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喚醒沉睡的世界，也照亮了黑夜闌珊之時所有遠行之人的影。

明齊帝國三十八年即高宗武三十四年春二月，帝敕長子梁親王蘇凌遠為平南大元帥，其妃蕭凌夢為副帥，率西郊大營五萬軍隊南下鎮南關平叛。

糧草錙重已經先行上路，五城兵馬司和城防營正在做著最後的接準備工作。陣前正在舉行祭天地儀式，牙旗飄揚翻飛中出剛勁有力的「齊」字。

宮城城牆之上，一眾皇室宗親、重臣貴胄迎風而立。

襄王蘇睿半倚著城牆，侍半跪著把托盤舉過頭頂，他有一下沒一下地磕著瓜子，很有品地沒有吐瓜子皮，有另一個侍給他端著漱盂――專門放瓜子皮的。這樣莊重的場合，他臉上仍舊帶著慣常的玩笑之，好像是遊獵踏青般隨意放肆。

無人上前說他。大家都知道襄王蘇睿的德行。京中紈絝子弟只多不，二世祖也比比皆是，可要說個中翹楚，非襄王莫屬。他沒有正經職務，日日遊手好閒，鬥走狗。

也虧得他一張得天獨厚的臉，三十五六了看起來仍舊像十七八歲的年，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不知勾走了多閨中的春心。

他能夠如此不守禮而不被人當面指責，一是因為帝對他的偏，二是他的世。

開元二年隴西大，皇夫高河清折戟疆場，帝急怒攻心，早產生下蘇睿。而帝不久便駕崩，長蘇蕓玥繼位，是為惠帝。

蘇睿生下來便沒有父母，是姐姐們把他養大的。

世傳襄王殿下出生時白，額頭有淡淡的金，而當時夕西下，霞普照，在殿外誦經的高僧斷言小殿下面有神相，將來必為盛世明君。倘若不是帝突然崩殂，襄王必然會被立為太子，如今已經坐在龍椅之上。故而一直有流言蜚語，惠帝和當今聖上為保帝位，刻意偏寵襄王，不正經教習，導致他文不武不就，幹啥啥不行，吃喝玩樂第一名。

但即便如此，在武七年梁親王蘇凌遠出生前，仍有堅持帝位當屬男子的老臣淚上疏請求立蘇睿為皇太子――那時蘇睿還不過十歲，長歪的苗還有扶正的餘地。

現在麼，這棵樹已經歪得徹底沒救了。

老臣們殷切的期盼全都落在了蘇凌遠上。他們站在城牆之上，看著陣前領頭的那一鎧甲的男人，眼睛裏充滿了和悅慈祥的芒。對於蘇凌遠，他們實在太滿意了，看著他幾乎已經看到了未來幾十年的盛世景象。他的王妃也很好，文也武也就，肚子也爭氣，誕下一雙龍胎，就是有點太強了些，蓋掉了丈夫的芒就不好了……不過人家是鎮國公嫡孫，強些無妨無妨……這樣的帝后，將是國祚之福……

無人記得正經的繼承人還在東宮念《政要》。

蘇睿優雅地吐了口瓜子皮，優雅地端起琉璃杯啜了口葡萄酒。「真有趣。」他微微勾了勾角。

「寧之說什麼有趣？」楚王蘇泓輝站在他邊，笑說。

楚王蘇泓輝是高祖皇帝本家侄兒，年紀比蘇睿長了不，但並未參與魏末混戰，是建國之後宮派出天使去往各地搜羅蘇氏族人寫進玉碟時，在泉州找到的緣最近的一支的長孫。他穿一銀白親王常服，面容有些冷肅，笑容卻很真誠。

蘇睿並不看他，而是向下面同樣一鎧甲英姿颯爽的蕭凌夢，微微瞇起眼睛，答非所問道：「表嫂也是蕭家人吧，還是梁親王妃的嫡親姑姑。當年蕭凌夢年紀還小，蕭適也還健在，表嫂是無數人追求的蕭家大小姐，將門虎，一雙紅纓槍天下無匹。」

「寧之想說什麼？」蘇泓輝仍舊笑著，不過笑意中染上幾分寒霜。

「不過喟嘆罷了。」蘇睿搖了搖頭，嘖嘖兩聲道，「名花易折，也要看開在哪兒。」

他又自顧磕瓜子去了。

蘇泓輝看向底下的蕭凌夢，狹長的眼睛瞇了起來。

蘇凌遠和蕭凌夢正在和他們的一雙兒告別。

蘇凌遠把孩子一邊一個抱在懷裏，打馬靠近妻子。

父親有力的臂彎被冰冷的鎧甲隔開，略氣的兒撅了撅，飛快地親了口父親，便轉而抱住母親溫熱的脖頸不肯撒手，眼中含淚，淚無聲地一滴滴落母親懷中。兒子已經有小大人的模樣了，十分矜持地了雙親的面頰，模仿大人的語氣沉沉說道：「父王母妃保重。」

蘇凌遠握了握兒子的小手。他的手礪覆著厚繭，而兒子尚且纖細的小手也已經有薄薄的繭了。蘇凌遠欣之餘又十分心疼，面上波瀾不顯，叮囑道：「家裏給你了。照顧好妹妹。」

蘇梓澈點點頭。

蕭凌夢的弱沒在鎧甲之下，脊背拔，輕輕拍著兒的背，正叮囑兒子：「照顧好自己。有事別逞強，可以告訴父王母妃。」

「是。」蘇梓澈跳下馬去，穩穩噹噹落地，張開懷抱去接蘇梓清：「阿清，回家了。」

蘇梓清膩在母親懷中，頗為不願地又看了母親一眼，才說：「娘親，你跟爹爹要好好的。」背過去，狠狠抹了把眼淚，也跳下馬去。

大軍鳴金出發。

蘇梓澈和蘇梓清騎著小馬駒退到一邊。他們年紀雖小，騎卻不賴，下馬駒靈巧，撒著蹄子歡快地跑向一個方向。

那裏不知何時站了個玉影。

被大軍牽去視線的人這才看到帝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孤站在角落裏，一言未發，靜靜注視著兒子兒媳遠去的背影。

「皇祖母。」孩子跳下馬來，乖巧地行禮。

城牆上的人大多目力有限，看不清帝的表，也不知道三人說了些什麼，不免有些憾。

不過他們幾人幾人地分站著，小聲地聊著朝事，倒並不十分關心天家的祖孫之。

蘇泓輝定定地看著三人，半晌收回了目。他向旁邊看去，見蘇睿仍舊閑閑地磕著瓜子，侍端著的托盤已經見了底。

不及他先說話，蘇睿就笑了起來，目分明落在眼前容清麗的侍上：「喏，那邊還有一個呢。」

蘇泓輝卻下意識回過頭去，便見人群之外，華服靜默而立，冠上垂下的赤金流蘇擋住了的臉，看不清的容。

長風萬里，吹起一截刺繡著金的逶迤袍角。

皇太蘇凌萱不知已經在這裏站了多久。

蘇泓輝皺起眉頭，又看向蘇睿。見他仍舊只是磕著瓜子，一雙彎彎的桃花眼滿含輕佻散漫，似乎對周圍的事毫不關心，蘇泓輝心頭泛起了一無力的煩躁。

好的群像開始來了。

伏筆已經預備好啦，每一句話都可能是劃重點要考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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