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像一棵樹》第46章 chapter047

r047。

沈瑩和五六個記者一塊兒沖到了/炸的中心。

周圍的火已經被消防員滅掉了,但空氣中刺鼻的味道卻沒有一起被消滅。

沈瑩的頭越來越疼,最后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消防員看到記者之后,立馬對他們吼:“你們先出去!這里危險!”

從消防員的角度出發看問題的話,記者這個時候來現場采訪,純粹就是添、阻撓救援的。

這種時候,救人是首要任務,他們還要把所有易/燃易/品全部都收起來。

一群記者在旁邊轉來轉去,特別煩人。

……

沈瑩和同行的幾個記者被消防員攆出了炸中心。

他們站在已經止通行的高架橋上,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

記者a:“真是的,還攆人,當誰愿意來似的。這有/毒/氣吸幾口足夠要命了。”

記者b:“就是就是,這樣最后也落不下一個好。群眾罵我們走/狗,上頭的人又嫌咱們弄不到新聞,真不知道干這一行有什麼意義。”

記者c:“我已經準備辭職了,靠,這活兒老子不做了。吃力不討好。”

沈瑩聽著他們的話,心底突然特別酸。

知道的,很多人都不喜歡記者。

在很多人眼中,記者是專門為了挖別人傷疤而存在的職業。

在很多時候,記者都沒有辦法兼顧職業修養和倫/理道德。

前些年,有一位藝人得癌癥,被送進了icu。

當時有一大群記者在icu門口等著,寫好了該藝人死亡的消息,準備第一時間放出去。

這消息出來之后,網上罵聲一片。

該記者所在的報紙,被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之上。

大家都在聲討,該報紙和該報紙的記者沒有職業道德,冷,為了利益不擇手段。

沈瑩當時全程圍觀了這場風波,該報紙從頭到尾都沒有出來澄清一句。

但沈瑩知道,那個記者心一定很無奈。

記者該做什麼?把最近發生的事實第一時間傳遞給眾,這是記者最基本的任務。

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喜歡用高標準要求別人,低標準面對自己。

沈瑩想到了徐民說的那句話。

他說: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他還說:我要用我一個人的向世界證明它的錯。

憾,他沒有辦法證明。因為這個世界認為自己永遠是對的,誰都無法與它辯論。

沈瑩只拍了幾張照片,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收獲。

**

在高架橋上呆了十幾分鐘,沈瑩撐不住了,打車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沈瑩把手機從包里拿出來,看到了好幾十個來自邵應曦的未接來電。

沈瑩給邵應曦回電話過去。

他很快就接起來了,他的聲音很著急:“你現在在哪里?”

沈瑩說:“我打車了,馬上回去。”

邵應曦問:“你去炸現場了?”

沈瑩說:“沒事兒……就呆了一會兒,我馬上回去了。不說了。”

沒等邵應曦回應,沈瑩就掛了電話。

的頭疼得厲害,口也漲得疼。

還好出租車開得快,不出十分鐘就到了家。

沈瑩付了車錢,然后上樓。

剛一進門兒,沈瑩就被邵應曦抱了個滿懷。

邵應曦的聲音抖得很厲害,“你沒事兒吧?”

沈瑩點點頭,“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麼。”

邵應曦抱住沈瑩,遲遲不肯松手。

過了很久,他對沈瑩說:“咱倆辭職吧,別在電視臺干了。”

沈瑩問:“為什麼?”

邵應曦說:“我不想讓你做這種危險的事兒了。你不知道今天這事兒有多危險,那地方有多毒氣——”

沈瑩說:“嗯。那辭職吧。”

這夢想,要不起,索就不要了。

沈瑩現在不年輕了,早已經過了那個全世界認同自己職業的年紀。

如果現在再遇到徐民一定會笑著跟他說:對,我也不想做記者了。

真的很累。

即使沈瑩已經得了那麼多獎,得到了業人士的肯定。

找不到自己的價值。

一直以為,記者是和軍/人警/察以一樣神圣的職業,可以得到大家的尊重。

但現實不是這樣。不管怎麼做,都無法得到所有人的贊許。

**

這次炸規模很大,第二天一大早,電視上、報紙上、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新聞。

若是平時,沈瑩一定會仔細關注,但這一次,只是大致看了看。

因為知道,作為普通人,永遠都無法看清真相。

事發后的第三天,沈瑩向臺里遞了辭職申請,的節目由林辰全權負責。

得知沈瑩辭職的消息,林辰特別驚訝。

林辰把沈瑩攔在辦公室里,不確定地問:“你真的要辭了?”

沈瑩點點頭:“是啊。”

林辰問:“你怎麼回事兒?想不開了?”

沈瑩說:“沒啊。就是不想當記者了。”

林辰說:“沈瑩……有件事兒,我憋了很久了。”

沈瑩問:“什麼事兒?”

林辰說:“我覺得,徐民死了以后,你一直在茍活。”

聽完林辰的話,沈瑩淺笑了一下,然后是一段冗長的沉默。

接著,哈哈地笑了。

沈瑩說:“被你看穿了,這滋味真不好。”

林辰說:“邵應曦好的,你好好和他過吧……你們現在有了孩子,也算圓滿了。”

沈瑩點點頭,“嗯,我知道。會和他好好過的。”

林辰說:“你倆找別的工作肯定也很快,能力擺著。”

沈瑩說:“嗯,不過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在家里陪陪我兒子。”

林辰說:“不管怎麼樣,過得好一點兒。你過得好了,他也會開心。”

沈瑩說:“嗯。”

**

辭職之后,沈瑩沒有再找工作,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家里陪孩子。

邵應曦找了一份新工作,在政/府的宣傳機構做干事,工資待遇也算不錯。

/炸事件的影響還在蔓延擴散,/炸地點周邊區域的人,很多都中/毒住院了。

沈瑩是在辭職兩個月之后發現不對勁兒的。

發覺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小,經常嘔吐、頭暈。生理期紊,皮發紫。

發現不對勁兒之后,邵應曦第一時間帶著沈瑩去醫院做了檢查。

沈瑩在去醫院的路上昏迷過去了,邵應曦發了瘋一樣抱著去了急救室。

邵應曦一向是遵守規則的人,但這一次,他都沒來得及掛號。

還好,老天眷顧,沈瑩總算是搶救過來了。

邵應曦正狂喜的時候,醫生面凝重地把他去了辦公室。

邵應曦問醫生:“我妻子是什麼況?”

醫生問他:“你們家距離前一段時間的/炸地點有多遠?”

邵應曦說:“九十公里,我們完全不在一個區啊。”

醫生又問:“你妻子有沒有去過/炸現場?”

邵應曦說:“去過。是記者,事發的當天晚上趕過去了。”

醫生嘆了一口氣,說:“怪不得……”

邵應曦急了,又問了一遍:“到底是什麼況?”

醫生說:“□□中/毒……而且是重度。”

邵應曦愣住,側的拳頭越握越

醫生說:“的毒/氣太多了,這次搶救過來了,但你還是得做個心理準備,因為這個已經影響到了的肺部和腎……這兩個地方已經有衰竭的跡象了。”

邵應曦的眼睛通紅,他保持著最后的理智,問醫生:“那還能活嗎?”

醫生別過頭,小聲地說:“……怕是不能了。”

邵應曦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丟下這句話,他沖出了醫生的辦公室,一個人蹲在樓道里。

**

邵應曦是個心理素質很好的人,從小到大他就不哭,更沒有因為人哭過。

活了三十多年,他第一次哭得這麼狼狽。

邵應曦在樓道里哭了很長時間,哭過之后,他去兒園把兒子接了過來。

兒子還小,不懂事兒,進去沈瑩的病房之后,趕抱著這兒那兒的。

沈瑩看著兒子的作,眼眶發燙。

“媽媽,疼不疼?珩珩給你就不疼了。媽媽不要哭哈。”

兒子的小手放在沈瑩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了幾下。

沈瑩笑著說:“寶貝,媽媽沒事兒。媽媽就是生病了,很快就好了。”

邵應曦看著他們母子兩個人的互,站在旁邊攥拳頭不說話。

八點鐘,邵應曦把兒子送到了爸媽那邊,自己一個人開車到了醫院。

……

沈瑩沒有睡,靠著床頭坐著,一直等到邵應曦回來。

邵應曦進病房的門兒,看到沈瑩還沒睡,問:“怎麼還不休息?”

沈瑩笑著說:“我有點兒事想和你說。”

邵應曦手上的作頓了頓,“說吧。”

沈瑩說:“我和你提過,我之前答應徐民了,死了要和他合葬到一起。”

邵應曦沒說話。

沈瑩繼續說:“我自己的是什麼況,我也知道……如果真的走了,希你能幫我完這個承諾。”

邵應曦說:“我知道了。”

沈瑩看著他的眼睛,真誠地道謝:“謝謝你。真的。”

邵應曦說:“應該的。”

**

沈瑩沒堅持多久,來年二月份的時候因為衰竭去世了。

得知這個消息之后,最為崩潰的人就是的父母。

沈媽媽在病床前哭得休克了,沈爸爸一夜之間長了好多白頭發。

兒子年紀還小,不懂事兒,看著床上死去的沈瑩,他很好奇。

他以為媽媽只是睡著了。

他拉著邵應曦的胳膊,小聲地問他:“爸爸,為什麼姥姥姥爺要哭啊?媽媽不是在睡覺嗎?這樣會吵醒的吧。”

邵應曦沒有說話,反手握住兒子的手,指尖都在

沈瑩走了,是真的走了。

……

邵應曦遵循的意見,將的□□捐獻出去,然后把尸火化掉。

沈瑩的父母要把沈瑩的骨灰拿走,邵應曦沒有答應。

他向他們兩個說了沈瑩臨終前的愿,并且為他們講述了沈瑩和徐民的故事。

沈瑩的父母聽過這個故事之后,淚流滿面。

如果故事的主角不是他們的兒,他們一定會嘆這個故事很凄

可那……是他們的兒,是他們唯一的寶貝兒啊。

沈媽媽哭著說:“我該好好和談談心的……我本就不了解……我不配當的媽媽……”

沈爸爸在旁邊坐著,面凝重,眼底一片紅

他抿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邵應曦說:“我答應過沈瑩,幫這個承諾。那個人的尸葬在北海,沈瑩的骨灰,我會拿過去和他合葬。”

**

一天后,邵應曦拿著骨灰飛到了北海。

二月份,北海的天氣已經開始轉熱,下飛機的時候,邵應曦滿頭大汗。

他的行李箱里只放了骨灰盒。

他從機場打車到了墓園,找到了負責人,將沈瑩的骨灰下葬。

邵應曦為他們立了一塊碑,上面的字很簡單。

沈瑩、徐民之墓。

這已經是邵應曦能做到的極限,他從來就不是個偉大的人,能這樣已經不容易了。

下葬之后,邵應曦站在墓碑前,將墳頭的草除去。

“好了……”

除草之后,邵應曦站起來,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

邵應曦看著墓碑,說:“以后我不會再過來了。我不打擾你們……祝你們幸福。”

過后,他自嘲地笑了笑,繼續說:“徐民,下輩子我們好好競爭吧。我夠了不戰而敗。”

“好好對。祝你們幸福。”

說完這話,邵應曦瀟灑地轉離開。

他沒有在北海多作停留,下午六點鐘,他便乘飛機趕回了c省。

邵應曦的緒一直很穩定,他不是不難過,只是不想表現出來。

他是個男人,他有孩子有父母,沈瑩走了,的父母也要他來照顧。

他不能退,不能懦弱。他必須扛起責任,繼續前行。

今生今世,沈瑩都是他的妻子。

他已經滿意了。

**

上午十點,課間

教室樓道里的嘈雜聲混著音響里廣播的口號,擾得人煩躁不已。

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蓋著校服趴在課桌上睡得正香,卻被打鬧的同學不小心推醒。

抬起頭,有些氣憤地收起校服,想出聲和那兩個同學理論。

張了張,發現自己的嗓子格外地啞,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覺得自己的口很疼,疼得呼吸都困難了。

抬起手來心口,那里好像缺了一塊兒。

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努力地回憶著那個夢的容,想了很久,都是徒勞無功。

嘆了一口氣,短發,低頭看著在胳膊下的詩集。

“《致橡樹》作者:舒婷

我如果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你——絕不學癡的鳥兒,為綠蔭重復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藉;

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握在地下;葉,相在云里。

每一陣風過,我們都互相致意,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像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風雷、霹靂;

我們共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

堅貞就在這里:

不僅你偉岸的軀,

你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

看著這首詩,一下子很難過,眼淚不知什麼時候涌出了眼眶。

很快便打了上課鈴。將詩集藏到書包里。

是語文課,老師在談理想。

因為聽課不認真,被老師點起來,和全班人分自己的理想。

站起來,從容不迫地微笑。

說:“我想當一名記者,站在公平正義的角度,為數人發聲。”

好似白駒過隙。

七年后,艾滋病村。

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孩子拿著話筒,站在教堂的門前,掃街采訪。

迎面走來一個高大清瘦的男人,他很好看。

鼓足勇氣走上去問他:“叔叔,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那男人看了一眼,冷淡地說:“不可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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