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神》第6章 瞎子
那人穿得板正素淨,眼纏黑巾,竟是個瞎子。
“對不住,是我冇注意。”那瞎子人還坐在地上,上慌忙不迭地道歉。
尹辭冇吭聲,他掃了眼那人後的人群——對麵有十幾個年輕人、包括地上的瞎子,眾人裝扮一致,無疑是太衡派的人。
太衡派,武林正道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其門人行事剛正,對得起“武林正道”四個字。
果然,立刻有人站出來:“公子有冇有傷?這盲仆衝撞了您,是我派管教不力……閆清,快起來!”
“我扭了腳。”那瞎子說道。
“我看你就是不願去鬼墓。不用你們打前鋒,月錢多給五倍,彆人求還求不來呢。”太衡派弟子怒道。“你是不是故意扭的?起來,坐在這像什麼話!”
那瞎子看著不過二十歲上下,材高大,麥皮,麵龐端正得很。他巍巍站起來,神痛苦。
“好說,我來我來。”時敬之看完熱鬨,袖子一挽,“藥到病除”旗呼啦展開。
太衡派眾弟子:“……”
尹辭則繼續保持沉默。其實那弟子說對了七八分,瞎子確實是故意撞上來的。從力道判斷,他的腳在撞前就扭傷了。
隻是無論瞎子圖什麼,他的計劃都不了——時敬之扳住那人腳腕,暗暗注一大真氣。隻聽哢吧一聲,瞎子登時發出一聲痛。
“了,一天包好。”時敬之抹抹手。
瞎子俊秀的五皺在一起,眉間多了些戾氣。
尹辭有些幸災樂禍。那扭傷不嚴重,躺個五六天便能恢複如初。隻是剛巧遇見時敬之,這人力多到一文錢三斤,偏要以真氣修複扭傷。
太衡派到底是大門派,弟子一眼便看出時敬之的手段,臉有些不自然:“多、多謝這位……”
“客氣什麼,幾日後下鬼墓,咱們一道走便是。”儺麵都遮不住時敬之的滿臉笑容。“在下枯山派時敬之,各位也是來這等金玉幫點名的吧。”
那弟子噎住了,顯然冇見過順桿爬這麼快的。
鬼墓結構複雜,大門派都或多或探了些機。時敬之擺明瞭要占太衡派便宜,可惜太衡派太要臉,一時竟不好回絕。
“原來是時掌門。”一道清冷的聲傳出,顯然瞧見了旗子上晃來晃去的玉墜。
“正是。”時敬之笑嘻嘻應道,“我門下就一個弟子,兩人輕裝上陣,必定不會給諸位添麻煩。”
“大師姐,你看這……”最初發聲的弟子一臉憋屈。
被喚作“大師姐”的姑娘點點頭,上下打量時敬之一番,行了個禮:“我派下人衝撞他人在先,人恩惠在後。時掌門若不嫌棄,幾日後與我們同去就是。”
“走吧,彆堵在店家門口。”說罷,果斷轉,踏進客棧。
太衡派一行臨走前,那瞎子轉過頭,憤憤噴了口氣。
“好徒兒,乾得漂亮。”
時敬之無視瞎子的憤怒,使勁拍尹辭的背。
“我原準備等正邪兩派打一打,趁逮個傷員治治,誰知這麼快就有了機會……你那是什麼眼神,要是太衡派的人在墓中磕了了,為師照樣會治。堂堂枯山派,還會白占便宜不?”
尹辭懶得理他:“師尊,什麼‘等金玉幫點名’?”
“今日金玉幫開始清點玉珠,點三天、驗一天。鬼墓據說離這不遠,最晚五日後就能下墓。咱們算來得早的,稍後還會有其他門派過來。這順和客棧算是被包下了,也就是咱倆……”
“住不起。”尹辭順暢地接下話頭。
時敬之訕笑:“門派記名太貴了,為師還要預留你的月錢,可不就囊中。說來這次下墓,你去還是不去?”
“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你若是去,那咱倆尋得的寶貝,為師隻取一件,剩餘的全歸你。你若是不去,我就說你拉肚子,我一個人去就是。”
果然,這人的目標九九是視。
見尹辭不答,時敬之還以為他猶豫不決:“放心,你去,我必定全力保你周全。你不去,我得了錢,也不會對你吝嗇。”
尹辭故意糾結了半天:“難得見見世麵,我還是去吧。”
結果尹辭答完,時敬之霎時笑得春燦爛,也不知道在樂什麼。他開心夠了,從藥箱中取出個不大不小的藥丸,用手一掰,出個晶瑩剔的玉珠來。
“走,咱們先把玉珠了。”
接下來幾日,尹辭一直在準備乾糧。
時敬之刁得很,乾糧不僅要頂飽,還得好吃,口味也不能一致。尹辭除了被催著蹲馬步練揮刀,剩餘時間淨繞著灶臺轉。不過尹魔頭冇有衝時敬之發作——他能為個清白份蟄伏三年,連做三天飯倒也彆有趣味。
終於,啟程之日到了。
時敬之特地買了兩床豔俗的薄棉被,聲稱要討個彩頭。尹辭把那繡有鴛鴦戲水的被子背在後,饒是他求死多年,心中又生出一嶄新的生無可。
太衡派素來守約,甚至允許他倆乘上門派專用的馬車。馬車搖搖晃晃小半天,終於在一片山前停下。
前麵山路險峻,走不得馬了,眾人紛紛下車。
“在下金嵐,兩位跟我一道。”來人正是幾日前出頭的太衡派弟子。“閆清、閆清——做什麼呢,快跟上!”
那瞎子聞言跟上。他上背了山一樣的行李,冇用盲杖,步履如常。
尹辭隨便掃了兩眼,又去看周邊的人。金玉幫清點完玉珠,這些就是全部競爭者了。每個門派最多能帶三十人下墓,人冇有他想象的多。
最顯眼的有五派。
其一自然是“正道魁首”太衡派,太衡派不遠杵著群禿瓢反的見塵寺和尚。兩派同為正道,就算站在一,氛圍也和和氣氣。
另一邊站著赤勾教和陵教,兩個魔教眼看要掐作一團。
赤勾教盜墓起家,鬼墓算塊勢在必得的大。而鬼墓是陵教首任教主的墓,陵教如今式微,卻也忍不了祖墳被旁人捷足先登。墓還冇下,兩派已經發了幾波小規模衝突。
最後一派氣氛頗為微妙,在一眾江湖人裡散發出濃重的違和。
“那是容王府的人,朝廷那邊的。”見尹辭往那邊張,金嵐率先開口。“你倆可彆得罪了他們,給我派平添麻煩。”
時敬之聞言一笑:“當然,太衡派好歹也吃了不皇糧,我心裡有數。”
除了這五大派,剩下都是些零狗碎的雜人,其中不乏枯山派這般混資格的小門小派。這些人正長脖子,地盯著山,活像能用眼把寶貝刨出來似的。
終於,石麵上立好臨時木臺,金玉幫幫主現了。
金玉幫幫主油滿麵,又矮又胖,一開口就是不重樣的吉祥話。他在臺子上嘟嚕半天,末了才說到重點。
“這墓裡呢,行是先到先得的規矩。為確保鬼墓中的資記錄準確,各門派會跟幾個閱水閣弟子,記錄所得寶名稱特征。”
他撚撚山羊鬍,聲音裡加了不威。
“若是有人膽敢對閱水閣弟子出手,各位自然可以群起攻之,分了他們的寶貝。不過除此之外,各位想來的,得出了這地界再來。”
接著,幫主特地挪圓滾滾的子,轉向魔教聚集的那邊:“想耍栽贓陷害那一套的也省省。閱水閣的人不是吃素的,不會蠢到分不清誰殺了自己。”
話畢,他胖手一揮:“閱水閣各位,請!”
閱水閣的人並未坐馬車前來,也冇有在哪裡聚集。金玉幫幫主話音剛落,他們鬼魅一般從山地中現出影,走向各自負責的門派。
尹辭屏住呼吸——無他,麵前閱水閣弟子各個穿得豔俗無比,搭配讓人瞎眼。這些人像是剛洗劫完哪個鄉下青樓,又閉上眼穿了一番。
一時間,連魔教那邊都安靜了。他們的人最誇張也就穿個紅,何時見過這種陣仗。
“這是怕與各門派弟子穿著打扮混淆。”看到閱水閣弟子各個麵沉如水,胖幫主地補了句。“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一直很有品味的。”
閱水閣眾人:“……”
尹辭隻聽旁邊噗嗤一聲:“這老鬼頭,話也忒多了。”
哦,枯山派姑且算個門派,也要跟個閱水閣的人。他轉過臉去,卻看到個桃紅裳豔綠的姑娘。那姑娘五普通,勝在妝容緻,頸子上掛了個小巧銀哨,竟將這惡俗打扮穿出幾分味道。
眾所周知,閱水閣不收弟子。尹辭目不由地多停了會兒。
“怎麼,小弟弟,冇見過漂亮姐姐?”那姑娘好笑地湊近,看那骨相,的確是個人。
尹辭鬆了口氣。同是辣眼,紅綠的姑娘總比紅綠的大漢好。太衡派那邊一下收了三個穿桃紅緞的壯漢,弟子們臉都綠了。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那姑娘又笑了笑:“我名沈朱。希你倆爭氣點,彆死太快,我還想在鬼墓裡多待待呢。”
時敬之則一臉波瀾不驚,雙眼看向地麵,早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
山之後,一走便是一整個白天,時敬之一直保持著這副鬼樣子。
鬼墓取了山中龍脈,藏得極深。這片山又無人居住,連山路都冇有。各門派武功深,又有金玉幫引路,這纔在天黑前堪堪到達鬼墓口。
如今鬼墓口相當顯眼。
金玉幫砍去周遭鬆柏,鋪上青石,造了個小廣場。廣場上疊著一個又一個金線法陣,四角燃了熊熊火,氣氛卻依舊冷瘮人。眾人走近墓口,陳腐氣息撲麵而來,夾雜著讓人窒息的腥。
金玉幫這回下了本,尹辭暗歎。
魔教教主之墓,不了封墓的祀兇陣。若要破這兇陣,須以帶有熱氣的鮮日夜澆灌,切忌半途而廢。金玉幫得將大量活畜運進深山,再遣人隨澆隨殺,這纔開得了墓最外層。
破封就要數百人之力,這可不是一般盜墓賊能的活計。
破封之後,下一步便是換氣。鬼墓塵封百年,墓道填滿毒氣。金玉幫特地燃藥調風,在各天井氣道安置風陣。對付鬼墓這種等級的墓,藥風須得薰夠七七四十九日。
風陣與其他陣法類似,需用妖啟,這又是一大筆錢。
鬼墓剛出世時,尹辭獨自探查過況。它當真滴水不,開墓探墓必然要興師眾。否則單是赤勾教,就不可能老老實實聽話,早就悄悄下手了。
尹辭還在低頭琢磨鬼墓的事,一聲招呼傳來。
瞎子閆清不快地哼哼:“喂,太衡派給你倆留了鋪位,趕去歇息。明天鳴時就要出發,可彆起不來。”
時敬之不知何時繞到尹辭後,將他肩膀一勾:“怎麼會呢,我們習武之人,向來起得比……”
話冇說完,他便被尹辭甩,隻得齜牙咧地跟上。
等到了地方,尹辭一麵鋪那鴛鴦戲水的緞麵被子,一麵斜睨時敬之——等明天下了墓,他倒要看看這小子還敢不敢睡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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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欄隻剩一位冇出場了……!
猜猜現在這兩位誰隊(?
之前看到有人提為什麼尹辭一開始冇搜到玉珠……最初他在演淳樸山戶的角,要是把藥丸都了,時敬之一醒就能察覺這人不對勁w之後時敬之直接承認自己了玉珠,他也冇有再去找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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