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王冠》第十八章 未來
當葉清玄從會客室走下來,看到神父正在藏書室的椅子上坐著,低頭翻閱著他前些日子沒有抄完地聖訓,神漠然,但約有些惆悵。
葉清玄走到他旁,低聲道歉:“抱歉,神父,辜負了你的期待。”
“雖然知道你是個麻煩的小鬼……”
班恩神父搖頭:“但這次真是讓我難辦。”
“一直都這麼難辦啊,神父。”葉清玄笑起來:“忍耐我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了。”
“對啊,像你這種一筋死腦筋而且還有仇必報的壞小孩,走到哪裡就讓人頭疼到哪兒。”神父冷淡地說道:“現在可以不用心了,我也輕鬆許多。”
葉清玄笑了笑,沉默許久之後問:“神父,爲什麼,爲什麼當初要讓我來做這裡的抄寫員呢?”
“因爲你是個會讀寫的小孩,不用安排食宿,只用給一半的工錢。而且看起來還不是無可救藥,可以救一救。”神父回答的不假思索。
“就這些?”
葉清玄有些不敢置信。
“就這些不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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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玄沉默了片刻,輕聲笑起來:“神父你果然是個好人啊。”
“所以我待你不壞。”
神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葉,從今天開始起你被解僱了。這個東西,就當做臨別的禮吧。”
他丟了一個東西過來,葉清玄接過,看到一個三環嵌套的圓形聖徽,大概有幣大小。它是暗金的,像是某種信,它的邊緣上著一行細的編碼,但上去的時候卻覺得一片平,毫無凹陷。
“這是什麼?”
“聖徽,代表你獲得了教團的認可。算是提前頒發給你的東西,我回到聖城之後會幫你補辦手續。”神父淡淡地說:“憑藉它你可以辦理一次小額的無息貸款,或者從任何一個地方的教堂中獲得有限的幫助。至將來混不下去的話,不用宿街頭。”
“那就謝謝您啦。”
葉清玄彈起了聖徽,一把接住,裝進自己的口袋裡,大眼睛繼續眨眨:“還有其他的麼?一般這個時候您不是應該送我一把神或者是絕世劍的圖譜?”
“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沒有,但後院裡有把斧頭,你要不要?”
葉清玄沒敢要,他不確定那把斧頭給他時會不會劈在自己腦殼上。
“沒事兒的話你可以去收拾行李了,去阿瓦隆的時候……我就不送你了。”神父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葉清玄站在旁邊,脣開合,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看著面前這個略顯蒼老的男人,這個又冷、又執拗,還不會說話,從來不寬容別人的錯誤,也一直在以作則的奇怪神父。
五年前他推開教堂的大門,看到雪地中的自己,便向他出手。並非是施捨,而是理所當然地救助。五年後他就快要離開這個教堂了,可是他看著面前的那個男人,卻忽然有些捨不得。
他終於還是沒有想到究竟說什麼道別的話纔是最好,所以他只能沉默地點頭,轉爲他關上房門。可在離開的時候,他的腳步有些躊躇。
葉清玄回過頭,看到他閉目祈禱的樣子,忽然覺得心中的難過千百倍的涌起來了。他不敢再多待,想要從這裡逃走。
“神父,到現在我還是覺得……那個時候能被你救,真是太好了。”
在祈禱中,神父忽然聽見年道別的話語。他愣住了,擡起頭,只來得及看到白髮的年跑進門外的裡。
午後的刺目又耀眼,吞沒了他的影子,像是他走進自己的未來裡去了。
五年了,那個小孩子終於不再是小孩子了。
班恩神父的脣了一下,終究沒有住年的背影。就這麼漸漸地凝視著,看著他跑的越來越遠,到最後,消失不見。
在這一片久違的寂靜裡,神父的角微微地勾起來了。
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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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一刻碼頭。
葉清玄提著巨大的行李箱,蹲坐在椅子上,等待再過一刻鐘之後,一艘從雅南開往阿瓦隆的船路過這裡。
——‘泰坦號’,東印度公司向教團的造船廠購買的新型船,據說第一世代的貨和它比起載貨量和航速來,像是一艘舢板。
那種大船一般是不會路過這樣小的碼頭的,因爲碼頭的吃水太淺。但在經過時,會放下一艘舢板來將來自各地的郵件和一些商家訂購的貨送到鎮裡。葉清玄可以憑藉神父給自己的聖徽搭上舢板,先上船後補票。
這是最快的前往阿瓦隆的方法,這也是神父能夠在自己允許範圍給葉清玄帶來最大的便利。和他同一天出發的狼笛是乘坐馬車,不過他下午的時候纔會出發,所以就來和維託一起送他。
“第一次出門的話大概都會有些張。不過你可以安心上路,賞金的匯票半個月後會打你在教團的賬戶裡,到時候你拿著聖徽去教堂的借貸取就可以了。”
狼笛拍著他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說道:“去了阿瓦隆之後一切小心,記得先找到學校附近,找個旅館住下來。等學之後你就有宿舍了。阿瓦隆這兩年環境污染有些嚴重,pm超標,呃,你就理解空氣不好就行了,記得買個口罩戴一戴。”
說著,他停頓了一下,表變得很難看:“記得下船之後千萬小心那些要飯的死小孩兒,他們會你的錢。”
“不用擔心我,狼笛先生。”
葉清玄笑了起來:“我在很多年前就是那些死小孩兒之一呢。”
“你們這些混社會的小鬼,真是一點都不可啊。”
狼笛搖頭,很快,他想起什麼,看了看左右發現沒有人注意他之後,就低聲音:“葉,有一件事我覺得我需要告訴你。”
“嗯?”
“不管是什麼原因,你要記住,這次回到阿瓦隆,你就不能再說自己是黑樂師的兒子了。”他按著白髮年的肩膀:“你只是我在東方遊離時認得的一個年輕人而已,明白麼?”
葉清玄沉默了,他看著面前的男人,看到他眼瞳中的誠懇和擔憂,便笑得勉強起來了:
“你都知道了?”
“我好歹是個樂師啊。”
狼笛看著他的眼神,輕聲嘆氣:“從我發現你瞭解雨魔之曲的時候,就約覺到了,沒想到是真的。”
葉清玄沉默。
“東方人,‘龍脈之’的銀白髮,還有‘葉’這個姓氏……特徵太明顯了,稍微想想就能夠明白。
曾經天縱奇才的權杖級樂師,如今通緝榜單第三名、五年前殺死十六名安格魯皇家樂師之後投天災的叛徒:‘月’——葉蘭舟。”
狼笛嘆息:“我也嚇了一跳啊,你竟然是他的兒子。這樣就能解釋你知道雨魔之曲了,畢竟你的父親曾經是最好的邪神獵人。”
“我的父親不是叛徒。”
葉蘭舟低聲說:“他沒有背叛人類。”
“可問題是,所有人都這麼認爲。”
狼笛組織著措辭,到最後只能無奈嘆息:“我只能說他曾經是很好的人,畢竟我在皇家音樂學院的時候曾經上過他教的東方樂理,他還請我這個窮學生吃了晚飯。”
“你認識他?”
“數面之緣,他曾經在皇家音樂學院教書,但後來結婚之後就不做了。
總之,不管你是想要查清楚當年是怎麼回事兒也好,還是要做什麼也罷。我都建議你僞裝一個東方來的留學生。畢竟這樣對你自己也好。”
漫長地沉默裡,白髮地年像是在專注地思索。
“狼笛先生,你不害怕麼?”葉清玄忽然笑起來了,輕聲問:“你不怕我也背叛人類,去做一個叛徒?”
“葉,有時候你真是沒有自知之明的小鬼。”
狼笛低頭看著他,毫不留地嘲笑他:“你知道嗎?你就是傳說中那種就算做壞事也壞不出創意的傢伙,所以……老老實實的做個好人吧。”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厚厚地本子,放進他手裡:“這個東西,就作爲謝禮的一部分,提前預支給你吧。”
葉清玄接過了厚實的本子,發現這是一本有些年頭的牛皮筆記,信手翻開之後,發現裡面寫滿了蠅頭小字,畫著各種圖形。
它的裝幀確實花了很大的力氣,就連蒙了牛皮的封面都比尋常的本子厚了許多,起來就像是鐵片一樣。
“這是我當年剛剛考學院的筆記,其中包括四個學派的門音符,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哦,對了,這一部分是上你父親的課時寫的!”
在旁邊,狼笛隨手翻開筆記,指著其中的一頁。
在那一張書頁上,只是寫了簡單的兩行潦草的筆記,剩下的便是一段看起來很怪異的樂譜。似乎並不完全,讓人無法辨識清楚。
“不好意思,當時上課的時候顧著睡覺了,連上的是什麼課都忘了,啊哈哈哈……”
狼笛尷尬地笑起來。
葉清玄沉默了許久之後,彎腰致謝,將筆記珍而重之第放進了行李箱裡:“我會好好去讀的,謝謝你,狼笛先生。”
“沒什麼……只是一本筆記而已,別在意,不要弄丟就好。”
狼笛看著他沉默地眼瞳,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要再扯什麼過去啦,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如果你能夠考進學校的話,我會送禮給你的。”
“那就約好了?”
“恩,約好了。”
狼笛後退了兩步,戴上了自己的禮帽,乘上馬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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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海面忽然波起來了,遠的巨乘風破浪而來,所過之,留下層層疊疊的漣漪,擴散向四面八方。
“就送你到這裡吧。”
維託錘了一下葉清玄地膛:“以後在阿瓦隆就不用想這裡啦,神父走了之後,我也要跑路了。說不定再過兩三年,你混不下去了,可以來找我,到時候我一定爲大人了。”
“喂,喂,要不要這麼自信?”葉清玄忍不住笑起來了。
“像我這樣的壞胚,只會越混越好的,對不對?”
維託推著他,像是要趕他走,斬斷他的不捨:“別閒扯了,快走吧!再不走就趕不上船了。
去了阿瓦隆之後就不要心別人了,反正我肯定會過的不錯。你不要混的太糟糕就好啦。”
在午後的裡,帶著鴨舌帽的金髮年咧笑著,牙齒上叼著一小木,像是叼著自己的菸斗。揮手道別時他毫無留,因爲他深信有一天他們終將會再見。
“再會吧,維託。”
葉清玄擁抱了他一下,輕聲呢喃。
老費也跑到他的旁邊,吐著舌頭立起來,用沾著口水的爪子拍他的肩膀,以示對小弟二號的殷殷期盼。然後又鑽進葉清玄的行李箱裡。
葉清玄最後看了他一眼,踏上了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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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巨大的船從海牀中拔錨,再次開始航行時,葉清玄站在甲板上,不敢回頭。
他知道在自己的背後,海岸在一點一點的遠去,像是心中的一個部分也一點一點被掏空。或許他自己生命中的一個階段已經永遠地留在了那裡。
“先生,請跟我來。”
彬彬有禮地侍者喚醒了他,在前方引路:“您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本次航行將在三天之後到達阿瓦隆,祝您擁有好的旅途。”
“謝謝。”
葉清玄笑了。
就這樣,白髮的年提著行李箱,帶著一箱舊服,兩千鎊的紙幣,還有一個鐵盒以及一隻奇怪的老狗,踏上了不再復返的旅途。
他今年十七歲,還沒有行冠禮,但已然年。
“我來了,阿瓦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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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舢板緩緩離開碼頭,駛向遠時,碼頭上終於只剩下維託一人了。
他怔怔地看著空的大海,自己唯一的朋友在漸漸遠去。
“呵呵,難過麼?人類的就是這麼的弱。”
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短暫的生命裡,人類因爲這種被激素控制的揮霍了多生命?付出那麼多隻爲了一個夢……”
“喂,老鬼,你真的很煩啊。”
維託低頭看著自己的懷裡,輕聲嘆氣:“唧唧歪歪,唧唧歪歪,你能閉麼?”
“大膽,我可是……”
“你現在是一條關在瓶子的蟲子,連空氣都不敢沾染的廢點心。要不是我撿你回來,你早就被你的神當餐前的冷菜拼盤給吃了。”
維託冷冷地說:“尊敬的布雨師大人,我這個人不會說話,如果我說錯了什麼,那就請你出來咬我吧。”
“臭屁小鬼!如果是在以前我一定要宰了你!”
口袋中,拇指大小的瓶子裡,宛如水銀一般流淌蠕的蠕蟲怒吼:“我只是在追尋永恆之道中出了一點點小差錯!要不是你,我早就重獲新生!”
“呵呵。”維託冷笑,不予置評。
許久之後,布雨師終於冷靜下來了,低聲嘆息:“你何必刺激我呢?我們互相合作不好麼?我找到一個新的,你也能夠飛黃騰達……”
“話是這麼說的沒錯,但……你是不是搞錯了一點?”
維託將眼睛湊到瓶子前面,看著那一條水銀之蟲:“我答應你的合作條件,只有飛黃騰達,可沒有新的。”
“混蛋!”
“要怪就怪當時你爲了活命什麼協議都籤吧!……不過,你雖然總是看不清局勢,但有一句話我還是蠻贊同的。”
“嗯?”
“力量啊,老頭兒,力量。”
維託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烈日之下,那個形影只單的影子在孤獨地搖晃,黯淡又可憐:“我這麼弱,一定是因爲我沒有力量。”
“我害怕過很多東西,但總有一天,我會什麼都不怕……”
在烈日下,他的眼瞳被烈點燃的煤山,有著暗紅的火焰:
“——只要我比誰都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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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是普通的一年,因爲世界一如既往。
萬各司其職。
國家之間彼此扯皮或者火,天災還遊在未曾被探索的黑暗裡,時而走進人類的世界,留下災厄和毀滅。
老人們一如既往的曬著太,品嚐著衰老和下午茶的滋味。人們養著小孩兒,彼此之間說著家長裡短。養家餬口的男人力拼搏在自己的崗位上,爲了能多的食擺在家人的飯桌上。
世界一片忙碌,熱火朝天。
唯一無所事事的,唯一百無聊賴的,只有局外的年。
所以,他們在環顧著這個陌生龐大的世界時,眼睛裡會閃閃發。因爲這個世界看起來真像是一個巨大的遊樂場,承載著數不盡的夢和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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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代的慷慨悲歌已經落幕,新的英雄序幕還沒有拉開。
在這個尷尬的日子裡,有兩個年在同一天度過了自己的年禮,準備場。
他們的未來通向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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