氣氛迷住了,腦中閃過一幕幕小時候的畫面。多是我們三個一起玩的場景,有些我都忘記了如今又浮現。
我甚至覺得,眼前就是自己多年來最為期盼的一幕。當然了,實際上這不過是錯覺而已。
我從來沒有這樣期盼過,我不是這麼奢侈的人。
這麼過了十多分鐘,隔壁老板發來短信說包間已經準備好,菜品可以上桌了,我們便轉移陣地。加上本來的主角佳佳,四人一起就餐。
這頓飯我點得很富,店里所有的招牌菜和特菜都上了,很適合大快朵頤。但遲雪果真吃得十分克制,只夾熱量相對低的,細嚼慢咽。
有他在,主角自然也就變了他。
他很習慣這樣的位置,當著佳佳的面,表現得又比在我和沈蔚然面前更多幾分距離和客氣。
后來又有餐廳員工趁上菜的機會小心翼翼問他能不能合影,他笑著答應了,跟不止一個人完單獨合影。
他真摯又溫和,言談舉止像一個人們想象中的、最平易近人的名人。和他面對面時,無法思考他的表現是否就是他本人格,只會贊嘆他的修養。
我不記得一共有多人來對他提出過請求,他始終保持那樣的修養。
我不說大跌眼鏡,起碼也算被他這變龍一般的世功夫震撼了——他這模樣,非但跟對待我的樣子大相徑庭,跟他在我印象中的樣子也八桿子打不著。
這也許是他為明星藝人的商吧,可我卻在這景下,地、瘋狂地回憶起了很久以前的他。
他是在來到家里的第十六天開口說話的,那也是向芳確認收養他的那天。
這之前的整整半個月里,他每天都跟在我邊。只吃我給的東西,只接我提出的要求和指示。晚上睡在我床邊,讓他上來他也不上,固執地只肯坐在地上靠著床柱。我們在外面,他永遠保持落后我兩米的距離。
本來我有點記不清他是什麼時節來的了,這些細節令我想起,那是暑假。
我的上學時間相對于年齡來說晚大半年,同歲的宋蔚然已經等著升初中,我還在邁向六年級。
那個暑假我其實悶悶不樂,向芳讓我自己早日準備小升初的復習,我本靜不下心去做,遲雪的到來恰好給我一個分心的理由。
我以陪伴和打開他心扉為理由,終日帶他在孤緒路附近游,偶爾視況加鄰居伙伴的玩耍。
半個月過去,派出所那邊來消息,說孩子的來確實無法確認,打算送去福利院。還給向芳發了一筆獎勵金,贊揚的熱心和善良。
“嗐,這有什麼,我們淳樸人民不就是應該互幫互助嗎?”向芳兩指撐開信封,一眼瞟過數清里面的金額,轉手將信封塞給我。
又問警察:“他這麼大個孩子了,送福利院是不是不太合適了?”
“是有點大了,不容易被收養。不過可以在福利院呆到年,政府也會解決他的上學問題,未來前途還是很明的。”
“清河街道福利院?”
“就近安排,應該是。”
向芳眉心捻起聽了,一臉不滿:“清河街道福利院能給他上什麼好學校啊,別小學讀完就送技校去了,多好的苗子浪費掉……這樣吧,我打申請收養他,行嗎?”
我很深刻地記得遲雪聽到這句話的景。
通常來說,他對別人議論他、安排他的聲音都滿不在乎,當時若非我跟著向芳在那里見警察,他本不會靠近他們。
所以,他們在談時,他正站在我兩米開外,右腳踩一塊棱角鋒利的石頭反復地面玩,有時試圖單腳立在上面,好像自己的整個世界只有那塊石頭。
然而,向芳那句詢問明顯砸進了他那個孤寂的世界。
他原本踩在鋒利的石頭上,雙臂微微張開保持平衡。向芳這邊話音一落,他那邊就驟然向前猛傾,整個人從那小石頭上近乎狼狽地踉蹌而下。
接著,他扭過頭來,黑漆漆的眼睛瞪得好圓,好像剛剛聽見的是世界上最難以置信的消息。
向芳注意到他的靜,遠遠過去同他對視。
頃,朗聲問:“小孩兒,你愿意給我當兒子嗎?”
他那時的模樣就如同一只可以聽語音指示的智能機人,隨著向芳的聲音小幅度又張又合,卻怎麼都沒有聲音。
他急得臉都紅了,雙手胡揮舞。
我急忙過去拽他,抓住他的手腕讓他看我,用教兒說話的方式帶他說:“愿、意,愿、意。快告訴媽媽,說你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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