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第1章 第一朵雪花(一)
1、
“小雜|種,真可憐,天天走路不長眼,走一步,摔一步,早晚變二百五!”
白雪皚皚的凡間小村落,一群黃小兒唱著胡編造的順口溜,站在一戶破茅草屋跟前,嘻嘻哈哈的同時,彎腰團起偌大的雪球,往那已經破了好幾個豁口的茅草屋上砸。
茅草屋破極了,屋頂的茅草早積雪得支撐不住,泥土砌的墻因今日太雪融,顯出大片,這種屋子本不能住人,寒冬一夜,能要人命。
由于小孩子們不停地丟雪球,原本便破破爛爛的窗棱終于“咔”的一聲宣告罷工,黑漆漆的窗口像一個小,小孩子們笑罵了這麼久,也不知道里頭的人還活著沒活。
住在這破敗茅草屋里的是一對母,母親姓李,人稱一聲李娘子,兒小丫,按說附近幾個村子,大家伙都是一樣的窮,可這對母之所以人瞧不起,那是有因可循。
李娘子是未婚先孕,當年險些爹把給打斷,隨后便抱著襁褓中吃的孩子被從家中趕了出來。流落到本村,被好心的失獨老婦人張老太收留后,便與張老太一同居住在村尾這間破舊茅草屋中,茅草屋經年失修,李娘子又賺不了幾個錢,兩年前張老太病死,李娘子染上一場風寒,怎麼都不見好,幾個月前也死了,只留下個六歲的李小丫。
這李小丫天生走路有點跛腳,村里的小孩子最學,又因為個頭矮小頭發稀疏泛黃,常常被人欺負,是生子,大人們向來不許小孩同玩,因此長到六歲,李小丫都很出門,長得又瘦又小還跛腳,便愈發怕人。
不過現在,永遠都不會害怕了。
村頭,一位白如雪容貌俊的青年劍而來,他眉心有一點朱砂紅痣,愈發襯得霞明玉映,清雋俊朗,不似凡塵中人,連這貧瘠的冰天雪地都因他增添了幾分,也令吃過晌飯在村頭聚集侃大山的村民們目瞪口呆。
凡人不曾見過修士,便將青年誤認為是仙人下凡,紛紛跪地叩首。青年面冰冷,宛如玉雕,他從雪地走過,竟不留足印,目標明確地往村尾走去。
原本正在攥雪球丟茅草屋的孩子們笑啊鬧啊罵啊,笑話里頭的李小丫不敢出來,窩在屋子里當頭烏,一個口無遮攔的男大聲道:“我娘說昨晚這樣冷,肯定是凍死了!”
“沒凍死也死了!從娘一死,就沒飯吃了!”
嘰嘰喳喳吵吵鬧鬧的聲音,在青年到來后戛然而止,小孩子們欺怕,作一團,青年目淡漠,抬腳走進了眼前破舊暗的茅草屋,只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并沒有見到想象中臟污懦弱的小孩,屋子里雖然落滿積雪,但卻意外的干凈。
大抵是因為雪覆蓋了屋的一切,將一切好的壞的黑的白的,全都遮掩住。
一個小小的孩坐在雪中,安靜地像一尊冰雕,青年著,“你是李小丫?”
小孩著他,目竟比他還要冰冷,也不說話。
青年掐指算了算的命格,確認自己并沒有找錯人,便對道:“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師父,隨我一同離開這里,去你該去你的地方。”
小孩卻坐在雪上也未,似乎覺不到冷,也并未因被仙人選中而欣喜若狂。
青年走上前去,將抱起,這一抱,饒是他亦覺冰寒刺骨。
這孩子不知于雪中坐了多久,不過倒是乖順不吵鬧,只這一點,便勝過同齡人數倍。
村民們又是敬畏又是艷羨,他們也曾聽聞,天上的仙人會收徒,只是這些徒兒大多天資過人,絕非普通人能比擬,難道那村頭的李小丫竟有這般造化?
老天可真是瞎了眼,李小丫都能當神仙了!
青年沒有與凡人多言,帶著小孩劍而去,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天上不知不覺再度飄雪,這次的雪下得極大,將茅草屋徹底塌,待到日后放晴,茅草屋已腐爛泥土之中,不復存在。
“吾名太離,乃是無上宗修者,因你與我有一段師徒緣分,方下界尋你。”
小孩依舊安靜不說話,太離仙君發覺即便自己以法為暖,的仍舊沒有溫度,越抱越覺寒意骨,好在他劍而行,很快便離開凡間回到宗門,無上宗上上下下都知道太離仙君今日去往凡間收徒,甫回座峰,一個穿著白的小姑娘便興沖沖跑了過來,后還跟著兩個容貌出的年郎。
“師尊!師尊你回來啦!”
小姑娘滿心滿眼只有師尊,太離仙君將懷中的小孩放下,看見雕玉琢的小孩,高興地說:“這就是師尊從凡間帶回來的小師妹?師尊,你給取名了嗎?”
兩位俊秀年郎同時向太離仙君行禮:“恭迎師尊。”
太離仙君淡淡點了下頭,他對小孩說:“跟師姐去玩吧。”
又叮囑小姑娘:“你是師姐,要好好照顧師妹。”
隨后道:“元景,玉書,你二人隨我來。”
兩人一聽,便知師尊是要考教功課,遂恭敬跟上,獨留凌波與小孩,凌波是個不停的小姑娘,對小孩非常好奇,可小孩幾乎不說話,凌波說得口干舌燥,小孩才緩緩問道:“為何你不跟過去?”
“什麼?”
“像他們那樣,跟過去。”
凌波恍然大悟,而后笑,想要湊近小孩耳邊說悄悄話,結果這個小孩卻往后避開,活似是洪水猛,凌波有點不開心,不過很快又高興起來:“嘿嘿,師尊疼我呢!他對師兄們無比嚴苛,卻從不要求我,我想修煉就修煉,不想修煉就到玩兒,反正師尊跟師兄們會保護我!”
說完,忙對小孩道:“你放心,以后你是小師妹,師尊跟師兄們也會保護你的!”
想想不對,又添一句:“師姐也一樣保護你!”
小孩沒有再開口,靜靜地著遠方,無論凌波邀請玩什麼,都沒有興趣,不知過去多久,府門開,太離仙君與兩名弟子走出來,凌波立馬飛奔過去訴苦水:“師尊!小師妹不說話,也不跟我玩!”
大師兄元景笑話:“你以為誰都同你一樣,天只玩鬧,一到修煉,便是頭疼腳疼肚子疼,渾上下哪哪兒都疼?”
小師兄玉書則溫聲道:“想必小師妹在凡間吃了不苦,初來乍到,自然覺陌生,你我好好待,慢慢地便親近了。”
凌波抱住大師兄的胳膊悶悶不樂,在看來自己的熱沒有得到回應,是件很令人傷心的事。
其實他們師兄妹三人都很不明白,等著拜師尊門下的弟子數不勝數,其中不乏天資卓絕者,可師尊卻偏偏選擇一個凡人,難道這小丫頭上,有什麼特別之?
太離仙君緩步走到小孩旁,師兄妹三人隨后跟上,方才沒仔細瞧,靠近了,元景與玉書才發現這個小孩若只從外貌來看,倒真不似凡人。
即便是在男俊的無上宗,亦不顯平庸,莫非是因生得玉雪可,師父才將抱回?
一陣清風吹過,凌波打了個哆嗦,“怎麼突然這麼冷?”
“你們看。”
玉書指向遠,“下雪了。”
無上宗已有好些年不曾下雪,今日卻忽地降雪,且雪越下越大,幾乎要將群山淹沒。
元景作為大師兄,向來較為照料師妹師弟,他蹲下去,要臂去抱小師妹,小孩卻避開他的手,凌波鼓了鼓臉頰:“小師妹不喜歡別人。”
太離仙君離仙只一步之遙,自然無畏冷熱,不過年的小徒弟拒絕了大師兄,也不要他,自己邁著步子便往府走去。
進了府,自己尋了個小凳子坐下,雙并攏,雙手放在膝上,看著極為乖巧,雖子獨了些,可這樣不吵不鬧的小孩,總歸是令人喜的。
太離仙君道:“李小丫這個名字不好,你既拜我為師,便要如師兄師姐一樣改名。”
于是凌波率先舉手:“我!我給師妹取名字!”
元景嘟嘟的臉頰:“先前你養的那只小火鼠,給人取名阿三,還是算了吧,誰家小姑娘名字阿三阿四的?”
對于凌波的取名功力,大家都不怎麼看好,凌波被兩位師兄一同笑話,小臉漲紅,他們討論的熱火朝天,那始終安靜不語的小孩卻突然開口:“我了了。”
所以無需給取名,即便取了也不會,從誕生于世開始,這便是鐫刻在記憶中的名字。
了了。
太離仙君沉片刻,道:“明明金鵲鏡,了了玉臺前,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名字,既然如此,你便作了了吧。”
了了歪了歪頭,雖面無表,卻由于年歲稚,即便如此亦顯得天真可。
很不明白,人類為何可以如此虛假,他明明就不是真心收為徒,卻作出一副給足恩惠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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