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6.向星北(六)
?甄朱打開門,程斯遠從後遞過來一束綴著百合的香檳玫瑰:「送你的。」
甄朱一笑,但並沒立刻接過來:「明天我就走了,何必送我這個?」
程斯遠微笑:「平時也沒機會送花給你。正因為你明天要走,所以才要來點儀式的東西,好讓你留個印象。百合意寓心想事,祝福你開始新的生活,甄朱。」
甄朱接了過來:「謝謝。」
「我可以進嗎?」程斯遠看了眼裏面。
「當然,請進。」
甄朱找出來一個空花瓶,將花束了進去,轉見程斯遠站在客廳中間著自己,若有所思的樣子,走過去掀開蒙住沙發的罩布,請他坐,隨後將地上那一攤紙收到角落。
「不好意思,因為明天要走了,家裏不像有人住的樣子,怠慢你了。口嗎?我這裏只有冰水。家裏東西都收拾了。」
「不不,不必麻煩,我什麼都不想喝。」程斯遠坐了下去。
甄朱跟著坐到側旁另張沙發上。
「我過來,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到你明天要走,順道過來看看有沒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原本只是想運氣,沒想到你真的在。」他一坐下就說道。
「謝謝你,沒什麼事了,一切事,方鵑都幫我理好了。」
程斯遠點了點頭:「方鵑確實能幹。前兩天才跟我說,你的舞劇國現在一票難求,國外也有很多邀請,就這麼中斷事業去留學,其實可惜的。」
「我能認識方鵑這個朋友,還合作至今,當初也是你的介紹。說起來,要不是從前接了你的建議,把事託給運營,我也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舞臺。」
「甄朱,你客氣了,即便沒有我,你遲早也會有不俗就的。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天生就是舞者,你的舞蹈是獨一無二的有生命,有溫度的藝,看你跳舞,是一種極大的!我並不是在恭維你,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但曲高和寡,當初我想做的,是把高雅的藝推介給市場,讓市場認識到藝的價值,也經由市場去證明藝的價值。很幸運,我沒有辜負你當初的信任。原本我還計劃著手立你的品牌公司,我投資,目標是在新三板掛牌,可惜你沒興趣,現在還要出國讀書。」
他微微傾過來,雙手握,手臂支在膝上,著甄朱,目裏帶著一惋惜之。
甄朱剛認識程斯遠的時候,他已經是大學里的風雲人了,兩人認識超過十幾年。現在他是個非常功的商人,海歸高學歷,年輕的投資英,目奇準,由他擔任CEO的大河全球基金是最近幾年國際風投界的風雲標桿,一舉一都能為財經的關注焦點。但他和普通的功商人又有所不同,除了運營資本,他還對藝投資有著濃厚的興趣,自己經營古玩畫廊。五年前,他在看了一出由甄朱編排領舞的在國家大劇院上演的舞劇之後,頻頻和接,提出想為打造品牌,繼而讓和的舞蹈獲得更為廣泛的知名度。
那時甄朱和的舞劇在國已經小有名氣,並且有了自己的團隊,但收支只能勉強維持平衡。堅持跳自己的舞和和吸引更多的觀眾買票到大劇院來欣賞舞劇,這在甄朱看來,並不是矛盾。擔心的只是合作中萬一出現過度市場化而給創作帶來的負面影響。猶豫之時,程斯遠用他專業見解和誠懇態度,終於獲得了甄朱的信任,甄朱接了他的建議,開始了和職業經理人方娟的合作,直到現在。
事實證明,程斯遠不但有能力,而且確實是值得信任的。這些年,甄朱和代表了程斯遠的方鵑不但合作的非常愉快,和方鵑私下也結下了不錯的。
「非常謝你,還有方鵑,為我做了很多,很抱歉,我讓你們失了。只是這想法並不是突然有的,去年我就和有談起過。」
甄朱有些歉然。
「沒事!我知道的,只是有而發,剛才隨口說說而已!」
程斯遠十指併攏,往後靠在了沙發背上。
「甄朱,無論你決定做什麼,我一定會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我知道這幾年你很不容易,力很大,現在事終於得以解決,去國外繼續讀書,既放鬆心,也沉澱自己,很明智的選擇。說真的,我也懷念以前的求學時代。等你出國后,要是哪天忽然看到我了你的校友,千萬別驚訝,因為前進途中,我也需要思考和沉澱,以期將來做一個更好的自己。」
他永遠都是那麼溫文爾雅,口才也是如此的出。
甄朱微笑:「那就謝謝程總理解。」
程及遠也笑了,嘆氣:「你和後來認識的方鵑都了好朋友,怎麼還是沒把我當朋友啊!」
甄朱笑:「你們都是我的朋友,不分親疏。」
程及遠看了眼華燈初上的窗外,轉頭注視著甄朱:「飯點了。要不,一起去吃頓飯,算我這個十幾年學長加老友的踐行?」
「實在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今天來,我和一個朋友已經約好一起晚飯了。」
程斯遠面微微失之,但很快笑道:「沒事。需要我送你過去嗎?」
「不必了。就約在附近的一家餐廳,我等下散步過去就可以。」
「那好吧。」
程斯遠低頭,看了眼腕上的寶璣經典,起了。
「想必你也快出門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
甄朱送他,到了門口,他忽然說:「明早我沒事,我送你去機場吧?」
「謝謝你,不過不用了。方鵑會來接我,順便會給我帶過來幾份理好的文件。」
「好吧。送你也是一樣。」
程斯遠點了點頭,和甄朱說了聲再見,轉離去。
甄朱含笑站在門口,看著他的影消失在合攏的電梯門裏,關了門,臉上笑容慢慢消失。
剛才其實撒了個小謊。
今晚確實有不朋友約,要給送行,但一律都被婉拒了。
最後一夜,哪裏也不想去,只想一個人待著。
天漸漸黑了。
房子裏沒有開燈,但客廳的落地窗外,依舊影影綽綽有不知哪個方向的燈投進來的一片昏影。
在這城中,夜早已不再是純凈的黑。
甄朱回到臥室,拉上窗簾,從浴室出來后,關燈躺了下去。
到累,原本想早點睡覺,遮窗簾也將所有的干擾都擋在了房間之外,但人卻睡不著,心裏空落落的。
半個月前,有一天晚上,大概睡到半夜的時候,忽然夢到了從前養過的那隻貓。
普通的一隻黑貓,很多年前被向星北從外面撿回來的。原本應該就是只野貓,也不知道怎麼溜上了甲板,被發現后,向星北將它帶回了家,據他的說法,當時那隻黑貓一直跟著他,彷彿有靈,他沒法置之不理。
它本就是一隻老貓了,還斷了尾,瘦的皮包骨頭,子也有些孤傲,到家后,幾乎就從沒聽見它發出過聲。但因為是向星北帶回家的,甄朱對它格外有,照顧的極是心。平時它除了吃喝,就是懶洋洋地趴在角落裏,半睡半睡地陪著甄朱在吸音毯上一遍遍地練習舞姿,就這樣養了幾年,它也從當初瘦骨伶仃的樣子變了油水亮的一隻老貓。
有一天早上,甄朱起床,像平常那樣要給它餵食的時候,發現它在夜裏已經平靜地老死了。
當時向星北不在家,陪伴了自己幾年的一個生靈忽然就這麼悄悄地去了,這讓甄朱頗是傷,和向星北通話的時候,讓他安了許久,心才漸漸恢復了過來。
事原本過去好幾年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天晚上忽然就夢到了它。它還像活著時那樣,盤在的床邊睡覺,甄朱甚至彷彿聽到了它睡時發出的那種咕嚕咕嚕的聲音。
當時醒來之後,甄朱心裏忽然很堵,湧出一種奇怪的說不出的悲傷覺,再也睡不著覺了,就像今晚一樣。
再輾轉片刻,終於從床上爬了下去,赤腳來到落地窗前,推開一扇窗戶,盤坐在窗簾的角落裏,隨即撕開放在邊上的一包煙,取出一支,用打火機點著,在昏暗中深深地吸了一口。
向星北有很好的生活習慣,從不煙,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了。
半夜睡不著,或者像此刻,爬起來坐在這裏,指間點著一支,吞雲吐霧之間,一個晚上也就過去了。
……
程斯遠並沒有離開,一直坐在沒有開燈的汽車裏,等了許久,隨後打了一個電話,打完,他降下玻璃,探頭出去,仰了眼遠那間位於這高級住宅區的頂層公寓的窗,見裏面一片漆黑,沉了片刻,慢慢升上玻璃,發汽車離去。
汽車后燈融了這川流不息的夜的車海,很快消失不見。
……
第二天早上七點,和方娟約好的時間到了,門鈴不早也不晚,叮咚一聲響了起來。
甄朱急忙跑過去開門,笑道:「麻煩你了方鵑,其實我可以自己……」
抬起眼,愣了下。
程斯遠一休閑裝,看起來非常神,扶了扶黑框眼鏡,笑道:「意外吧,不好意思,又是我。方娟剛早上打電話給我,說母親突然心口疼,要去醫院,沒法來送你了,我怕耽誤你的飛機,趕去那裏拿了文件代來了,順道送你去機場。」
「媽媽怎麼樣?很嚴重嗎?」
甄朱吃了一驚。
「沒問題,只是老病,只是人年紀大了,難免折騰子,別擔心。」程斯遠說道。
甄朱想了下,還是撥了方鵑的電話,接通后,問了幾句,方鵑說道:「謝謝你甄朱,特意還打電話,我媽沒真沒大事,但實在不好意思來不了,只能麻煩程總送你了,到了那邊落地,自己照顧好。」
甄朱笑道:「你媽媽沒事就好。對了,門和我家大門的備用鑰匙,我放在了辦公室屜的一個信封里,你有我辦公室鑰匙,哪天有空你順路去拿一下,麻煩你替我保管。萬一有事方便進出置。」
「行,沒問題。放心吧!」
甄朱掛了電話,看向程斯遠:「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其實方鵑可以早點告訴我的,我自己輛車過去就行。」
「早上不好車,況且小事而已,何必和我見外。走吧,我送你去機場。」
程斯遠遞給一個裝了文件的袋子,隨即進來,幫提起箱子。
甄朱只好向他道謝,收起文件,拿了隨的包,將門鎖上,兩人來到地下車庫,將行李放好后,甄朱坐上程斯遠的車,出了車庫,往國際機場開去。
今天是周末,早高峰的北二環依然慢,但沒有平時工作日那麼堵的那麼厲害,出了城區,轉上機場高速后,車速就加快了。
九點不到,甄朱順利抵達了機場航站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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