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刀照雪》第21章 三箭賭約
走近之人正是百里不生。
他雖然循聲琴聲到了山驛門口,卻并未進,而是高高站立在山驛門口數丈之外的酒旗之上。那酒旗不過是取山中新竹所制,本不勝力。然百里不生站立其上,卻好似毫無重量,連竹也未曾一彎。
謝王臣清潤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百里將軍去而復返,那謝某就算不上對牛彈琴。”說話間,他的人已經出現在樓下,與百里不生遙遙對峙:“更何況謝某亦曾聽聞,百里將軍亦是通漢學的名家,可謂聞弦歌而知雅意,又何必自謙。”
百里不生冷哼一聲:“你的蝶虛夢衍之確實不錯,可惜你卻不知道一件事。”
“何事?”
“若是強留我在此,只怕明日南周就會失去一個棟梁之才,金陵謝家也會失去最優秀的繼承人。”
他森然的話中著冷冷的威脅之意。
謝王臣淡然一笑:“謝某既然敢留客,自然自信能有讓貴客滿意的籌碼。”他輕輕拍了拍手,一名黑侍衛捧上一個狹長的匣子,謝王臣輕輕打開匣子,里面竟然是一張長約三尺的長弓,弓通漆黑,外形亦平淡無奇,只是散發著一森然的寒氣。
百里不生濃眉一挑,雙眼出兩道,驚聲道:“這是朱明弓?此你是從何得來?”朱明弓是兩百年多年前弓大師朱明的佩弓,傳說這位弓大師出行伍,經百戰,在鐵之間悟得無上弓法,有人說他的弓已臻武學的最高境界——大乘化境,心之所至,即箭之所往。
百里不生雖然貴為然大將軍,所用的弓箭不過是軍中出品,雖也四求得一些珍品,但是弓箭不似刀劍多以鋼隕鐵鑄,能歷千年而不朽。再好的弓箭亦不過以竹木并角筋為主材,難以經年使用。他弓大之后,更覺手中弓箭難稱心意。他早聽聞兩百年前弓大師朱明曾取西昆侖千年拓木為臂,斬東海蛟龍取筋為弦,親自制一弓,堪稱弓中神品。只是朱明逝世之后,此弓亦下落不明。他雖有心尋訪,但多年不得其蹤,沒想到此時他夢寐以求之竟會突然出現在眼前。
謝王臣角含笑道:“這不過是謝家收藏之一罷了,也無甚出奇之。”
那神態口吻就好像他眼下拿出的并不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神弓,而不過是從家里隨便翻出的破銅爛鐵一樣。然而在場之人皆知為金陵謝家未來的掌門人,謝王臣自然有底氣說出這樣一番話。
百里不生把心定了定,淡淡道:“此弓雖然珍貴,但較之龍淵劍卻仍然不足為道,謝公子如果想以此弓換龍淵劍,恐怕是打錯了算盤。”
謝王臣不慌不忙,從長匣中另外取出一本泛黃的書冊來:“我的重禮可并不止此弓,還有這本由朱明大師所著的弓譜,其中更有他突破微境界的諸多悟。或許對然大汗來說,此比不上龍淵劍珍貴,但是于百里將軍,這可比龍淵劍貴重百倍。百里將軍之弓天下難敵,可并不擅長劍法……”他頗為玩味地看了百里不生一眼,低了聲音道:“我還聽聞,然大汗座下另有一位右將軍谷渾木灼,于劍,如今已臻九品至境,有萬夫莫敵之能,深得大汗信重。若是有朝一日他突破神境,恐怕也會威脅到將軍在大汗心中的地位。百里將軍帶回龍淵劍固然是大功一件,焉知不是為人作嫁?可是如果能得到朱明弓與朱明弓譜,更有突破微境的機遇,屆時別說然,放眼天下亦罕有敵手……”
百里不生面不變,呼吸卻重起來。突破微境,在此之前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他原本籍籍無名,是偶爾得到朱明留下的一套心法才躋神境。如果得到朱明弓與朱明弓譜,說不定真的有再次晉升的可能。而且,隨著他的武功日高、軍功日漸積累,他覺到大汗對他的戒心越來越重,否則就憑谷渾木灼那點本事,如何能與自己平起平坐。如果自己真的能突破微境,只怕大汗都得仰自己的鼻息行事……
然而龍淵劍并不僅僅只是一柄寶劍而已。然無數次南征都敗于此劍之下,對于然部族而言,龍淵劍的價值絕非區區朱明弓可比。
他正自踟躇,謝王臣的聲音再次響起:“況且,此弓與弓譜并非換龍淵劍的籌碼,而是你我之間的賭注。”
百里不生眸子一亮:“此言何意?”
“我想與大將軍打個賭,我愿意站在這里原地不,接將軍三箭,只要將軍能傷到我,我愿意將朱明弓與朱明劍譜雙手奉上,龍淵劍將軍亦可帶走。如若不然,就請將軍將龍淵劍留下。”
此言一出,四座懼驚。卓小星喃喃道:“這賭注可真大……這位謝公子是想再送然一份大禮嗎?”
沐青蓮緩緩搖頭:“金陵謝家雄踞江左迄今已經有五百年,底蘊深厚,就連朱明弓與朱明珍譜都有珍藏。而這位謝公子,我迄今沒有看出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種境界。他出現至今,所展現的實力不過是琴藝與法,并未使出真正的武學。我想他既然敢提出這個賭注,必然有竹。”
百里不生訝然地看著謝王臣一眼,臉龐上的冷笑愈加濃郁:“我真不知道你是自大,還是真的不怕死?”
謝王臣淡然一笑:“死生有命,不知大將軍可敢一賭?”
“如此優厚的條件,贏者通吃,某又有何懼哉?謝公子注意了——”
百里不生話音未落,已然舉弓張箭,一支羽箭如劃落夜空的流星,迸發出一條妙的白弧線,閃電般向謝王臣。
可是這支羽箭卻在離謝王臣周三寸之前便已停了下來,仿若遇到了一堵無形的墻,隨即掉落在了地上。
“金鐘罩?”
百里不生微微一怔:“沒想到天下第一佛宗無量寺的鎮門之功你也能習得,難怪敢夸下如此海口……”
金鐘罩相傳為佛門外兼修的無上功法,練到極致如銅墻鐵壁,刀槍不,水火不侵。
謝王臣笑瞇瞇地:“在下不才,正是無量寺的俗家弟子,也是現任方丈了塵大師的記名弟子。”
百里不生臉上的異一閃而逝,道:“可惜金鐘罩若要練到極致,全毫無罩門,須得是純之。你雖然天賦異稟,但是金陵謝家未來的掌門人,不可能不近脂,所以你的上必有罩門。第二箭,小心了……”
百里不生再次張弓,可這次出的卻不是一箭,而是一簇。百里不生竟然將箭袋的大部分羽箭盡數出,僅僅保留了一支。
十數支弓箭結織而的箭雨向以截然不同的軌跡直取謝王臣周十八大,謝王臣周真氣鼓,黑外袍恍如一只充滿氣的氣球,顯是金鐘罩已經運行到極致。
卓小星暗中了一把汗,無論如何龍淵劍是從手中失,謝王臣為廣陵王部屬,如果能夠奪回此劍自是最好不過。
百里不生自信滿滿,真有辦法突破金鐘罩的罩門嗎?
羽箭瞬息而至,在靠近那黑氣球三寸之便再也無法向前,謝王臣真氣一激,那數十支羽箭已被反震出去,四散而飛。謝王臣正放松,卻駭然一驚,那十數支羽箭卻并未如他所料掉落在地上,反而在空中調整了方向,再次聚集,重新向他來,只是這次的方向已經有了調整,另取十八位。
百里不生雙目圓睜,寂然不。在空中,卻有無數難以察覺的氣機,將他與那已然出的十八支羽箭連接在一起。對普通人而言,一旦箭已離弦,就如同風箏斷了線一般,再無牽系。可是對于百里不生這位箭宗師而言,卻并非如此。
謝王臣已然半癟的黑的氣球瞬間重新充滿,羽箭逡巡近,可是在金鐘罩之前,卻仍是難越雷池一步。
“百里將軍難道想用這區區十數支箭來找我的罩門,可惜謝某周位共七百二十,如此做法只怕大費功夫……”
他一邊說著話,足上未,功夫卻未停。從他分出十八道真氣,分別懸留在空中的十八支羽箭之中,羽箭難承其力,應聲而斷,終究是一一墜落在地上的淤泥之中。
他抬起頭,笑著看向百里不生:“將軍還有最后一次機會——”
“那就請謝公子接我最后一箭——”
百里不生臉上卻不見任何懊惱與頹喪,反而呈現出一種凜然而又威嚴的氣勢。讓旁人想起他不僅是一位武者,還是一位經百戰的將軍。
長弓瞬間拉到滿月形態,一道耀眼的白呼嘯間飛掠而出。那道白撕裂了長空,潑墨一樣的暗夜仿佛被這道白一分為二,周遭景也被映照得纖毫畢現。
唐嘯月失聲道:“不好,那是龍淵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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