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活在南京》第八章 水下的城市
到了中午,何樂勤拉著白楊在商場里找了家店吃日料,和牛壽喜燒。
「我居然和一個大男人一起吃日料。」何樂勤說,「達人生就。」
「什麼就?」
「左右為男男上加男直男而進大男臨頭面有男!」何樂勤一口氣說完了。
「你是。」白楊點點頭。
「哪有!」何大登時不忿。
「你看那邊有個白短的妹子,皮白,有點像趙思。」白楊揚起筷子一指。
「哪兒?」何樂勤猛一扭頭,「趙思在哪兒?」
白楊順勢下筷子,把他碗里的牛夾走了。
購中心裡的冷氣開得很足,兩人進來就不想出去了,在這個夏天越來越熱的年代,他們的狗命都是空調救的。
水磨石地板拖得鋥瓦亮,頭頂上的燈反得晃眼,來來往往的年輕孩個子都高挑,或挽著挎包或挽著某個年輕男人的手臂,鞋跟踩在地板上清脆地響,他們匯聚起來不是人流而是流,白楊和何樂勤兩個學生穿過這瀰漫著香水味的亮眼流,就像傻乎乎的貍貓過大街。
何大當然不是貍貓。
白楊才是。
這裡是整個南京市乃至全國最繁華的商圈,每天都有數十萬的人流量,兩人站在新街口步行街上,抬頭看四周高樓像巨人一樣聳立,圍得不風,而他們腳下的新街口地鐵站也是全國最大的地鐵站,一共有二十四個出口。
何樂勤站在新街口總是很驕傲,因為當年這座地鐵站里的轉盤就是他家承包修建的。
「你覺得買套盲盒送給嚴哥怎麼樣?」何樂勤問。
「什麼盲盒?」白楊稍有點心不在焉。
「泡泡瑪特又新出了一款。」
「泡泡什麼?」白楊問。
「泡泡瑪特。」
「什麼瑪特?」
「泡泡瑪特。」
「泡什麼特?」
「去你的。」何樂勤用筷子過來,「你看《夏特煩惱》的電影票還是我請的。」
白楊往後躲過他。
「你在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何樂勤問,「到什麼煩心事了?有什麼問題都可以給哥講講,讓南航附中第一聖來開導開導你。」
「我蓄謀已久的短波通聯失敗了。」白楊說。
「哦哦哦你是說那個收音機……」何樂勤一拍腦門,他當然知道白楊在搗鼓什麼,從一個禮拜之前白楊就謀要進行一次遠距離通聯,為此他花了大量空餘時間來準備,從檢查天線到檢查電臺,再到確認自己對外呼不會被人上門查水表,可以說是費盡心機。
「那不是收音機!」
「電臺,好吧?電臺。」何樂勤改口,「你不是說那東西能聽到廣播麼?有沒有聽到?有沒有你說給你金的?有沒有說給你的?」
白楊搖搖頭。
「既不給金也不給,他們就想策反你?」何樂勤對摳門大為震驚。
「有時候我覺得你才是我爹的親兒子。」白楊說,「你倆都想要金和。」
「之心,人皆有之。」何樂勤說,「金……」
「國?」
「要是他們總統給我,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了。」
「我什麼都沒聯繫上。」白楊嘆了口氣,「可能是短波頻道里真沒人了,也可能是時間太晚人都去睡覺了,反正我的計劃徹底失敗了,用短波進行遠距離通聯真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一個人都沒有?」
「一個人都沒……」白楊想起來昨晚其實聯繫上了一個人,「不,有一個人。」
「男的的?」何樂勤問。
「的。」
「妹子好啊。」何樂勤點點頭,「長啥樣?」
「我怎麼知道?」白楊翻白眼,「你以為電臺上帶顯示的麼?」
「好好好,你接著說,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白楊回憶昨晚的通聯況,「是個黑臺,沒有呼號,也不報位置,上來就在頻道里一通瞎咋呼,神神叨叨的。」
當時白楊確實是被嚇了一跳,作為一個初次對外通聯的菜鳥,第一次呼就到了一個完全不守規矩的人,對方問的問題讓他一頭霧水……什麼有多人,是否缺乏資,是否存在傷亡——按理來說聽到傷亡兩個字就該是急通訊,據業餘無線電的使用規則,急通訊是所有業餘無線電通聯中優先順序最高的行為,當於急況下,使用者可以越過所有的條條框框。
可以說業餘無線電存在的最終意義就是急通訊——當發生重大災難,例如地震、海嘯、洪水、火山發,森林大火等天災,正常對外通訊手段全部失效時,無線電臺將為最後的救命稻草,它能將求救信號通過電離層反送往外界,它糙、脆弱、嘈雜不清,但永不失效。
但昨天晚上自己到的究竟是不是急通訊呢?
此前一直沒注意到這個問題,現在回想起來,白楊深深地皺起眉頭。
憾的是白楊著實是個欠缺經驗的菜鳥,到這種況不知如何置,如果當時在場的是老爹,應該就能妥善理了吧?
想到這一點,白楊心裡又暗暗地擔心起來。
不會真的是急通訊吧?
那個姑娘會不會是到了什麼麻煩?
或許困境,正在用無線電臺對外求救呢?
那自己豈不是辦了一件壞事?錯過了一次救人的機會?
「失敗了就失敗了唄,反正機會多的是。」何樂勤安他,「你今天晚上可以再試試其他頻道,一個一個地試下去,總會到其他人的。」
「14255。」
「14255?」
「今天晚上我再試試14.255MHZ,看看能不能聯上其他人……」
白楊決定今天晚上再試著通聯一次,他還記得那個頻道,很多老蛤蟆都有自己固定的慣用頻段,白楊希14255是那個孩的慣用頻道,今晚再上線還能到。
可萬一要是昨天是最後一次對外呼呢?
何樂勤看白楊臉不太對,輕輕捅了捅他的肩膀,「小白羊?你沒事吧?」
「沒事。」白楊搖搖頭,「吃東西吃東西,鍋都煮幹了。」
冒著熱氣的壽喜鍋在眼前沸騰,可白楊忽然就沒了胃口,這大夏天的,吃什麼火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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