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戶

巫瑾並不知道，自己在被喚醒之前，早已經被六七個攝像頭從頭到腳拍了個遍。

把選手從救生艙裏撬出來的環節向來簡單暴：

開個鎖，發張晉級證書，最多再送條廉價的巾，當場就可以把人送走。

然而此刻，編導小心翼翼的作不像是砸蛋挖人，倒像是從珍珠扇貝里挖掘人魚。

——在見慣了灰頭土臉、抱著槍管子鼾聲震天的正常選手之後，救生艙裏的巫瑾簡直就是上天派下的審救贖。

連腳脖子都晶瑩剔額外可。

救生艙裏，沉睡的年睫翕，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瞳孔是淺淡的琥珀，帶著細微溼漉漉的水，倒映出湛藍的天空和橫七豎八的攝像機托架。初醒後約莫因爲太過懵，乖巧到讓人不忍心打擾。

“300012選手？”編導和悅開口。

巫瑾依然迷茫，臉頰無意識的在兔子上蹭了蹭，似乎還以爲是個抱枕。

周圍頓時氣聲一片，幾位頭張的劇務妹子更是捂住心口，被萌的肝。

編導看向名冊表：“巫瑾……巫選手？”

巫瑾的瞳孔再次找到焦距，他眨了眨眼，乖乖點頭。

“怎麼樣？有不舒服的嗎？”

“我……”年的聲線因爲久睡而帶了點鼻音，睫不斷翕，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空曠的場地與草原接，停機坪上杵著昨天把他彈出的小型飛機。鋪天蓋地的廣告牌小半已經換新，剩下來的則印著一串黑字——

“克森真人秀四十二季贊助！有限投資，無限回報！！詳聯繫XXX-XXX-XXXX”

巫瑾：“！！！”

隨著巫選手甦醒，在救生艙前的人羣一陣喧鬧。有的給巫瑾塞晉級證書，有的嚷嚷著要替他測量溫，還有的風風火火要給他遞巾。

“讓一讓，讓一讓！”

“怎麼是一次巾？快給這位選手換羊絨！來，小巫啊，咱要不再裹著巾出來拍一張……對對，鏡頭可以！”

巫瑾低頭看向晉級證書，“複賽資格”四個大字讓他立時驚悚：“我、我其實——”

節目PD卻是忽然橫進來：“收拾收拾，快讓巫選手先離場！好幾個贊助商都報價了，等著要簽廣告代言！咱今天不能定下，只要人不在就不能簽合同。往後拖一拖，我看價格還能再提！”

一衆劇務心知肚明，三下五除二就把巫瑾連著兔子、巾一起打了個包，迅速送車。甚至還往裏面塞了兩片面。

關門時，編導不斷唏噓：

“百年難得一遇的值型選手啊，節目組的收視率就靠他拯救了！”

自駕駛的懸浮車，兔依然睡得團一團。

巫瑾隨手把它塞到水杯槽裏，腦海中七八糟。

剛才自己打中人了？！還有大佬最後去哪兒了？自己現在回去還能不能趕上偶像選秀……經紀人會不會找了他很久……

還有這車——

巫瑾一頓。

無論是懸浮車，還是救生艙，甚至那把刻有A12的束槍都遠遠超出他的科技認知。

進城市後，窗外漸漸雨綿綿。沒有一個十字路口掛著紅綠燈，數不清的懸浮車像是被中樞系統統一調控，在不同高度閃爍著五六的尾燈。

車經過某座高樓，遠一幅廣告牌正顯示當下時間。

3018.5.23 上午6點15分。

巫瑾眨了眨眼睛，回頭坐好，認認真真做了四節眼保健。

再往外看時，廣告牌已經不見蹤影。

車門側，收納袋中正擺放著當日的報紙。紙質偏藍，機製的手異常細膩。頭版頭條一行大字——

《聯邦3018年再修訂反渡法案，黑戶量刑或有加重》

巫瑾的琥珀瞳孔終於睜的溜圓：3、3018？！！！

懸浮車停在了一棟大廈門口，寫有“白月經紀娛樂公司”的標識熒熒發亮。那位戴著黑髮網的士正笑瞇瞇等在門口。

巫瑾頭重腳輕下了車，半天才想起來，一回頭又把兔子和報紙從車裏面撈了出來。

經過長長的走廊時，巫瑾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右側。

士溫聲問：“在找什麼？”

“報、報名，”巫瑾磕磕絆絆道：“比賽之前填表的地方。”

線暗淡的走廊上，左側一共有六個房間，右側的報名——

右側本沒有報名，只有一面的牆壁。

士順著他的目看去：“爲了建訓練場，幾十年前就把那裏的房間拆了。來之前你不是在走廊上填表的嗎？”

言罷又想起了一事：“對了，你給我報名表的時候，裏面還夾了不東西。看上去舊的，喏，都還給你。”

遞給巫瑾的一沓子紙張殘破不堪，僅有一兩頁能看清容。

正是他準備了整整三個月的某某偶像選秀節目，選手錄表。紙張模糊泛黃，就像風化了許多年的那種。

巫瑾一呆：“這是我本來報名的XX偶像選秀……”

士微笑：“XX偶像選秀，就是克森真人秀幾百前的名字啊！雖說是同一檔節目，但現在選的是職業逃殺選手，賽制也改了不。好啦，恭喜你順利晉級，不過你需要休息。”

“我姓曲，小巫我曲祕書就好。來，宿舍鑰匙先給你。”

上午七點，宿舍樓一片安寧。

巫瑾失魂落魄的躺在牀上，俄而迅速彈起，翻開報紙。

聯邦3018年再修訂反渡法案，黑戶量刑或有加重——怎麼加重來著的啊啊啊啊啊啊！！

兩分鐘後，巫瑾一臉絕的從報紙上擡頭。

這是一間不大的單人宿舍的，佈置帶有極爲科幻的超現實風。桌子前側有一面虛擬屏幕，正在播放XX機械的廣告。巫瑾呆呆的手——指尖從全息投影中穿過，沒有及任何幕布。

與電腦桌面類似的作檯在此時彈出。

巫瑾索了半天才學會輸，搜索框下迅速積累了一系列詞條：

黑戶，沒有份芯片的聯邦非法居住者，通常有遣返、挖礦兩種理方式。

籍，可通過所持工作簽證申請，或婚姻關係...

克森真人秀，一檔歷史悠久的逃殺選秀節目，蔚藍賽區練習生出道的最大流量平臺。（七日最高熱搜排名#9，第四十二季海選火熱進行，正式節目將由一週後開播）

白月娛樂，蔚藍賽區知名逃殺秀經濟公司。旗下組建有白月戰隊，簽約職業選手十二人，練習生三十人。

白月娛樂招聘啓事：活的，能打的。

XX演藝娛樂招聘啓事：練六種以上現代舞，一種古典舞（民族舞、HIPHOP、BREAKING），必須持有聯邦份，本科以上藝院校畢業……

“……”

巫瑾艱難清空搜索記錄，大腦運轉遲緩。

巫瑾並沒有看科幻電影，對星際、聯邦之類的詞彙接很快。

然而當下最急的問題是，沒芯片，沒份，找不到工作就得挖煤。

當偶像藝人是不了，之前僅有的技能——曾經風靡藍星的現代舞在一千年後也變了古典舞。籍貫問題也懸而未決……

他似乎只剩下了一條出路。

平攤在桌面上的，正是那張《蔚藍賽區克森真人秀 白月娛樂練習生C級合約》。

白月招聘啓事是活的，能打的。

巫瑾仔細思考，樂觀來說，自己至也是滿足了一半！

比起只滿足25%不到演藝偶像招聘條件，也算勉強合格……

小練習生的心有一瞬低落，想著想著就撲通一聲攤到了牀上。

回去是回不去了，黑戶要藏著掖著，只能先把手上這份工作保住再說……

九小時連續戰鬥後，睏意抵擋不住襲來。

巫瑾打了個哈欠，一閉眼滿腦子都是工作，戶籍，草原，流彈，兔子，大佬。

要是能像大佬一樣厲害該多好！

巫瑾給自己翻了個面，大字型躺在牀上，被子蹬的七八糟，迷糊中就要陷夢鄉——

驀然間，他警覺突起，似乎有一大顆茸茸的流彈砸到了他的臉上。巫瑾迅速一個翻滾，模仿著衛時教過的戰躲避，強撐著睏意睜開眼——

“臥槽！傻兔子你別往我臉上跳！！！”

*****

巫瑾一覺睡的七葷八素，醒來時宿舍終端顯示有兩個通知。

曲祕書細心給他發來了一份樓層地圖加資訊手冊，隨後又通知巫瑾半小時後來訓練室集合，爲接下來的複賽做準備。

巫瑾跟著地圖一路走到食堂，要了兩個餅。

食堂的全息屏幕裏，正在播放當日娛樂新聞。

克森真人秀海選階段已經結束，節目PD正在鏡頭前誇誇其談。一旁給出的圍名冊中，白月娛樂，包括巫瑾在一共四人。

巫瑾看了許久，愣是沒在經濟公司名下找到衛時的名字。

大佬……似乎是以個人名義參賽。

新聞畫風一轉，開始介紹克森秀今年的複賽賽制——練習生以經濟公司爲團進行評測表演，實行評委通過制。

巫瑾瞭然。

大佬曾經說過，逃殺真人秀，觀衆要看的不是一槍斃命，而是有娛樂價值的選手互。

如果說海選是考察核實力，複賽就是挖掘選手的個人價值。

只是團評測——

巫瑾咬著剩下半個餅子，一面尋找訓練室，一面思索，複賽究竟是怎麼個準備方法。

走廊盡頭，漆黑的大門微微敞開，裏面有說話聲傳來。

巫瑾連忙把餅吃完，禮貌敲門走。

四道視線立時向他投來。

三位同樣選克森秀的練習生威武壯碩，塊虯結，坐在地毯上像三座巍峨的小山。

導師看到巫瑾，先是一愣，繼而咧一笑：“行了，齊活兒。現在——咱們臨時組個男團，來，要不先選個C位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