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救世主[基建]》第20章 不是巫(二)
伯斯男爵在自己的臥室里,一進去就能聽見他重的呼吸聲,仿佛一個隨時都會散架的破風箱,讓聽的人都覺自己的呼吸吃力起來。
赫克托牧師已經從先跑回來報信的男仆那里知道了消息,此刻真是心復雜。他其實很想把陸希當巫送上火刑架,更不想本地又多出一個善用圣治療的圣來。可是男爵府上下現在都把希寄托在妮娜上,他是絕對無法阻攔的,于是只能堆起笑容,先謝主的眷顧,讓教會又多了一位兄弟姊妹云云。
然而現在真沒人有耐心聽他說這些,男爵夫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把人往床邊拉了:“圣,圣快來看一看男爵大人!”
陸希不聲地跟著妮娜往前走。男爵夫人一眼看見的黑頭發和黑眼睛,頓時皺起了眉頭。但在說話之前,妮娜已經一手拉住了陸希,男爵夫人到了邊的話到底又咽了下去——這個雙黑孩既然不是巫,那也就勉強忍耐一下吧,救男爵要啊。
陸希早就已經盯著伯斯男爵在觀察了。男爵臉脹得通紅,看起來分分鐘都會憋死的樣子,而且他脖子上有明顯的紅疹,如果讓看,倒有點像過敏的樣子呢。
妮娜看不出來伯斯男爵是什麼病,但在貧民區里,見過的病重之人多了去了,比這還凄慘的模樣不知有多,心里雖然張,還能穩得住,照著之前和陸希商量好的話,開始詢問伯斯男爵發病的況以及之后的治療。
男爵夫人不知道為什麼不趕開始治療卻要問這些,但又不敢得罪妮娜,只好伺候的仆來回答問題,自己終于還是忍不住催促:“圣,請趕使用圣吧。”
妮娜看了陸希一眼,按照的暗示,出手覆蓋在了伯斯男爵的嚨。白的圣滲男爵的皮,他息的聲音明顯地輕了一些。
男爵夫人卻并沒有放松,反而皺起了眉頭,旁邊的仆小聲說:“之前也是這樣的,可是過了一會就又……大家都說是巫的詛咒沒有消散……”說著,忍不住還看了陸希一眼。
男爵夫人也看向赫克托牧師,顯然,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陸希現在有圣作證不是巫,那麼剩下一個可能是巫的,應該就是被指下毒的阿米莉了!
“把燒死,男爵大人就會好了吧!”男爵夫人期待地看著赫克托牧師。
“夫人,請等一下。”妮娜已經沒法應對這樣的局面,陸希只能開口了,“阿米莉是不是巫還無法確定,如果判斷失誤,可能會對治療男爵大人造延誤的。”
男爵夫人的表也復雜起來。現在才想起來,如果說阿米莉是巫,那為巫的源頭還是眼前這個雙黑孩呢。總不能說送來蘑菇的不是巫,做菜的自己就了巫了。可是圣又信誓旦旦地保證,而且神恩不能作假……男爵夫人矛盾起來。
“首先,請把房間的窗戶打開一點,并且把這些蠟燭撤掉一些吧。”大概是為了觀察伯斯男爵的病,這房間里點了幾十蠟燭,窗戶又閉著,空氣里都是蠟油味兒。
在場的眾人其實并不想聽的,但妮娜卻堅定地點頭,男爵夫人也只好讓管家撤掉一些蠟燭,并開窗通風。
房間里的空氣頓時清新起來,但伯斯男爵還是老樣子。
“夫人,能否確認阿米莉在菜里下了什麼毒呢?說是毒蘑菇,究竟是哪一種呢?能否讓我看看剩下的菜肴?”陸希對眾人的表視而不見,進一步提出要求——要解決過敏,必須找出過敏源,而且伯斯男爵的況有點奇怪,反復的治療好轉之后又惡化,這證明過敏源一直都在,可是剛才觀察過了整個臥室,除了蠟燭多點之外并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如果房間里沒有,不是吸式和接式過敏,那最可能的就是食出了問題了。最可疑的,當然是導致伯斯男爵發病的那盤蘑菇菜了。
男爵夫人完全不懂,只是聽仆來說阿米莉給男爵下毒,被新廚娘抓住了而已,至于下的是哪種毒蘑菇,完全不知道,只能茫然地把目投向管家。
管家連忙回答:“菜都被吃完了,但大人毒發病倒之后,卡瑪——就是新廚娘,在阿米莉的房間里找到了沒用完的毒蘑菇。”他一邊說,一邊已經有個男仆跑去拿來了一小包東西。
陸希看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這不對。”
的確有那麼一種毒菌跟羊肚菌是很像的,就是鹿花菌,又假羊肚菌。這種菌類跟羊肚菌外形頗有相似之,只是不同,但在切碎烹飪之后就難以分辨了。
陸希最初想過,會不會是阿米莉在別見到了鹿花菌,把它當羊肚菌做菜了。但鹿花菌的中毒反應包括嘔吐腹瀉、頭暈頭痛,甚至還會有黃疸和肝脾腫大,卻沒有明顯的憋以及皮出現紅斑紅疹。
并且,鹿花菌是春季蘑菇,也不是隨可見的東西,除非有人蓄意害人,否則在要這個季節找點鹿花菌,大概也不是容易的事呢。
但現在男仆拿過來的這包東西本就不是鹿花菌,而是一種帶著棕鱗片小帽子的蘑菇,看起來有點像口蘑。
要說陸希還真認識這種蘑菇,這玩藝兒褐鱗小傘,也有死亡褐傘的,因為分布廣泛,所以陸希也曾接治過因誤食而中毒的病人,因此印象還頗為深刻——這東西食用之后先是出現惡心嘔吐等胃腸癥狀,之后肝臟損甚至衰竭。
有毒確實有毒,但跟鹿花菌一樣,不會出現憋和紅斑癥狀。
也就是說,至伯斯男爵現在的病,與這種蘑菇無關。而且說是新廚娘從阿米莉房間里找出來的,這里頭就很有謀的味道。
以及還有另外一個重點:這跟馬克斯在教堂說的話不一樣!
馬克斯說他親眼看見陸希把毒蘑菇給了阿米莉,所以陸希才會想到鹿花菌。但如果是褐鱗小傘中毒,那除非馬克斯是個瞎子,否則絕不會把這種蘑菇跟羊肚菌混為一談的。
當然,如果不是瞎子,那就更是明晃晃的謀了。
但現在也不是撕這件事的時候,先要把伯斯男爵救回來才好。陸希放下蘑菇,轉頭去看伯斯男爵。經過剛才妮娜的治療,他的呼吸已經通順了很多,明顯圣對他是有效的。
“趕再喝點圣水吧!”男爵夫人仍舊很擔心,“剛才也是這樣,牧師大人治療之后好轉,但過一段時間又會惡化……”圣治療是頗為消耗神力的,赫克托牧師也得治療一會兒就休息一會兒,中間就只能灌圣水防止病惡化了。但,就連之前苦行主教留下的圣水,也沒能阻止惡化呢。
“治療之后好轉,然后喝了圣水?”陸希的眉頓時挑了起來,“也就是說,男爵大人生病之后,只喝過圣水?”
“你該不會是懷疑圣水吧?”男爵夫人對于意有所指的話倒是十分敏銳,“圣水是不可能有問題的,這都是大主教大人留下來的圣水!”
苦行主教的圣水是每人一瓶,即使伯斯男爵是本地領主,也只有一瓶。現在他喝的這些圣水,都是收繳了仆從們所得的那一份湊起來的。
當然,仆從們心里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領主夫人發話,誰還敢不麼?現在不但上了圣水,聽起來似乎還要因此擔責任,于是在房間里的男仆忍不住就分辯了一句:“圣水里是不可能被下毒的!”
雖然這有點兒“沒規矩”,但其他人卻一起點起頭來。沒錯,圣水本就有神力,什麼毒藥、詛咒,本就會被圣水消弭,又怎麼可能借由圣水來下毒呢?
陸希卻搖了搖頭。過敏可不是下毒,圣水只能判斷一樣東西是不是毒藥,可無法判斷它對于某個特定的人會不會引發過敏反應。
“請把圣水拿來給我看看好嗎?”
男爵夫人心里很不痛快。是希圣來醫治伯斯男爵,可不是想讓一個疑似的墮落者來指手畫腳的。然而這個時候——人都已經來了,也只能試一試,因此還是拉著臉點了點頭。
于是好幾個圣水瓶子被放在盤子里被仆送了上來。這都是柯恩大主教發的圣水,原裝未,用的還是那種簡陋的陶管。但盤子送到眼前的時候,陸希卻覺得聞到了一有些悉的香味兒。
不是花香或果香的那種香,而是——油香!
是的,就是有點兒油油的那種香味。陸希環顧四周,從壁爐上方拿起一個水晶杯,把陶管里的圣水倒了進去。本該是清澈的,即使有白圣也不妨礙它部毫無雜質的圣水,現在明顯可以看到,其中有著一些懸浮的東西,有些是細小的顆粒,有些卻是油珠!
“天啊,這是什麼東西?”男爵夫人眼尖,失聲了出來。真沒想到,圣水里真的有別的東西被摻了進去,這是誰干的!這些東西又是什麼?為什麼圣水竟然沒有消弭掉它們!
“因為這不是毒藥。”陸希用小勺子舀出一點兒顆粒使勁聞了聞,又直接放進了里嚼了嚼,終于確定了這是什麼東西——花生!
這圣水里被人加了一點花生醬,就是這點兒花生醬引起了伯斯男爵的過敏反應。
但是陸希沒辦法解釋,因為搜了一下原主的記憶,里頭并沒有“花生”這種東西。
哦對了,明大陸的人對于生長在地下的植是沒什麼好的。他們吃結在樹上及草叢中的果實,吃生長在下的野菜,吃奔跑在地面上、游弋在水波中的鳥和魚蝦,因為它們都“接著明神的照耀”。但是長在地底下不見的東西,那就算了。
在人們看來,這也沒什麼錯啊。小麥和豆子的果實可以吃,但麥和豆不能吃。蘋果和梨子可以吃,但果樹的不可以吃。地下的東西不可食用,若能食用,神至會讓它們探出地面沐浴輝——比如說白蘿卜與胡蘿卜。神已用輝將世間萬都分別明白,人只需依照神的指示行事即可。
因此,花生這種長在地下的東西,至今尚未被發現其食用價值,西作為一個農莊上的姑娘,自然也從未聽說過。
不過現在已經不用解釋了。不管這東西是不是毒藥,圣水里出現了這個就是不對的!
管家親自手,把每一瓶圣水都倒出來,結果發現里面都被加上了這種東西。然后他又檢查喝過的圣水,也從瓶底里找到了一點沉淀。
并且,在他們忙碌地翻查的過程中,伯斯男爵的況并沒有惡化,甚至在赫克托牧師又給他祈禱了一次之后,更加好轉了一些——他的呼吸順暢了,臉上的紅斑也在消散。
到了這個時候誰都能看明白了,伯斯男爵久治不愈,好轉又惡化,都是因為圣水里被人摻了東西!管家立刻盯住了男仆,因為這些圣水都是他端來的!
男仆在陸希倒出圣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冒汗,在管家大吼著他巫師的時候再也堅持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不,不是我,這些圣水都,都是卡瑪……”
然后,陸希見到了這位新廚娘卡瑪。
比起阿米莉,新廚娘看起來確實有范兒的,連講話的口音都跟黑莓鎮的人不大一樣,似乎腦門上就了“我給公爵大人干過活”的標簽。甚至當管家拿著圣水質問的時候,還能面不改地一推六二五,并且主讓管家搜查的房間,以證清白。
別說,這還真有點兒難住了管家。圣水里那些細細的顆粒狀的東西,管家本不知道是啥,仆們在廚房和卡瑪的房間里翻了一通,也沒有找到類似的東西。
正當們要向管家回復“沒有”的時候,那個悄沒聲就進了廚房的“前巫嫌疑者”,卻從裝著各種食原料的柜子里翻出了東西:“就是這個。”
那是一小包干癟的花生豆,其實從和形狀上都跟鷹豆有點像,因此剛才翻找的仆們本沒辨認出來——首先們把注意力放在了翻找“細碎顆粒”上;其次,這幾個仆都是男爵夫人的仆,本沒干過廚房和田地里的活計,們只認識烹飪好的鷹豆,不認識沒烹飪前的原材料……
當然,即使認識鷹豆也沒用,們本沒有見過花生,又怎麼能按照“花生碎”這個“圖”,搜索到“花生豆”這個“驥”呢?
“就是這個東西?”連管家都有點難以相信。可是一眼看見卡瑪的反應,他就相信了。
卡瑪臉上的從容和篤定都沒了,陸希舉起那包花生的時候,的臉就一下變得慘白,明明是秋天,卻冒了一頭一臉的汗——如此反應,簡直是不打自招了。
“你這個巫!”管家沖著吼了起來,“竟然在豆子上下詛咒來害男爵大人!”在他看來,這東西既然長得像鷹豆,肯定也是某種豆子了。要說這豆子為什麼能把男爵大人害這樣,還能逃過圣水的檢查,那必定就是魔鬼的力量,說不定這豆子就是魔鬼給卡瑪的,就它魔鬼豆好了!
卡瑪倒在地:“不,我不是巫,我沒有下詛咒,這,這不是魔鬼給我的東西……”
然而管家已經不打算聽再說一句話了:“把綁到火刑架上去!”
“管家大人——”陸希輕輕咳嗽了一聲。按明大陸的法律,謀害領主是必死無疑的,陸希也沒打算圣母,畢竟如果卡瑪功了,和阿米莉,還有妮娜都得上火刑架呢。
不過,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魔鬼的帽子可不能隨便扣,迷信宣傳要不得啊:“這個東西,應該并不是魔鬼給的。之所以能逃過圣水的檢驗,其實是因為它并沒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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