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慕容熾！

明憬的心突然一,趁著懷里折喻也看過去的瞬間掙開，毫不留地將怔仲的青子往后一推，眉心，莫名有些頭疼：“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熱鬧啊！”慕容熾倚在一塊高聳的山石旁,翹著腳來回晃著,這般不雅不統的作被做出一懶散愜意的。

肩膀的袍順著水痕落,出致的鎖骨和白皙的肩頭，月踱著一層銀輝，是與折喻全然不同的驚世，像妖。

明憬一眼就足以看出，來得十分匆忙。

說不出心里是什麼覺，明憬抿著，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發現后的視線灼灼,正看著一眨不眨,是折喻。

剛才猝不及防間被推開的青子此刻正半伏在地上,指間盡是被碎石出的跡,以劍撐地緩緩站起,看向明憬的眸十分傷。

抬著頭，順著明憬的目過去,在看清慕容熾長相的瞬間起眸，眸底盡是驚駭。

然后飛快站直，忍著傷痛運起靈氣，以明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將拉到后，一副保護的姿態。

“錚”地一聲劍鳴，是邀月劍出鞘的聲音。

月皎皎，這柄因月華而生的古劍格外明亮,劍流淌著純白的月華，劍氣凜冽，被折喻的右手握住。劍尖閃著一點寒芒，指向慕容熾。

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空氣因邀月劍的出現出悶響之音，大戰看起來一即發。

慕容熾的眸凝一點，沉沉看著寒芒閃爍的劍尖，眸底神涼徹骨，依稀還有些恍惚。

有多久沒有這樣被人拿劍指著？大約一千年了吧。

而一千年前，拿劍指著的那個人，還不是眼前一青、清冷又染的子，那柄劍也不是如今因彎月皎皎，錚鳴地愈發響亮的邀月劍。

分明不是同一個人，不是同一柄劍，慕容熾卻奇異地到同一種迫，似殺戮之劍懸于頭頂，隨時有取走生命的可能。

才第六境巔峰的修為，還是跳崖下來渡過罡風凌厲的重傷之軀，居然還擁有傷到的實力嗎？

慕容熾瞇起眼睛，眸底浮起濃濃戾氣和殺意，在夜席卷里慢慢立正，似笑非笑，角勾起，眉梢間盡是冷肅。

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已經足夠理清楚那些奇怪的地方。

確實不是同一個人，也不是同一柄劍，卻是同一脈的修士，們修的是一模一樣的劍道，名為無道。

可惜的是，眼前這個青子的無劍道，看起來很不好呢！

道心幾近破碎，劍氣飛濺，即將面臨不控制的危險，隨時會死道消。

慕容熾緩緩勾起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啟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見對面的青子一邊握手中劍，一邊出聲，近乎于咬牙切齒般的訝異復雜：“慕容熾。”

折喻吐出這三個字，對著后一點都不害怕、看上去極為從容淡定的明憬道：“小憬，你不要害怕，我一定會帶你回去的。”

哦？竟然還知道的名字？

慕容熾頗為詫異地眨眨眼睛，心里莫名到幾分不爽。

青子知道的名字，可能還會知道的來歷和過往，而卻不知道這人什麼名字、和明憬有什麼關系，這可不太好。

慕容熾不是很喜歡這種被的覺，于是含著笑容眸深深，迎著折喻哪怕右手被糊滿也穩如泰山的劍尖啟：

“不打一聲招呼就跑來本座的地盤，還要帶走本座的人，這可不太禮貌哦。”

什麼本座的人？

折喻皺起眉，只覺這尊禍世大妖的行為很怪異，說出來的話也七八糟的，抖著劍尖默默蘊氣，以期尋到機會一擊即中。

當然不覺得無數圣地大能費盡心思困住的大妖，會被一劍刺死，只是希殺出一條路，帶著明憬回到崖上天地去。

至于其他的事，可以慢慢跟明憬說。

想得神，甚至將明憬的沉默當做認同，心底掠起一歡喜，就聽到慕容熾抬高聲音喚道：“明憬，我們打起來的話，你站在哪一邊？”

明憬被折喻護在后，舉目對上慕容熾玩味興的眸，心里無奈又好笑，回復的聲音溫且堅定：“當然是站在你這邊。”

都已經締結生死契約，答案自然毫無疑問，慕容熾怎麼還喜歡明知故問呢？

慕容熾于是笑彎了眉眼，迎著折喻一瞬變了的面容挑起眉，角勾起的笑容極其挑釁：“既然站在本座這邊，怎麼還不過來呢？”

頓了頓，嗓音好似打著旋地撞過清冷月，泛起一池清波，和含，尾音上勾，十足十地親昵：“我的小家伙。”

明憬的眼角不控制地了，迎著折喻過來難以置信且震驚的目笑得沒心沒肺。

手一揮，那截青的袖子就被漫不經心地甩開。

“遵命。”抬腳就走，幾步過那段距離，手接住慕容熾舉起的手，與并肩立在一起。

低著頭想了想，又俯將抱了起來，作極輕地放在靈果邊空著的山石上，嗓音清冽：“地上涼。”

“你的鞋呢？”明憬微微皺眉，發現慕容熾似乎不是很喜歡穿鞋，語氣頗有些無奈。

慕容熾一點都不在乎，隨意地從袖中甩出什麼東西，“啪嗒”一聲響，一雙深紅的步云靴靜悄悄地躺在地上。

明憬：“？”

低眸看過去的時候，慕容熾正晃著腳，倚在石頭上，姿態說不出的愜意瀟灑。

察覺到的視線后勾著眼尾，遞過來一個“懂的都懂”的眼神，嗓音涼涼：“來得急，就沒顧上穿鞋。”

至于為什麼來得急……

明憬下意識有些心虛，直腰板在原地站了一會，俯下去，右手拈起慕容熾上那件極松垮的大紅錦，將旖旎風都覆蓋住。

認真地整理好襟后，認命般彎下腰，以微涼的手捧起慕容熾的足。

剛從寒潭出來，慕容熾足上的竟然已經算得上溫暖。

明憬的手指落上去那一刻，慕容熾幾乎是難以抑制地抖了抖，眸底泄出一兩分緒，名為怕。

是怕的，所以的足向來很人。

現在竟然為了戲弄明憬和那個青子，將這個事忘得干干凈凈。

慕容熾有些懊惱，克制地低咳一聲，將本能的意下去，就著明憬的手穿好鞋，若無其事地手拾起一枚靈果，“咔嚓”咬了一口，不經意岔開話題：“果子了？”

明憬站起，面上是看破不說破的淺笑，聲音溫和：“不，你吃一顆就知道了。”

“哦。”慕容熾咬著靈果，低頭驚訝地發現果實下面還墊著什麼東西，于是把靈果拿出來放到一旁，對著明憬的語氣十分好奇：“這里怎麼還有一個鳥巢？”

“噗哈哈哈哈哈。”空氣里多出一道空靈的聲音，好像是什麼東西忍不住發出的笑聲。

明憬皺著眉，一下子就認出這是那道奇怪的聲音發出的，定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

慕容熾還保持著那份興的模樣，扯著明憬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你在崖底發現了鳥雀嗎？”

居然還想吃烤鳥。

明憬一下子就看穿慕容熾眸底的興味和期待，頭疼得愈發厲害，同時多了幾分挫敗頹廢：“這是我給你編織的枝環。”

什麼鳥巢，鳥巢本不長這樣好嗎？

“哦。”慕容熾低著頭有些失，顧及到明憬的心，眨眨眼睛，語氣有些委婉和輕：“那、本座可以不戴嗎？”

不是很樂意戴一個鳥巢在頭頂。

“隨便你。”明憬低頭平右邊的袖子，心里恍惚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抬眸時眼角余瞥到站在后一臉復雜的折喻，頓時心有些不知所措。

對哦，折喻！

怎麼將這麼大一個人給忽略了，轉而去跟慕容熾旁若無人地講著話呢？

明憬不是很能理解，牽引著慕容熾的眸看向還舉著劍，姿端正地像山峰一樣的折喻。

四目相對，皆是囧囧有神，一時都沉默了下來。

慕容熾低著頭垂下眼簾，默默反省著，聽到折喻苦的聲音響起：“小憬，你們……認識嗎？”

“自然。”慕容熾坐在山石上，屬于是仰起頭看過去的，偏偏卻坐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氣：“何止是認識那麼簡單哦。”

“對吧，明~憬？”笑盈盈地說著話。

“是的。”明憬很配合地點著頭，在折喻復雜晦的眼神里眸灼灼，一字一頓堅定異常：“我的命是慕容熾的。”

邀月劍的劍尖抖了抖，錚鳴之聲驟起，卻含著一悲凄，代表著劍主心底最真實深刻的緒。

折喻聽著這句話，只覺手中劍重逾千斤，是攀過巖壁、躲過罡風后傷痕累累、跡橫流的手掌再沒有辦法承的重量。

流閃爍、引月華流轉的長劍無力地垂下，點在地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痕跡。

抬起眸，終于認真打量起明憬的模樣。

紅勝火，是與后慕容熾一模一樣的制式。

袍角著致的暗紋，流蘇纏繞而下，在漆黑如墨的夜里格外顯眼，似火焰般熾烈，幾乎足以灼燒天地萬。

明憬從前分明只穿白。

世人皆知，萬象道宗的首席弟子，白持劍，眉目清冷。一氣質干凈清冽，是最標準的劍仙模樣，舉手投足間都是波瀾不驚的淡定從容。

十年時間，漫長到令人心生絕，變化的又豈止是一個人呢？

折喻自嘲一笑，眸落在明憬眉心那朵黑的墨蓮印上，滿腔緒涌難以由意識控制，張猛地噴出一片霧。

清如湖水的眼睛含著淚，凄涼到極致：“原來，真的是沒有辦法挽回的。”

知道真相后，不顧一切跳下崖來，那時本沒想過明憬還能活著，只是想著崖底凄冷又孤寂，明憬一個人會很孤單。

如果沒有辦法把的尸帶回崖上天地，那麼在這里陪著明憬也無妨。

尸骨共埋一，就可以假裝和明憬是一同赴死的。

見到明憬那一刻，折喻只覺世間文字八萬個，無一字可以描繪出的心，什麼失而復得、猶在夢中，都不及心底澎湃緒萬分之一。

明憬還活著，還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還可以用清冽的嗓音低低喚著小師叔，折喻不知道怎樣去謝上蒼。

以前從來不信天道，那一刻卻由衷地敬仰神明。

以為真的可以追回到十年前，哪怕明憬恨、怨、怪，也沒有什麼關系，可以解釋的。

折喻沒想過的是，明憬選擇將過往悉數埋葬，拋卻那些原則底線，與禍世大妖同流合污，不惜賭上命。

原來現在，連和明憬一同赴死的資格都不再擁有。

明憬，真的墮落魔了。

“墮魔有什麼不好？”明憬看出折喻眸底約的痛心疾首，腔里那點嘲諷的氣盈上心頭，凝空氣里一句冷言：“你沒死過，當然不知道活著的舒適。”

最絕的時候，甚至愿意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神，哪怕永世沉淪也無甚關系。

折喻呼吸一滯，張張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后只是無力地問道：“小憬，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嗎？”

將眸投向旁邊笑盈盈撐著手看戲的慕容熾，聲音恢復最初的清冷：“這位慕容前輩，雖然修為強大，但崖底的大陣和崖間的罡風就是為而生的。”

“雖然不知道什麼緣故，你可以離開府錮，但這無常山崖底，恐怕不是那麼容易離開的。”

收斂起心里那些澎湃洶涌的緒，折喻眨眼間又是清冷的九天仙子，冷清、得、疏離，哪怕一染也無損那份風采。

只是看向明憬的眸底還留存著最后一點點希冀，隨時可能會破碎，因此顯得搖搖墜。

慕容前輩？看上去很老嗎？

慕容熾不悅地皺起眉，聽到明憬的嗓音干脆利落到不帶一停留：“我說過，不會跟你走。”

“慕容熾在哪里，明憬就在哪里。”明憬抬起眸，直直進一雙明亮漸熄的水眸，攥拳下心底悶痛，軀得筆直，很有力量。

“小道尊請回吧。”

“正魔不兩立，若是下一次人界再遇，你不殺我，我卻難保自己還會放過你。”

這一趟回去，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恨雪恨，哪怕殺到人界淪為修羅地獄，只要心氣舒暢，做什麼都無所謂。

那些捉拿的人界界衛、那些高高在上落井下石的圣地長老和弟子，還有親手折劍骨、取劍心的萬象道宗宗主，一個都不能跑。

明憬從來沒有否認刻在骨子里，那些睚眥必報的劣。

只是以前，這些暗面被束縛得很好。

低下頭，掩住眸底沸騰的戾氣狠厲，沒有留意到旁邊面緩和的慕容熾，在聽到“小道尊”這三個字時，自眸底浮起的沖天殺意，一雙琉璃剔的墨眸瞬間變得紅。

像兇掙枷鎖，呼嘯著撕扯天地，要毀滅一切。

“小道尊？”慕容熾的聲音涼涼，直起，將里含著的靈果吞下去，邁著悠閑的步伐一步一步踱到折喻跟前，用手將擋道的明憬拉到一邊，皮笑不笑。

不好！

明憬的心一凜，腦海里第一時間想起“慕容姑娘”這四個字曾經引起的瘋狂和猩沉，接著是聲音曾經提到的“萬象道宗道尊追妻火葬場的劇本”。

眸來回轉換變化，心跳之聲漸漸沉重，明憬自己都不是很能明白，現在是擔心慕容熾多一點，還是擔心折喻多一點？

擔心慕容熾想起那些黑暗慘烈到不堪言的過往，勾心魔岔氣流，傷到剛剛療好的；還是擔心折喻因為“小道尊”這個份，被狠起來連命都能舍的慕容熾殺掉？

折喻自然不是慕容熾的對手。

如果是那個未落崖前一修為還在，不曾傷的折喻，明憬還不是很能肯定。

畢竟慕容熾雖然強大到神不可測，但折喻也不是什麼易與之輩。

的小師叔，萬象道宗的小道尊，也曾問鼎斗靈大會魁首，孤一人一劍，迎戰過千軍萬馬而取勝，越階而戰從來是家常便飯。

況且慕容熾才剛剛過那樣重的傷，況且崖底大陣還在束縛著慕容熾的一舉一。

可是現在，折喻絕計不是慕容熾的對手。

明憬自己就是從罡風里逃出生天的，自然很清楚這道幾乎撕裂一切的風對修士的傷害有多高。

遇弱則弱，遇強則強，是以修為為限制標準的。

“你折喻？是萬象道宗的小道尊？”

“你修的是無劍道？”

“你和明憬是什麼關系？”

慕容熾瞇起眼睛，眸底蘊起風暴，一句一句問著話。

強大的氣息迫下來，眸看著折喻疼得蜷起卻強自站直的模樣，只覺與從前的明憬極為相似，相似到覺得有些刺眼。

“我是折喻，曾是萬象道宗的小道尊。”

“我從前修的道，確實是無劍道。”

“無論小憬承認與否，我都是的小師叔。我與小憬，曾經可以付生死，彼此信任。”

修士的直覺最是敏銳。

折喻直覺慕容熾與明憬的關系不一般，因此在第三個問題的回答上寸步不讓，眸底一點微，孤傲又不屈，是生死無懼的孤注一擲。

就算是以死亡為代價，也再不會拋棄明憬，哪怕那個人并不需要。

明憬站在一邊，看著青子清冷眉眼間淌過的意和堅定，心底緒一滯，一瞬間疼得想躲起來。

“曾經？”慕容熾玩味地著，眸陡然一厲，出白皙纖長的手指，五指如爪，就要鉗住折喻的脖頸。

折喻自然不會束手就擒，縱然一重傷，但刻在骨子里、屬于劍修的戰斗本能，是只要還活著就不會失去的東西。

長呼一口氣，腳尖輕點地面，垂在下方的邀月劍鏗鏘一聲響，已是重凝了一層月華于劍尖，勾著殘留的一點劍氣，一劍迎上前。

兩道影頓時纏繞在一起，紅的似，青的如煙，劍氣激，鎖鏈啷啷。

原來是慕容熾將手邊斷裂的鎖鏈當了武，現出形狀后勾住邀月劍的劍鋒。

戰斗正酣。

明憬就站在一旁，拳微攥，心里糾結又沉悶，眼底映著邀月劍縱橫的劍影，面容頗有些苦。

“既然手了，那喻就多費些力氣，將你重新鎮。”折喻打著打著，心底那氣流盈，腦海里想到什麼，揮劍的手愈發沉穩。

明憬說要站在慕容熾那邊，那便將慕容熾打回幽深府，以錮隔絕。在兩片天地，又如何同道？

心念至此，折喻咬將中氣咽下，右手執劍，那柄純白的邀月古劍劃圈圈般震開一地漣漪，彎彎繞繞地落在慕容熾上，竟是堅持了十幾個來回而不敗。

明憬目不轉睛看著，就見慕容熾勾著笑甩著鎖鏈，在劍影里挪。

紅影鋪陳天地，的右臂竟被打橫刺來的邀月劍劃傷，鮮瞬間流下。

低頭看著那些鮮，著空氣里將氣息鎖住的那道銳利劍氣，怒極反笑，一掌磅礴拍出，將折喻連人帶劍都掀翻，然后出手。

這一切看似有來有回，卻只發生在剎那之間，明憬剛反應過來，就覺到右手一疼，低下頭去。

白皙的手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道痕，些許劍氣附著其上，順著痕跡往更深滲。

怔怔看著手上的劍傷，慕容熾已經用手抓住折喻的脖頸，反手將摜到假山石壁上。

眸很涼，聲音更冷，問出心底最想知道的問題：“你是宇文箏的弟子？”

宇文箏。

明憬下意識皺起眉，因為宇文箏這三個字并沒有聽過，也不曾認識這樣一號人。不認識的人，自然折喻也不認識。

下一刻眸底有深沉掠過。

宇文箏啊，其實是認識的。

萬象道宗的道尊，名諱似乎就是宇文箏，復姓宇文，名箏。

因為世人大多尊稱其為道尊，因此，明憬一時竟然沒有立即想起來，萬象道宗道尊，確實是喚作宇文箏的。

“我不是的弟子。”折喻艱難地呼吸著，小幅度搖著頭，聲音極輕、姿態極堅定地否認著：“宇文箏從來不曾收我為弟子，不曾昭告過天地，我不是的弟子。”

明憬挑著眉有些詫異，這是第一次聽到，折喻直呼那人姓名，甚至連一句“道尊”也吝嗇給出。

以前，分明最是敬仰萬象道宗的道尊，敬仰到修行那人修煉的劍道。言之鑿鑿，要追趕那人的背影，攀登同一座劍峰，于頂端相見。

慕容熾不相信：“你這一劍道的氣息，分明與同出一脈。莫不是，生死關頭，就想撇了干系，茍延殘著？”

笑得輕蔑不屑，居高下去，眸底含著蓄勢待發的戾氣和兇狠，一點殺意沒掌心，幾乎將人掐得不過氣來。

折喻半點不懼，聲音微弱里藏著慣常的清冷，斬釘截鐵般信誓旦旦：“我曾經修的劍道，是與宇文箏一模一樣的大道。”

“但那只是曾經。”

青的子移開眸，艱難地轉著頭看向明憬，面容的跡滲落下去，在濃濃夜里現出幾分可怖，狼狽不堪地道：“小憬。”

明憬低著頭，眸暗沉，看到折喻勾勾，努力揚起一抹笑容，聲音斷斷續續：“你、你以后，不要我小道尊。”

“哪怕你不愿意喚我小師叔，也不要再我小道尊。”

為什麼？

明憬下意識就想問出口，話到邊，卻只剩下一片干痛意，囁嚅著，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慕容熾的目在們之間來回轉了一圈，淺笑著松了手，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塵和跡，站直了，去看天上那彎月。

失去手掌的鉗制和支撐，折喻的一下子順著假山尖銳的石塊癱下去，以劍撐地，保持著最后一點驕傲。口劇烈起伏，著氣看向明憬，帶著淡淡的笑意：

“因為我已經不是萬象道宗的弟子了啊！”

“折喻和萬象道宗，從此再沒有半點關系。”

“我不是人界的小道尊，如果之于你而言，也不再是小師叔。那麼，我只是折喻。”

“無門無派、無親無友的散修折喻。”

天地浩瀚無垠，一無所有。

折喻揚著笑，淚和并在一起，說不出的凄，繼而轉過頭看向慕容熾：“我不是宇文箏的弟子，但我的一劍道是傳授的。”

“離宗門時，我廢了一半，落崖時又殘了大半，現在應該還剩一點點劍氣。慕容前輩看得上，盡管拿走就是。”

無懼的人最無敵。

折喻此刻，已經沒有再需要懼怕的東西。

慕容熾凝著面容，約看出一層心如死灰的意味，眸底那些暴戾的殺意漸漸消褪，在微風吹拂里突然到有些寒涼。

下意識轉頭去看明憬，紅的子低著頭，垂著眼簾，看不清心底的緒和想法，一雙手也藏在袖子里，半點不由探尋。

“既然得授劍道，自然擔得起師徒的名頭。”慕容熾驀地笑出聲，眼神冷如淬冰：“本座管你曾經不曾經。”

們的曾經，跟是半點關系都沒有的。

“師債徒償，宇文箏囚本座數千年，你既然來了，怎麼還敢想著回去呢？”

慕容熾勾著笑得放肆，眼尾飛揚著一點猩紅，白皙修長的手指盈盈點去。

折喻頓時噴出一大片霧，將那紅里青的衫反復浸。

“修羅崖底，藏著嗜無的修羅。”

“就請小道尊在此，再苦修千年罷。”

慕容熾收手而立，一道朦朧的便迸出于指尖，籠罩在折喻旁，隔出狹窄的一片空間，上挑的眉梢盡是腥戾氣。

逃出生天，海深仇，做什麼都要有個第一步。

誰讓折喻好死不死就撞到面前來了呢？

誰讓是明憬的小師叔，背負著“小道尊”的名號呢？

慕容熾笑得抑，轉時明憬正緩緩抬起頭看過來，眸似乎剛剛從折喻那里收回，眼神深藏著些來不及斂起的晦暗和……疼惜。

四目相對，慕容熾眸底一片冷意，長袖一揮，那些堆在山石上的靈果并著那個既是鳥巢也是枝環的東西皆被收了起來。

慕容熾沒有再看后一染的折喻，而是向明憬，面容上浮著一層淺淺的笑意：“我的小家伙。”

“過來，抱我離開這里。”朝著明憬出手，周氣息涌不息，隨時可能發。

折喻也在看著這邊。

青破碎，染臉頰，伏在假山尖銳的石頭上，用邀月劍撐起，睜著將近灰暗的眸子，一眨不眨地落在明憬上。

迎著這兩道意味各異的眸，明憬的神平靜如深海，走近慕容熾后拉住的手，彎腰順著支起的將人打橫抱起。

在后灼灼視線里邁開步伐，一步一步走出假山的范圍，回到悉的寒潭邊上。

慕容熾抬眼看著流暢的下頜線，扯著那截袖子示意明憬把放下來，坐在山石上翹起，拾了枚靈果放口中，看向明憬似笑非笑：“我的小家伙，你心疼了？”

心疼什麼？心疼折喻那一跡橫流的重傷，還是心疼被慕容熾以氣鎖住，不得出罩之外？

明憬低頭迎上含笑的眸，眸如琉璃剔，卻不進更深，冷意環繞，慵懶、魅又危險，那料峭寒意依稀還存留著。

小家伙。

自從折喻出現在崖底后，這是慕容熾第三次這樣。

明憬于是點著頭：“是心疼的。”

在慕容熾愈發濃郁的眸凝實里，低低笑了一聲，拖著那腔調，吐字如玉珠落盤，清晰又清脆：“我的、大家伙。”

出手，“嗤啦”一聲從自己的服下擺撕下一截紅布，在慕容熾角笑意凝滯時近過去。

細致小心地挽起右邊的袖子，將慕容熾上原就松垮的外袍褪至鎖骨下，以指尖點著那道劍傷，側過眸道：“大家伙不疼嗎？”

慕容熾抬起頭時，恍惚又從明憬黑曜石般的眸底捕捉到那一點疼惜，呼吸放緩，思緒有些模糊。

所以，明憬是在心疼嗎？

慕容熾這麼想，就見明憬三兩下作輕地理好右臂的劍傷，然后舉著一只骨節分明、白如瓷玉的手放在面前，抿著可憐兮兮：“我那麼好看干凈的手，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就只是站在旁邊愉快地看著戲，結果莫名其妙就多了一道劍痕。

劍氣和魔氣纏繞，那種疼痛不是很劇烈，卻一陣一陣，很影響人的心。

慕容熾從明憬那雙清澈與深沉并存的眼睛里讀出這些未盡的意味，心一時有些……酸爽，索將手里咬了一半的靈果塞到里，大有要不會說話就閉上的意思。

明憬毫不介意，取出那枚靈果狠狠咬了一口，著水在口腔里彌漫，滿意地瞇起眼睛。

吞腹中時才想起什麼，看向慕容熾的目有些控訴。

“不是靈果。”慕容熾彎彎，在的大石頭上換了個姿勢，以手撐頭，半伏半靠，是在白玉塌上最喜歡的姿勢，語氣幽幽：“這是你可以吃的果子。”

明憬不解，回以疑的眼神。

慕容熾笑容漸深，不知從哪里又出來一枚果子，手一擲，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曲線，被明憬穩穩接在手中。

一點綠，外皮紅彤彤，靈氣流轉，月照耀下，像會發的琉璃寶石。

“這是用你的魔氣催生的果子，確切地說，應該做魔果。”

“所以，你當然可以吃。”

魔果。

明憬看著掌心里蒼翠滴的果子，眨眨眼睛，說不出心里是什麼緒，只是將那顆魔果藏袖中，問慕容熾：“你的傷好了嗎？”

問的，自然是慕容熾之前為斷鎖鏈氣流反噬的傷。

慕容熾不答，懶洋洋從大石頭上起，笑盈盈看了明憬許久，拍去上不存在的灰塵，語氣微揚：“我們可以走了。”

走去哪里？自然是崖上天地，是人界。

明憬輕輕“哦”了一聲，默默跟在慕容熾后，冷不防間遞過來一焦黑焦黑的木頭，流轉著紫的幽。

這是……紫雷木？

明憬略有些詫異。

慕容熾見不接，直接將木頭甩到上，以命令的姿態道：“收著。”

“……收到哪里去？”明憬無辜地睜著眼睛，疑極了。

才第四境，修士到第五境才擁有的乾坤天地與沒有關系，還可以收到哪里去？

“袖子里。”慕容熾的聲音輕飄飄，頓了一下，還是給出解釋：“這截木頭于你修行有益，你自己收著。”

可確實是沒有地方收啊！

一兩枚果子就算了，這截木頭那麼長那麼大，要收在袖子里，這……何統？

明憬不是很愿意。

慕容熾沒好氣道：“可以變小，但只有你能變。”

“……哦。”那你倒是早點說啊。

明憬趁慕容熾沒注意翻了個白眼，接過那截焦黑發紫的木頭，試探地輸一道魔氣。

下一刻木頭無限水，很快變拳頭般的大小，與那枚魔果一樣藏在明憬袖子里。

好奇地看了幾眼，跟上慕容熾的步伐，很快看到一座古樸的亭子，與府被紅蓮業火湮沒的那一座十分地相像。

慕容熾站在亭下，角笑意有些森冷，半晌才說道：“踏著這座古亭，我們就能回到崖上天地。”

是麼？真的如慕容熾所說，這麼輕描淡寫、簡簡單單嗎？

明憬站在后低著頭，想起折喻說過的話。

說，崖底大陣和崖間罡風是為慕容熾而生的，唯一的作用是困鎖住慕容熾，使不能離開無常山崖底。

聽起來，慕容熾要離開這里，似乎很不容易，就跟要走出那座府一樣。

碎掉那截鎖鏈，慕容熾已經凄慘到沒有力氣走路，那麼撕裂崖間罡風，又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更何況，慕容熾還要帶著。

第四境修為，如今不是劍修，沒有辦法劍飛行，也不曾擁有別的什麼本命靈，自然是飛不起來的。

明憬想到這里，眼神深染上一點憂，下頜忽然被人抬起，慕容熾深邃微涼的眸直直進眼底，聲音些許蠱：“你在想些什麼？”

能想些什麼？

明憬到莫名其妙，也不打算瞞，將心底那些擔憂和顧忌一并道出。倒不是擔心慕容熾什麼的，而是因為，不是很想在上其他別的什麼地方，再添上一些七八糟的傷口。

的屬實經不起折騰。

話還沒有說完，慕容熾已經勾著笑了起來，幾分愉悅幾分有趣，眉眼彎彎，全上下都寫著漫不經心。

“你真可。”一襲紅艷絕的人如是說。

明憬：“……”怎麼覺得這句話很悉？

“區區一個陣法、一道罡風，也想困住本座麼？”慕容熾笑得輕佻，軀懶洋洋，好像沒有骨頭一樣，站得一點都不直。

明憬看著，卻覺得這一刻真的看見了一尊橫絕九天十地的大妖。

披著勝火驚艷的紅，扯著笑，自骨子里出的傲氣和輕狂足以將黑夜都點燃。

天地萬，不過眼中一點塵埃。

可是一道符陣，已經將困到戾氣翻滾，讓傾盡全力了。

明憬想到這里，下意識抬起眸，認真看著慕容熾，想聽聽會不會解釋一下兩者之間的區別，就見慕容熾忽然湊近過來，呼出的氣打在臉上，像是要吻一樣。

過角，聲音含著戲謔的意味：“那個折喻的無道要廢了，你知道嗎？”

明憬呼吸微頓，有些不能理解話題怎麼又回到折喻上去，聽到慕容熾十分篤定的聲音繼續響起來：“的道是為你廢的。”

道心破碎，大半原因是因為明憬。

“明憬，喜歡你。”

慕容熾半瞇著眼睛，看著明憬驟然起的眸笑著點點頭：“對的，就是你以為的那一種喜歡哦。”

就是想要結道契約、共渡余生的喜歡。

“所以，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