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神》第11章 金與木
眾人在一樓歇息了會兒,將棺材挨個驗過,隻看到塞滿棺材的球狀人骨堆。金嵐麵如金紙,吐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金嵐有舊傷,被煩惱一激,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閆清提出揹他,被金嵐拒絕了。
“這確實是下人的活,可墓裡頭危機四伏,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金嵐搖頭道,“我自己能走。”
閆清悶悶地嗯了聲,突然了口氣:“樓上有聲音。”
尹辭仔細一聽,果然聽到了細微的抓撓聲,像是有什麼人在用指甲撓木板。時敬之瞥了眼雪白的骨珠串,又悄悄抖了抖。
“剛纔我冇吃毒藥,覺也還行。我上去看看。”尹辭就差把“我膽大”寫在臉上。
時敬之:“你冇吃?”
尹辭滿臉抱歉:“第一次見那樣古怪的妖怪,一時冇回過神。”要是吃下毒藥,再被髮現冇有毒發癥狀,又得惹上麻煩。
時敬之抿住,沉默了會兒:“我陪你一起上去。樓下麻煩施姑娘照看了。”
尹辭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樓上很空,房間正中橫著口的赤紅棺材。周遭腥氣愈發濃重,其中還多了古怪的甜意。
尹辭認得這種甜腥,棺藏有欽原之毒。
這一設計甚是狠辣。欽原之毒氣味淡薄,極容易被腥臭遮過去,很難被察覺。要對付煩惱,高手們會像施仲雨那樣服毒自保。就算吃過解毒藥,所毒傷也不會立刻消失。此時再中一劑猛毒,神仙也難救。
欽原之毒極為罕見,尹辭隻尋得過一小盅。時敬之五再靈敏,也不可能辨得出冇見過的毒。
要是中了招,他的小師尊必死無疑。
時敬之似乎也意識到了危機,他輕咳兩聲:“一般這種況,棺材蓋裡會有機關,最常用的就是毒和咒法。這棺材看著不同尋常,我們還是……”
尹辭背對著他,故作不耐:“我在下麵也開了不棺材,手得很。”
時敬之冇來得及再張,尹辭便上前幾步,搬起棺材蓋。
隻聽喀嚓一聲,棺材周遭豎起一圈極薄的明障壁,時敬之本想去追尹辭,結果儺麵狠狠撞上障壁,發出一聲悶響。
尹辭隻當什麼都冇聽見,他挪開棺材蓋,果真被欽原毒噴了一臉。
不愧是天下奇毒,滋味夠勁,甚至還有一點點上頭。尹辭咂咂,一把按住棺材裡的東西。
那東西穿綾羅,目顧盼生輝,一副模樣。可作為赤勾教的前教主,尹辭隻消一眼,便認出了它的正——
一做工良的傀儡。
它並非妖,而是用新鮮製而,宛若活人,通常還附贈些迷幻法。尹辭出手便製住了它的機關核心,作快狠準。它無法彈分毫,隻能幻化出一副泫然泣的表,看著令人心折。
尹魔頭心似鐵,眼眨都不眨。
彆說鬆手,就是手上力道小幾分,這玩意兒都能蹦起來撕了他。雖然尹辭本人無所謂,但後麵還有個時敬之旁觀,碎變活人還是太刺激了。
見尹辭冇反應,法再次發。傀儡瞬時化作俊俏男子,出脆弱的神。
尹辭:“……?”這工匠考慮得還全麵。
可惜長相還不如他那便宜師父。尹辭依然一不,手上繼續加大力度。傀儡掙紮無效,再次變了臉孔。
尹辭非常悉那張臉。
法直接作用於神,它變化出尹辭真正的長相——棺中人長髮如墨,麵蒼白,口激烈起伏,表痛苦而絕。它懇求地向上著,顯出種奇異的破碎。
尹辭反而微笑起來,他,衝那傀儡無聲開口。
“這還真是願真。”
說罷,尹辭再次加重力道。他實在太過用力,手部骨頭髮出不堪重負的破裂聲,機關核心竟被他握出一裂痕。
幻象驟然散去,傀儡出真麵目。一安靜地躺在棺中,雙目閉,鼻子幾乎腐爛殆儘,麵孔被花柳病侵蝕得猶如妖魔。
尹辭冷淡地鬆開手,傷骨幾乎瞬間恢複原狀。他冇有回頭,而是繼續倚靠棺材,取了發上一短簪。
隨即他小心撥開外,手穿口,把短簪生生在心臟上。他的傷口恢複很快,異卻冇那麼容易清除。心臟跳得艱難,哪怕隔著鬼皮,尹辭的臉依舊青白得可怕。
做完準備,尹辭才吐出一大口來,將口跡徹底遮蓋。
他冇有挪,始終背對時敬之。在時敬之的角度看來,他不過是挪開棺材,僵立片刻,隨後倒下。
就在這時,障壁裂的巨響終於響起。
伴隨著燃起金火的旗子,時敬之氣籲籲地衝上前來。那障壁堅固無比,顯然費了他不力氣。
看到前襟滿是的尹辭,時敬之眼中閃過一慍。
“彆棺材,有毒。”尹辭扶住時敬之的肩,虛弱開口。
“廢話,我剛纔就說過!”
時敬之捉過他的手腕,咬牙切齒地診脈:“心衰之相……混賬,我不是讓你等會兒嗎?”
“太衡派家大業大,我們隻有兩個人。要是這裡真有寶,我怕他們……”
“太衡派又不是山匪。”時敬之板起臉,從藥箱裡翻騰出個琉璃瓶。“趕喝掉!要是你剛纔服過毒藥,現在保不準命都冇了。”
時敬之將尹辭小心放平,繼而手忙腳地配藥。尹辭乖乖吞藥,滿臉都是“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時敬之拳頭握又鬆開,最終冇有下手毆打病號。
真有意思,尹辭無視心口劇痛,頗有興趣地想道。那份怒火不似作偽,時敬之居然真的生氣了。這人對自己的“利用”,似乎並不限於湊數一事。
難道他真心把自己當徒弟養?那未免也太過可笑。
障壁碎裂的靜不小,樓下四個人姍姍來遲。看到麵前的景象,施仲雨微微一怔,隨即歎了口氣:“時掌門。”
“見笑了,我這徒弟山裡撿的,心眼還填著土呢。”時敬之麵沉如水,“棺材有毒,裡麵的東西看著像傀儡,還請施姑娘驗過。”
施仲雨隔空挽了個劍花,棺材登時碎,木板向四方倒去。棺珠寶叮叮噹噹散落一地,冇人去撿。
“的確是傀儡。它的機關核心像是出了故障,你這徒弟命大的。”機關核心無比堅,幾乎不可能被空手破壞,施仲雨一時不疑有他。
“他中的毒也怪得很,我第一次見這種心衰之相。不過狀況算穩下來了。”時敬之又給尹辭餵了一點藥,頭上的汗。
“聲音不對。”閆清突然發話,指向傀儡。“裡麵有晃聲。”
時敬之與施仲雨對視一眼,後者以絹覆手,小心地拆解傀儡。
施仲雨挑開傀儡眼皮,尋得了兩箇中空蠟眼。又拉過閆清,讓他細細聽過一遍,再從脊椎出一把黑短劍。
尹辭一麵裝虛,一麵斜眼看。
施仲雨剖開蠟丸,兩個圓珠滾落出來。左眼那顆閃爍著璀璨的淡金芒,右眼那顆灰撲撲的,質像木頭。
“我看看……不換金一顆,木佛珠一顆。弔影劍一把,貴重珠寶若乾。”
沈朱咬咬筆頭:“兩位掌門打算怎麼分?”
施仲雨籲出一口氣:“枯山派對我有救命之恩,時掌門先請。”
尹辭目在那顆木佛珠上走了一圈,隨後轉向時敬之。時敬之沉思片刻,答得乾脆:“我要木佛珠和弔影劍。”
沈朱抬起眉:“當真?按閻不渡的子,專門弄個爛佛珠糊弄人也是可能的。弔影劍雖說是名家所造,卻更接近收藏品,並非神兵。這兩個加起來,比不上不換金的一點碎屑。”
“說是救命之恩,我也師了施姑孃的武功,這事不必再提了。”
時敬之又往尹辭裡塞了顆藥,示意他保持安靜。
“不換金能鍛造神兵利,所以才貴重無比。我們小門小派,連把像樣的武都冇有,哪裡鍛得起不換金?”
尹辭目讚許。
不換金雖然能抵萬金,對他們來說價值卻相當有限,不如趁機轉讓給太衡派,順手賣個大人。
拿走一把冇有太大價值的弔影劍,一顆不知道有冇有用的佛珠,這樣剛剛好。施仲雨很難開口反對。
……而且現在看來,隻有這佛珠可能和視相關。時敬之平時鬨騰,關鍵時刻倒是冷靜的。
果然,施仲雨點了點頭,麵上過一欣賞:“多謝時掌門。您最好也取些輕便珠寶,出墓後更好行走。”
時敬之點點頭。尹辭還地上躺著,他也冇打算離開太遠,順勢在腳邊看起來。
燈之下,一短簪閃爍金,樣式和尹辭心上那幾乎相同。時敬之目一定,將它拾起。他隨手把玩了一會兒短簪,再次陷沉思。
“就它吧。”片刻後,時敬之心不在焉地說道。
接著他在尹辭邊坐下,把短簪揣進兜:“阿辭,今天的事要再有第二次,我就把你逐出師門。念你是初犯,我隻罰你半年的月錢。”
尹辭:“……”朋友,你好像隻能活一年了。
時敬之說罷,將短劍放在尹辭邊:“至於這個……你拜我為師,我還冇給過你什麼像樣的禮。你不是喜歡劍麼?拿去吧。”
尹辭虛弱一笑:“師尊,棒子甜棗一起給啊?”
“還不是看你福大命大。既然你大難不死,後福我們共嘛。”
時敬之勉強笑了笑:“……畢竟就憑你這心衰之相,早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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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你看你要死了,你要死了,這是你的死相啊!
尹辭:?還有這等好事。
時敬之:……降薪,降薪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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