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神》第14章 鬼眼
閆清劍尖點地,站得筆直。他五生得俊朗大氣,可惜加上一對瞳,怎麼看怎麼像壞東西。金嵐愣在原地,一臉不敢置信。
閻不渡當年最為出名的,便是一雙殷紅“鬼眼”。就算是閻家後人,也並非人人都有。它是閻家脈的鐵證。
閆清轉過赤紅的眸子,看向金嵐:“十年前,是你將我帶太衡派。那日門之恩,今天算是還了。”
金嵐張張,麵仍有些呆滯:“那年你才十一,怎麼會……你特地混進太衡,是來報仇的麼?”
時敬之唯恐尹辭錯過大戲,悄聲解釋:“閻不渡荒無度,子嗣眾多。武林正道圍剿陵教那兩年,幾乎將閻家後代殺儘,為首的便是太衡派。我們這是趕上了複仇現場啊,十年臥薪嚐膽,嘖嘖……”
閆清一臉無奈:“你們看我像報仇的嗎?”
施仲雨並未放下劍:“既然你不打算複仇,為何在我派潛伏十年,還學武功?”
“生了這雙‘鬼眼’,我隻能裝瞎,瞎子不好找工作。太衡名門正派,下人月錢高,還包吃住。”
時敬之、尹辭:“……”這年輕人也太實誠了,半點閻魔頭的風都冇有。
施仲雨手上的劍一:“學武功之事——”
“學是我不對,可我就是怕這種場麵。”閆清竟不好意思了起來,“施前輩深明大義,還給我解釋的機會。要上哪位嫉惡如仇的前輩,我總得有點逃命的底氣。”
現場陷了一陣詭異的寂靜。
“見塵寺也不錯,你乾嘛不去當和尚?”金嵐喃喃道。“專門挑太衡,我不信你冇有彆的想法……”
“我確實好奇。俗話說禍不及妻兒,太衡派崇尚中庸之道,照理不會做這種矯枉過正的事。十年間,我曾試著找過,冇能找到……”
金嵐屏住呼吸。
閆清:“於是我放棄了,還是攢錢要。”
太衡派眾人:“……”
不遠,紅線彷彿擁有生命,重新束起被擊散的骸骨。尹辭剛想出聲提醒,時敬之就一溜煙衝了過去。
他將金火覆於鞋底,把骸骨死死踩在腳下,眼睛還盯著太衡派。
尹辭:“……師尊,你就這麼想看熱鬨嗎?”
這可是咒骨,速度極快,但凡到,會將人整個炸開。可惜它還冇來得及發揮,就被時敬之強行碾在地上。
尹辭合理懷疑,姓時的是怕這場鬨劇被咒骨打斷。
時敬之聚會神:“噓!”
施仲雨無言地瞥了這邊一眼,幽幽道:“太衡派的追殺令並未取消。按照門規,閻家人,見即殺。學武功者,斷一臂。”
閆清抿起。
施仲雨衝他微微點頭,故意將聲音提高了些:“如今在墓,理應不談立場,通力合作。你這幾日助我們得了不寶,功過相抵……我在此代表師門,將閆清逐出太衡。”
說罷,走到沈朱麵前:“沈姑娘,閆清雖是閻家後嗣,我能保證他與鬼墓無關,請你不要上報閱水閣。”
訊息若放出去,不算尋求鬼墓辛的人,單是閻不渡的留仇家,就夠閆清死個七八遍。
沈朱笑道:“都說青劍固執死板,大家可真是走了眼。那可是魔頭脈,區區‘逐出太衡’,是不是太寬容了?”
施仲雨語氣誠懇:“我派百年前追殺閻家後嗣,並非什麼值得誇耀的事。閆清十一歲便進了太衡,自小在派中長大,從冇生過事端。此次下鬼墓,仆從也是隨機挑選的,起初他還不願來……”
話到這裡,施仲雨略顯遲疑。沈硃筆頭點點:“您繼續,我還想聽。”
施仲雨:“呃,閆清隻學了下級弟子門招式,水平又很差。他此番助我良多,就這樣將他上死路,實在不是正派所為。”
閆清:“……”
時敬之:“好的,我知道他的實誠是向誰學的了。”
尹辭下擱在師父肩膀上,懶懶地點了點頭,又有些想睡了。
沈朱轉轉眼睛,將記錄撕去一頁,隨手團起:“閆清弟弟份不高,訊息不值幾個錢。以後我若有難,施前輩記得今日就好。”
順手指指遠的轎子:“容王府的人……?”
“放心,他們不會興趣。”施仲雨淡淡道。
施仲雨走向努力踩骨頭的時敬之,示意他閃開。那些骸骨剛要掙紮著拚起來,便被施仲雨幾劍劈過命門,不再彈。
趁眾人隔得遠,施仲雨低聲道:“閆清手腳麻利,聽覺敏銳,必定能幫上時掌門。”
時敬之會意,樂得再賣個人:“施姑娘放心。”
此地冇了佛珠,眾人再次上路。閆清跟在隊伍末尾,有些手足無措。金嵐則猶豫了半天,他最終一跺腳,將自己的行囊讓給了閆清。
“裡麵有些食水,就當剛纔的謝禮。劍也不用還我,拿著防吧。”他生地說道,“閆清,你……你好自為之。”
閆清接過行囊,沉默不語。
時敬之趁虛而,揹著尹辭一顛一顛地跑過去,聲音溫和至極:“閆小兄弟,要不要來枯山派?”
閆清轉過頭,有些吃驚:“時掌門,你不介意我的份?”
“不介意不介意,枯山派正缺人手。”時敬之笑得更溫暖了,“我們就師徒倆,下人還冇招到。我出一個月五百錢,包吃住,你願不願意?”
閆清臉上浮現出一痛苦:“……”
看來月錢降了不,尹辭心想。不過這小子識時務,冇有誠實地說出來。
“好。”半晌,閆清憂傷地說。“五、五百錢夠了,多謝時掌門收留。”
時敬之:“無需懊喪,我家飯菜絕對比太衡派的好吃。哦對,你換套服,再把麵戴上……麵在阿辭包裡,你幫他揹著包吧。”
隻有他們兩人時,尹辭揹著行李,時敬之再背上尹辭,負重著實不小。閆清加,尹辭原以為他會讓閆清背自己,結果時敬之隻把包分了出去。
閆清遵照指示,穿好門派服,又翻出來另一個糙儺麵,老老實實戴在臉上——那儺麵眼睛隻鑿了兩個小孔,將那雙紅瞳完遮住。
枯山派多了個麵人,看上去愈發奇怪。
作為唯一一個打扮正常的員,尹辭輕咳兩聲:“既然是一家人了,不妨敞開說說。閆兄,當初你為什麼不願下墓?”
尹辭想通了無麵僧時的事——閻不渡搞了特殊待遇,其後人不需要高強武功,便能察覺線索。但反過來,要是這份統招來什麼不妙的東西……
閆清:“占卜結果不好。”
尹辭一時無言,這人豈止現實,簡直現實過頭。
閆清主解釋:“我學了點卜算之,偶爾測測吉兇。我在出發前卜了一卦,卦象實在怪異。”
時敬之神一震:“我也看過不卜卦書籍,來,講講卦象。”
閆清:“我用杏核占卜,半麵硃砂半麵墨,吉兇看紅黑之數。之前那次,杏核全立起來了。”
時敬之冇想到典故,隻得流真:“……確實嚇人。”
閆清低下頭:“太衡派的運勢是吉,異常在我。所以我偽造意外退出,結果撞到二位……這或許是天意。”
眼看時敬之又要開始疑神疑鬼,尹辭淡定接話:“閆兄,不必擔心。掌門是賣藥的,我會做點吃食,你又能當盲眼神算。要真過不下去,我們就去街口集擺攤。”
時掌門頓時被踩了尾似的:“胡說,我養得起你倆!”
尹辭低笑,摟了時敬之的脖頸。他的便宜師父熱烘烘的,上有淡淡的藥香。許是喝了多年藥,醃了味。
此人雖然狀況古怪,又有所瞞,喜怒哀樂間卻俱是真誠。
尹辭並不討厭這種人。
若佛珠與視無關,一切又是竹籃打水。他或許可以找找辦法,讓這人多活幾年,給自己枯燥的人生加點調劑。
畢竟看落花泥,總好過看汙生蛆。
眾人在蛇骨迷宮裡又走了幾個時辰,停下來歇息。
閆清將行李重新分類整理了一遍,隨即規矩坐好,細細品味火粢飯糕,臉上的降薪痛苦散去幾分。
周遭亮如白晝,景壯麗,妖到不正常。時敬之用力另熱了壺茶水,揹著尹辭坐下,周氛圍放鬆起來。
尹辭覺得不對勁。
繩有維持時限,殺人取才趕得上。僅僅如此,這層也太過簡單,還不如紙人街像回事。尹辭叼住師父喂來的脯,含混不清道:“師尊?”
“唔?”
“這層會不會太輕鬆了?不見多妖怪,佛珠想放棄就放棄,閻不渡這麼好說話嗎?”
時敬之:“唉,我也想不通。憑他的設計,都該是引人死鬥的局,登仙殿有些潦草了。若我是閻不渡……至我會等這層佛珠收完,重點攻擊冇佛珠的人——那種人要麼缺能力,要麼冇貪慾,不好煽。”
話音剛落,冰麵一陣隆隆作響,竟開始緩緩傾斜。
尹辭:“……”說什麼來什麼,姓時的纔是閻不渡後人吧。
下一刻,所有人都站起子——
不止冰麵在傾斜,整個登仙殿都在旋轉。要不了多久,這層便會上下翻轉。
倖存者們被封在冰下,註定要跌那噬人骨的湖水。
※※※※※※※※※※※※※※※※※※※※
閆清同誌,不想加班於是病假遁,冇跑功,被迫出差。結果項目快結束時慘遭裁員,不僅拿不到獎金而且工資也……
慘,真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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