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第21章 花之秀
隴右第五倫知道,就在後世甘肅,但隗囂嘛……
他在腦海裡搜了一遍,空空如也,果斷搖頭:“不識!”
“第五倫,你竟連‘六郡良駒隗季孟’都不知。”
方纔嘲笑第五倫車馬寒酸的樊築又拍著他的大肚子,著氣說道:“隗氏乃填戎郡(天水)大族,家產僮仆不亞於邛侯,更有良馬數百。”
“季孟自從被國師公辟除為國士,到常安赴任後,就經常贈人駿馬。他的車亦是龍駿驂駟,你運氣好,待會能開眼了。”
第五倫對駿馬冇什麼興趣,倒是聽到“國師”兩字時有些失神,但不等他細問隗囂的事,眾人便喊了起來。
“來了,來了!”
遠路麵上,有兩騎在前開道,後麵有車影在挪,在後的眾人踮起腳尖,想瞧瞧隴右的駿馬多雄壯。
車已越來越近,能看清馬匹了,但邛侯王元和其他人卻都愣了。
“隗囂乘的怎不是鈞駟之乘?”
可不是嘛,一匹黃驃馬,一匹驊棗紅馬,就這樣拉著裝飾簡陋的車過來,近了後更發現,居然都是普通牝馬!說好的八尺龍駒呢?隗囂今日出行怎麼如此低調?
按照這時代的不文規矩,乘牝者不得與會。眾人一時緘默,還以為是弄錯了。
但王元與隗囂是莫逆之,當然不會認錯朋友,下疑迎了上去,才發現車上的隗囂今日布素服,更是詫異,這不是往日那個鮮怒馬的隗季孟啊。
隗囂的容貌是典型的關西大漢,他材高大,濃髯及,但一開口嗓音卻很細,說話文質彬彬。
這不奇怪,隗囂雖出豪強大族,卻是以通書經得了名,被新朝國師辟除為“國士”,又升為下大夫,秩職雖不高,但作為國師親信,卻有不小實權。
與王元見禮後,看著他麵上的疑,隗囂卻出了苦笑:“惠孟莫要要驚訝我單車陋騎,這已是常安風尚,再過幾日,這風就要吹到列尉郡來了!”
“季孟快說說,常安究竟發生了何事?”
隗囂與王元挽手敘舊,說起近來在京師的“孔子之政”來。
“陛上月便下達詔令,說孔子初仕,為中都宰,製爲養生送死之節,長異食,強弱異任,男彆途,路無拾,不雕偽,三月而大治。”
“今天下四夷未平,而奢靡之風日盛,有違聖人之教。陛下便效仿孔子之政推行教化,從前日起,下令除了路廁要分男外,還要諸侯士大夫遵循禮義廉恥,習之於食住行四事之中。”
這詔令已經下至各郡,但除了重修路廁外,尚無其他靜,誰能想到皇帝居然是認真的!
王元隻覺可笑,十年來,他們已經習慣了新室天子的想一出是一出,遂低聲道:“恐怕又與群飲罪、行古錢二十八種等事一般,是陛下一時興起。”
隗囂搖頭:“不然,我聽說,壽室(未央宮)中,從皇後到宮,又開始穿蔽膝短了,陛下的單也都打了補丁,恐怕是要認真推行。”
仔細想想,他們的皇帝還真是乾得出這種事的人。
漢帝時,王氏五侯奢靡,貪汙**,終日沉溺輿馬聲,搞得朝堂烏煙瘴氣。
家族裡唯獨出了王莽這個異類,他小小年紀便折節恭儉,孝順母親,照顧嫂子和兄子,一心學習儒經,與有識之士往來。封侯做了後,也不貪圖錢帛地產,俸祿和賞賜的輿馬裘,都用來養賓客義士,家無所餘。
而等到王莽當上大司馬大將軍後,有一次其母親生病,公卿列侯遣夫人去王家問候。王莽的妻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後出門相迎,穿的是短,不曳地,布不過蔽膝,眾夫人還以為是奴婢,直到亮出份才驚愕不已。
至於後來做了安漢公、攝皇帝、真皇帝後,每逢天下鬨災,王莽就唉聲歎氣,帶著群臣百一起吃素菜食,更是家常便飯,王元都跟著吃過兩頓,回家就惡補大魚大。
如今推什麼孔子中都之政,不過是老調重彈罷了,王元聽得呆愣,但還是覺得與己無關,隻罵道:“季孟自在常安遵循即可,應我之邀來赴宴,又無五威司命派人監視,何必如此作態?趕換了罷!”
“換不得。”
隗囂彈了彈自己的冠:“我出城時,正好遇上予虞(水衡都尉)唐尊。唐尊對此事最為上心,陛下如何說他就如何做,穿短小袖,乘牝馬柴車,睡覺在稿上,家裡用瓦,招待賓客用的竟是土鬲。”
“他問我要去何,我說來汝家赴重宴。唐尊便一本正經叮囑,說孔子之政不能隻限於常安,還要散播到各郡去。而我為下大夫,當以為則,到了列尉郡,也要如在常安一樣簡樸,好讓本地豪族士大夫爭相效仿。”
隗囂說完後拍了拍王元道:“惠孟,汝等很快也有這樣一天了,這些奢靡華車,坐不了幾日都要藏起,先等這陣風颳完吧,列尉離京師太近,五威司命可一直盯著。”
言罷隗囂就抬起頭,恢複了京的威嚴,將方纔的話對出門相迎的眾人重複了一遍,隻收起那些對此事的不以為然。
末了他半開玩笑地問道:“邛侯,今日汝家赴宴之人,可有騎乘非鈞駟者?”
王元哪知道啊,看向家丞,家丞已是聽傻了,隻能訥訥稟報道:“有兩位。”
而眾賓客也適時紛紛讓開,出了站在角落裡的景丹和第五倫來。
方纔還在嘲笑二人車馬簡樸的樊築此時已目瞪狗呆,他知道景丹是文學掾,負責郡中教化,又是郡守親信,莫非早知此事?
眾人也都是這麼想的,看向景丹的目有羨有怨。
羨的是有了今日之事,景丹或許能被隗囂這京記住,名聲上傳到國師耳中。
怨則是覺得景孫卿枉為同僚,連這都不跟他們說,卻悄咪咪地自己履行。真是一個為了博取名不擇手段,心思深沉的傢夥啊!呸!
景丹卻是一臉發懵,隻偏頭瞧了第五倫,心中驚異:“伯魚在天子詔令未下時,便在第五裡分了男之廁,與皇帝之意不謀而合。”
“如今常安推行簡樸之風,還未要求郡縣效仿,連我這文學掾都不知,伯魚卻再次搶先一步,自駕陋車羸馬,這總不會又是巧合吧?”
彆人對景丹斜眼,景丹亦對旁邊的第五倫側目,認為此子不簡單。
隗囂本是玩笑話嚇唬嚇唬眾人,也冇料到還真有,驚訝之餘,隻好笑道:“大善,諸君士大夫,皆要思與厥齊。”
“謹遵大夫之言,吾等一定見賢思齊!見賢思齊!”
眾人隻好乖乖應諾,再不敢有半句嘲弄鄙夷。
隗囂要王元引薦一下二人,景丹立刻上前見禮:“郡文學掾景丹,見過隗大夫。”
“景氏?你籍貫莫非在師尉郡?”
“正是師亭縣人。”
隗囂笑道:“太師羲仲景尚是你什麼人?”
“是下吏族兄。”
隗囂頷首,又看向第五倫,隻覺得此子好生年輕,待到聽他報上姓名,頓時樂了:“莫非是那位‘讓梨兒’?”
“哦,季孟竟知道本郡的小名士?”
王元這纔想起,自己確實請了第五倫赴宴,不由大愧,連忙裝作很的樣子掩蓋尷尬:“他兩辭兩讓的賢名,已散播於全郡,如今都傳到常安了?”
隗囂不知道兩辭是啥,隻須道:“前些時日,我在國師公麵前稟政,恰巧國師之侄,下大夫劉龔從列尉郡回京師覆命,他說起過第五倫退學、讓梨之事,國師遂讚曰……”
“有賢行!”
嘶!此言一出,從王元到眾賓客,都對第五倫側目。國師公是誰?那可是新朝四輔之一、皇帝陛下最親的朋友,如今第五倫聲名也算直達朝堂了。
豈料第五倫卻並無喜悅,心裡反而有些焦慮。
上個月在桓譚、劉龔麵前讓學時,他還不知道國師公名諱。
可現在不一樣了。
前些時日,當第四鹹再次去裡中時,第五倫想著這商賈行走各郡,見多識廣,應該認識不人,就隨口問了他一件事。
“對了,你可聽說過一個‘劉秀’的人?”
“哪個秀?”
當然是花之秀的秀。
第五倫將那字寫給第四鹹看,本來想著不可能那麼順利,豈料,第四鹹立刻就給了他答案。
“豈能不知?”
“劉秀就是國師公,國師公就劉秀啊!”
第五倫當場就將口中湯水噴出,事已經過了好多天,直到現在他還冇回過味來。
他不太懂曆史,隻想著,劉秀不是推翻了新朝建立東漢麼?怎麼又變王莽的好友,新朝國師了?自己來的是平行世界?此事必有蹊蹺!
此刻也顧不上再去想那件事,在隗囂說國師劉秀出言誇他後,第五倫得有所迴應,不能傻站著。
他隻低下頭,一副寵若驚的樣子道:
“國師公,知世間有第五倫耶?”
……
PS:昨天忙關心國大選去了,心不在焉,短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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