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記》番外之四
番外四,朝雲道長
在這青山碧水之地,我遇到了我的親人。
朝雲道長第一次見何子衿時,當然不會覺著小小子衿像他的姐姐。儘管,彼時,朝雲道長比所有人的認知中都更早的得知了姐姐過逝的消息。
但,何子衿真的與姐姐長得完全不像。
小小子衿是杏眼桃腮的相貌,以及蜀獨有的雪雪白的皮,這樣的好相貌,本就能討得大人的歡心。但,他的姐姐是那一種特有的眼飛揚的模樣。不過,朝雲道長依舊很喜歡小小子衿,儘管名字著實是土了些。
子衿,子衿。
用俚語說,就是領的意思。
這名字,簡直是土的掉了渣。
不過,當朝雲道長知道子衿小姑娘的爹就一秀才時,朝雲道長就不奇怪了,一般秀才就取這種酸不拉唧的名字。
小姑娘委實聰明,不像的父親,更像的舅舅。
難得的是,小小年紀就下廚做吃的,什麼糕啊什麼餅的,還特給朝雲道長送一份兒。朝雲道長彼時的很,經常挑剔,但,下一次再送來時,絕對比上一次的味道有進步。
山上的生活並不清苦,卻是寂寞,尤其是對於世複雜的朝雲道長,能有這麼位小姑娘三不五時的過來獻殷勤,朝雲道長不說,心裡還是很用的。
讓朝雲道長對小子衿另眼相待的原因,這孩子,有一種難得的通。
這種通,並不是年人意氣時的視金錢如糞土,相反的,小子衿一點兒不視金錢為糞土,還錢,不過,也僅限於自己的錢。那綠,不過是朝雲道長閑來無事的消譴,後來,朝雲道長沒了興緻,沈素覺著稀奇,討了去,轉手送了小子衿,討外甥開心。小子衿初時想必就是當隨便花草養著的,後來朝雲道長告訴小子衿,這是珍品中的珍品,小子衿直接問,「值錢?」
朝雲道長當時就給這丫頭俗了一臉,不過,朝雲道長看人家姑娘一臉認真,大眼睛眨啊眨的模樣,朝雲道長只得點點頭,說出平生第一句大俗話,「值老錢了。」
然後,小姑娘就對那綠格外寶貝起來,綠能養起來,不是一天兩天的心思,小子衿足足伺候了五六年,方養出了純正的綠。
然後,人家就憑這綠發了財。
用小子衿的話說,「發大財了!」
朝雲道長打聽,以為賣多銀子,結果,不過幾千兩。
好在,朝雲道長這幾年深小子衿影響,很知道幾千兩銀子對於普通人家是了不得數字,尤其是何家,這並不是個富裕的家庭。但,這個家庭也很不錯,尤其不錯的是,賣花的銀子是小子衿賺的,何家並未貪孩兒的銀子,而是給置地存了起來,依小子衿的明,地契上當然是寫得的名字。
是的,這樣明的孩兒,也很罕見。
不過,明的同時,小子衿還是個罕見的大方人。
據朝雲道長所知,小子衿就跟父親商量后,父倆私下託人給遠在帝都的沈素捎了一千兩銀子過去,擔心沈素在帝都做,要養活一家老小,日子不好過。
這件事,就是小子衿的提議。
這是個仁義的孩子,朝雲道長想。
小子衿非但仁義,還是個傻大方,自從賣花得了銀子,小子衿自覺了富戶,時常買東西送朝雲道長。那牛氣哄哄的大方勁兒,彷彿自己腰纏萬貫。
尤其,小子衿現在還有了小小的追求者,就是除了子衿姐姐去茅房不跟,其他時候都要跟的小阿念。
朝雲道長第一回覺著這個孩子與長姐相似,是第一次請小子衿吃螃蟹的時候。
知道小子衿喜歡吃螃蟹,朝雲道長這裡每年都有最大最好的螃蟹。
小子衿不但自己過來吃,因是家裡大姐,時常後頭跟著小阿念與小阿冽。
吃螃蟹時,朝雲道長慣常老生常談,「螃蟹寒,都不要多吃。」一人給一個,當然,這螃蟹大,一個就有半斤多。
小子衿最是練,年紀雖小,蟹八件卻用的你眼花繚,三下五除二就把螃蟹肚,剩下的蟹殼還能完整的再拼出一個螃蟹來。之後,小子衿就開始教導弟弟們吃螃蟹了,小阿念略大一歲,手上還算練,可以自己慢慢吃。小阿冽就不了,小子衿便道,「來,姐姐幫你剝吧。」
可憐的小阿冽,自己的大螃蟹,沒吃一口呢,給他姐姐一幫,大半個姐姐肚裡,小阿冽吃不吃得到一口,得看運氣。這直接造,阿冽自小就不吃螃蟹,他覺著這玩意兒太難剝了。
小阿念不同,小阿念心眼兒多些,看子衿姐姐非但幫著剝,還幫著吃。而且,與小阿冽不喜歡螃蟹不一樣,小阿念喜歡吃螃蟹的。小阿念看子衿姐姐在「幫」阿冽,自己先埋頭吃半隻,剩下半隻,等子衿姐姐「幫」完阿冽,小阿念就一幅乖乖樣的表示,「子衿姐姐你也來幫我吧。」
子衿姐姐欣然應允,一面幫忙一面還學著朝雲師傅老氣橫秋的口氣,「你們小,這東西寒,不要多吃。」
小阿念便從善如流的點頭,「好。」不過,這孩子一向有自己的要求,「姐姐你像喂阿冽一樣喂我。」
「跟你說要吃了,乖,吃話。」
「我就再吃一口。」
「好吧。」子衿姐姐喂一口,剩下的小阿念就看著子衿姐姐迅速的解決了,小阿念很有邏輯的問,「姐姐你也只比我大兩歲,吃這麼多,會不會也對不好?」
「我這不是怕浪費麼,浪費是罪。為了不讓你們犯罪,我只好勉為其難幫你們吃啦。」子衿姐姐裝模作樣的教導兩個弟弟。
朝雲道長坐在不遠,忍俊不之際,眼中似有一抹流閃過。
在那個年時代,他一樣有著一位喜歡吃螃蟹的姐姐。每到食蟹的季節,公主府的蟹自然是最好的,但父親重養生,一向不許姐姐多吃。每到這時,姐姐吃完自己那份兒,就會過去一幅關懷模樣的問他,「阿弟,你是不是不會剝啊。笨,來,姐姐教你。」
小時候的小昭雲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姐姐一幫忙,螃蟹就只剩殼了呢。
秋天的風拂過,朝雲道長似乎又聽到了那個聲音,「笨,來,姐姐教你。」
朝雲道長想,如果真的有來世,那麼,姐姐肯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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