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手》第8章
那是個傭人,四五十歲的樣子,中等個頭,高高瘦瘦。穿著樸素的,手裡拿著把掃帚走過,並沒有注意到半月門後的薄靳言和簡瑤。
他們注意到,是因為尚算白淨的臉上,有一道新鮮的傷痕。
探案的人,思維總是細致敏銳的。死者傅偉手腕有淤痕,有打鬥痕跡。雖然現場未能檢測出兇手的跡和有效DNA,但兇手極有可能上某也留有傷痕。
那傭人很木訥的模樣,在庭院裡掃了一會兒落葉,就走去收拾房外走廊。薄靳言和簡瑤暫時遠遠的看著。
就在這時,一扇屋門推開,一個高瘦的、漂亮但是面相尖刻的人,走了出來。上穿的是綢緞上和闊,很有風韻的樣子。簡瑤認出正是住在姚家的、曾是話劇團演員的表妹張芳。
“掃你個大頭鬼哦!”張芳手一那傭人的腦門,“老娘正在睡覺,你個老賤貨叮叮咚咚做什麼!故意不讓我睡覺哦!”
傭人低垂著頭。
張芳還覺得不解氣,抓起旁邊的簸箕就打在傭人的臉上。
簡瑤微微瞪大眼睛。原來臉上的傷是這麼來的。可這個張芳,也太過分了吧。只是現在,他們肯定不能現,只能繼續靜靜地看著。張芳罵了一會兒,就關門進去了。遠遠一瞥,屋裡裝修得很致時尚,漆木大床、轉角沙發,門口的歐式鐵藝架上掛著幾件男人的,門口還放著幾雙皮拖鞋。
這時又有一名傭人穿過庭院走過來,手裡拿著很多菜。是個四十出頭的人,看一眼原先被打的傭人,兩人都沒說話,仿佛這是司空見慣的事。雖然兩人年齡、長相都不同,可那沉悶木訥的覺,是一樣的。
“吱呀”一聲,張芳旁邊的一間屋,窗戶推開。一個瘦而眉目清秀的人探頭出來,正是住在姚家的酒樓領班經理陳梅。像是在罵人,又像是自言自語:“三天兩頭就聽到在罵,有完沒完啊。有本事自己替這個家多做點事,多盡人力也行啊。屁用都沒有,瞎嚷嚷!姐,去給我端飯來。怎麼還沒來?說你你沒聽到啊,怎麼別人使喚你行,我使喚就不行啊?”
起先被張芳打那個傭人,低聲答了聲“好。”那聲音也是沒啥生氣的,然後轉頭朝院外廚房跑去了。反倒是那張芳,似乎不太敢跟陳梅對著幹,只聽“哐當”一聲巨響,屋裡什麼東西被砸在地上。
薄靳言皺了一下眉頭,輕聲說:“愚蠢、狂妄、汙穢。”
簡瑤沒說話。抬眸去,天迷迷朦朦的黑著,柳樹無聲低垂,這古舊的院子裡,似乎也散發著某種古舊腐朽的氣息。與外面,仿佛是兩個世界。
不過,就是有人這樣生活著,不是嗎?
庭院裡安靜下來,天也黑了。薄靳言和簡瑤,無聲走過。頂頭的大屋,據說就是名正言順的姚太太明蘭的臥室。此刻燈是黑著的,明蘭日常的主要活是打理酒吧,此刻應該是不在家。過窗去,裡面全是老式紅木家,鋪著地毯,大屋裡似乎還有兩間房,是個很寬敞的套間。後面便是一塊寬敞的草坪,立著兩間像是儲室的小房子。
其他的,應當就是明玥、趙霞的房間了,角落裡燈通亮的簡陋房間,放著幾張高低床,應當是傭人房。
薄靳言帶著簡瑤在裡面瞎轉,做好了遲早被人撞見的準備。不過這似乎真的是個死氣沉沉的小院,他們都逗留了十來分鐘,也沒人發現。
直至他們來到院後的魚池,看到剛才被打的那名傭人,正站在樹背後,另一個材滿的人,站在邊。正是住在姚家的另一個酒樓領班——趙霞。
趙霞的面相看起來比陳梅和善多了,圓圓的臉上,一雙眼著無奈:“又打你了?還是陳梅?太太?”
傭人低頭說:“四太太,我沒事。”
趙霞歎了口氣,說:“要是實在幹不下去,就走吧。”
傭人不做聲。
趙霞又說:“晚上做完事,來我的房間,我這裡有傷藥。”
傭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怎麼好……萬一老板看到了……”
趙霞說:“老板今晚不會去我房間,放心,他不會再打你的。”
傭人低著頭,從另一條路走了。趙霞一回頭,就看到薄靳言和簡瑤,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又驚訝地問:“你們是什麼人?”
薄靳言笑了笑說:“我們就住在前面那棟樓。”簡瑤忙說:“不好意思,我們迷路了,你也是住在客棧的客人嗎?”
趙霞臉稍緩,指了指前方的路說:“你們走錯了,這裡不是客棧,是我們家的私人樓房。快走吧,門口有狗,出去的時候小心點。”
薄靳言和簡瑤都道了謝。那趙霞還不放心,幹脆親自把他們送到了門口,果然見那大黑狗兇神惡煞的樣子,剛要狂吠,被趙霞安了,微笑著目送他們離開。
彼時方青正站在客棧二樓、薄靳言和簡瑤的房間裡,拿遠鏡一直盯著。旁邊一位趕來的偵查員問:“頭兒,真的就讓他們自己在那裡瞎轉,我們不用支援嗎?”
方青答:“沒事。幾個婆娘,難道他們都搞不定嗎?看,這不是回來了。”
偵查員又說:“之前薄教授指定的所有被調查對象的指紋對比,已經全部做完了。”
方青轉頭看著他。
“沒有一個符合的。”
——
天已全黑了,方青帶著薄靳言和簡瑤,在古城路邊小店吃炊鍋。
一杯啤酒倒滿,方青斜瞥著薄靳言:“來點?”薄靳言矜持地搖了搖頭:“我一向只喝紅酒。”方青笑了一下,說了店裡有的一個牌子的紅酒。結果薄靳言說:“謝謝,我決定喝水。”方青:“……”
簡瑤笑著拿起杯子:“方隊,我陪你喝,開兩瓶吧。”
方青訝異地挑了挑眉,薄靳言的角出淡淡的驕傲的笑。
酒過三巡,炊鍋滾燙,大家似乎都有些意興闌珊。
方青說:“聽說姚遠戈前幾年還看上個大學生當老么呢,還在家族裡擺了酒。後來那孩到底還是跑了。”
薄靳言目清寒:“為什麼這些人,會安於這樣畸形而沒有尊嚴的家庭關系?”
方青冷笑了一下沒說話。簡瑤卻知道薄靳言之前在國外,這種事大概真的無法理解。其實之前看到資料,一個有錢有地位的男人,帶著一群人住在一個院子裡,就覺得有點詭異。沒想到是真的。
簡瑤說:“別的人,也就是婦、小三,不會放到臺面上,正室也忍不了。他們這個’家’,卻是扯掉了最後的遮布,堂而皇之、和平共。大概,還是因為吧。姚遠戈這種有錢、有權、有地位的男人,能夠帶給們,別的男人一輩子都鬥不到的東西。兩相取舍,們選擇了自己想要的。只是這種生活……”
方青說:“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理解不了。”
薄靳言端著塑料水杯,卻矜貴得如同在品評紅酒,輕抿一小口,然後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說:“姚遠戈。一個狂妄自大、極富控制和占有的男人。強勢、明、果斷。他將人視為自己的所有,對們控制得很嚴格,也很功。”
“變態!”方青罵道,“之前我們不是沒聽過風言風語。但是姚遠戈只跟大老婆領了證,其它幾個的又是自願的,所以警方拿他們也沒辦法。”
薄靳言若有所思:“那些人,真的相安無事樂在其中嗎?”
回答他的卻是簡瑤,搖了搖頭:“不,不會。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真的願意跟別人分男人。即使們看起來相安無事,心必然也是痛苦的抑的怨恨的。”
薄靳言朝點點頭,眼中出極淡的笑。
簡瑤忽的微怔,看向方青,他也是一臉思考。
是啊,痛苦,抑,怨恨,畸形的和。而且是經年累月無法逃的。今天他們看到的張芳、陳梅、趙霞尚且如此。還沒看到的、跟隨姚遠戈時間更長的明蘭兩姐妹呢?
簡瑤腦海裡倏地閃過薄靳言所做畫像中的推論:
本地人,對周圍環境很悉。
跟傅偉可能有過接。
姚家院子沒有監控,案發當晚要掩人耳目地出也不是難事。估計們很難有不在場證明。
神亦極度抑,有神分裂跡象,但在工作生活中不為人知。一定有某件事,對他的人生形重大影響的事,造了長期力。
有可能是個人,只要力氣足夠大。
無法從事複雜或者高層次的工作。姚遠戈的五個老婆裡,一個閑在家裡,一個頂多管管賬,還有兩個不過是酒樓領班,層次不高。即使是大老婆明蘭,說是酒吧老板娘。但替自己的男人打工,又有一堆手下幹活,真正能讓幹的事兒,能有多呢?
這麼看來,們竟然都是符合側寫畫像的。並且,比之前排查的那些人更符合。殺死傅偉的兇手,會不會就藏在其中呢?,與傅偉之間,究竟是否藏著不為人知的糾葛呢?
然而這些姚家人,和兇案之間,仿佛還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方青說:“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傳喚們太貿然。我會想辦法弄到們的指紋,先做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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