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侍衛》第二十二章

扮夫妻就扮吧,反正這回要去銅瓦山附近打探況,不能擺出王爺和侍衛的份,男同行,扮作夫妻似乎更適宜些。阿殷默默想了會兒,接了這職責,隨即催馬往前,就著夜路走了半天,才忍不住問道:“殿下,咱們現在去哪里?”

“找個人家,借宿。”

這會兒還是深夜,郊外荒蕪,因天氣沉也瞧不清遠,只能索著向前。

阿殷還沒走過這樣的夜路,好奇又張,倒是定王氣定神閑,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后看見個門扉閉的農戶,便翻下馬,前去扣門。不多時屋里點亮了燈盞,一位老丈出屋,隔著院墻問道:“什麼人?”

“過路的行客,途中見土匪逃命到這里,想借宿一晚。”定王換了普通的青布衫,言語中沒有往常的冷肅威儀,倒著疲倦。

那頭老丈將信將疑,將門開了條,定王便將一個小小的錢袋遞進去,“上還存了點碎銀子,老丈若是不嫌棄,明日可以打點酒吃。”

那老丈卻沒有接,瞧著定王在門口站得端正,不像歹人,便開門笑道:“都是落難的人了,我哪能再貪你這點銀錢。夜里走路見土匪,你這膽子也是不小,頭一回來吧?”

定王跟著他向走,暫且將馬拴在屋后,“從前聽說西洲的翔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所以慕名帶了些貨來,誰知道……”自阿殷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便是定王的份,說話做事總著威儀,若非必要,不會多說什麼廢話。

這時候跟著老丈閑閑談天,不去計較份,言語神倒有些平易近人了。

那老丈便嘆了口氣,“早幾年確實是好景,可惜這兩年不行啦。這兒鬧了幾年土匪,好多客商都是繞道走的,我原本還靠著過路客商賣點茶錢,如今也不景氣了——這位是?”進屋后,他借著燭火看清了阿殷的容貌,亦看清了定王的軒昂英姿,便十分訝異。

“這是拙荊。”定王的手臂隨意搭在阿殷肩上,“原想帶見識翔的繁華,誰知道卻跟著遭罪了。”

“嗐……嗐……”那老丈久僻野,何曾見過這般人,也不曾見過定王這般軒然風華,一時間只覺這對璧人遇到土匪,當真是倒霉之極。憐惜之下,他拿袖子木凳,“兩位先坐坐,要是不曾用飯,我這就老婆子點火生灶去,這年頭,做生意也難吶!”

“貿然借宿已經是攪擾了,”定王忙攔住了他,“只是想借個地方住一宿,老丈行個方便就是。”

如今夜已深了,他倆路遇劫匪逃命至此,想必已是疲憊。老丈便不再客氣,帶著兩人進了東側一間屋子,言語里還有些不好意思,“兩位一看就是出大戶人家,大概還沒住過我們這樣的破屋子,今晚就委屈住住吧。”他取了兩床被子放在泥砌的炕上,那上面還鋪著半新的干凈褥子,“這是我兒子和兒媳的,他倆如今不在,這被子才做了沒多久,還是新的,放心用吧。”

阿殷不曾有過跟人借宿的經歷,只跟在定王后,看他應付。

原本就為叨擾人家而過意不去,瞧著老丈這般熱時,阿殷只覺得心底暖和,忙上前接過來,“我來鋪吧。”

“好好好。”老丈退后,讓給忙活,贊賞的目便看向了定王。

——這位夫人瞧著年紀貌,像是生慣養的貴家姑娘,卻原來還肯做這些。有這般貌賢惠的小媳婦,這年輕人有福氣啊!

定王借著燭打量了阿殷一眼,鋪床的姿勢略顯生疏。

“深夜叨擾了,老丈也請歇息吧。”他勾了勾,依舊將那錢袋子塞在老丈手中,謝他好意。

那老丈便也不再打攪小夫妻倆,端著油燈出去了。

屋里霎時又暗了下來,阿殷久京城,見慣了拜高踩低、唯利是圖的臉,頭一回見這樣的事,難免慨,“這位老丈真是好心,這床被褥恐怕也花了不錢,卻肯白白拿出來給人用。”將褥子鋪得齊整了,才退下炕來,“殿……請歇息吧。”

定王卻沒有,“我睡上面,你睡哪里?”

“我……”阿殷剛才念著老丈的熱心,卻不曾考慮這個問題,一時語塞,“我……”

沒有床榻,難道在地下睡麼?或者搬個凳子坐著?

“上去睡吧。”定王卻像是笑了下。

這農家的炕既是夫妻二人睡的,自然也頗寬敞,他翻到角落里盤膝坐著,卻將整個被褥都留給了阿殷。

阿殷哪敢奪了定王的被窩,當即道:“不行,殿……我坐著就好了。”

“我排行第五,”定王見確實是局促,便道:“行軍在外,風餐宿是常事,這里能遮風擋雨,已是很好的。”他靠著窗坐穩了,見阿殷還推辭,便擺出了王爺的姿態,“才來幾天就想抗命?別老丈起疑。”

這罪名阿殷可擔待不起,當即溜上去,卻又放不開手腳,連裳都不敢,扯了被子邊緣蓋住自己,也不知道手腳該擺在哪里。這也不能怪,平常都只是個小侍衛,在定王跟前從不敢放肆,而今不止要扮夫妻同宿,還搶了他的被褥自己睡,怎麼想都不踏實。

閉著眼睛躺了半天也沒什麼睡意,外頭的風吹得草木微微作響,定王忽然開口,聲音極低,“若不適應,明日回也可翔去,不必同行。”

阿殷心里大驚,只道他是看不上自己了,立時坐直起來,“卑職知錯了!”

——難得有機會出來跟著定王訪察匪,若就這麼被趕回去,往后的路豈不白白斷送?如此一想,只覺方才的扭實在太過矯了。

出行在外諸事不備,無非是借個地方暫歇而已,糾結那麼多做什麼?了,反倒定王難堪。若換了是隋鐵,恐怕定能視旁人若無,隨遇而安,不計較男高下之別,只會養好神,潛心做事。

阿殷低垂著頭,很有些懊悔,“剛才卑職只是怕僭越,委屈了殿下,沒有旁的意思。卑職這就養好神以備明日之事,殿下,殿下別趕我回去。”

這副膽戰心驚的模樣,是怕他生氣?

定王原本闔上的眼睛徐徐睜開,黑暗中看向對面的廓,離他不過數尺之遙。

適應黑暗后目力稍增,此時能看到臉上的沮喪與不安。

到底只是個十五歲的,又不像隋鐵那般打小就在軍中歷練打磨,貿然跟個男子同宿,又是同榻獨,心里難以接也是自然的。

定王本想拍拍阿殷的肩膀以示安,然而孤男寡,這般行徑似乎不妥。可若不安兩句,恐怕還會沮喪下去。定王只好抱臂在,道:“我只是覺得,你既有上進之心,便該多加歷練。若是暫時做不到,便量力而為,不必強求。”

“做得到!”阿殷坐直了抱拳,“卑職做得到,謝殿下諒。”

他這般反應反而定王有些愣怔,沒想到會將這不起眼的機會看得這樣要,反倒有點后悔剛才的唐突。不過既已說開,心里便坦起來。

“睡吧。”定王說罷,閉眼養神。

阿殷躺回被褥間,心緒翻騰不止。

這確實是從不曾想過的經歷,以前閑時幻想,也常希自己能像隋鐵那樣昂揚驕傲,憑自家本事尋得立足之地。只是看到了那樣的風,卻沒看到這風背后的磨礪,如今看來,自己比起,實在還差得太遠。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力向前的。阿殷閉上眼睛,默默安自己。

外頭草木依舊隨風,偶爾留神,還能聽到定王極輕的呼吸聲。

京城上下都說定王殿下冷淡狠心,平素不與人親近,戰場上狠辣威儀,卻縱容部下屠城,平白取了萬人命,令人敬重,也讓人畏懼。

殺神之名傳遍京城,人人對他敬而遠之,他也默默了這名聲,除了跟常荀偶爾打趣外,幾乎不會與誰親近。阿殷當了這麼久的侍衛,更不曾見過他對誰有過和之態——除了他摯友的孩子崔如松。

阿殷一向也敬畏他的威儀,而今才發覺,這位殿下其實未必就如傳言那麼冷厲。

睜開眼睛,外頭天氣沉,屋里自然昏暗。哪怕隔得極近,也看不太清他的面孔,只有拔的影靠在窗邊,不語卻沉穩。

莫名的,讓阿殷覺出心安。

阿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外頭在下雨。

雨點刷刷打向屋檐,檐頭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滿耳皆是雨聲。

屋子里空的沒有人影,阿殷不知道這是什麼時辰了,更不知道定王是何時離開的。難道他還是覺得不足以作為同伴,所以不辭而別,婉轉的告訴翔去?

這猜測浮上腦海,阿殷心底升騰起沮喪,隨即迅速翻而起。

簾子忽然被人掀開,拔的人影走進來,阿殷剛睡醒的腦子還有點迷糊,險些撞進他懷里。抬頭瞧清了對方是誰,阿殷登時驚喜異常,“殿……五爺?你居然沒走!”

“嗯。”定王恢復了肅然的神

“什麼時辰了?我是不是耽誤了事?”阿殷著實不好意思。

“不算晚,出去洗臉喝粥。”

阿殷走出門去,昨晚那老丈帶著一位婆婆和男,正在桌邊收拾碗筷。那婆婆一見,便和善的笑了起來,“果真是個天仙般的人,怪道他這般疼你。快來,這邊有熱水,就只是這抹臉的膏子是尋常的件,夫人可別嫌棄。”

“婆婆客氣了,是我們叨擾,要謝你才對。”阿殷見那婆婆總是含笑瞧著,心里有點奇怪。

出門在外自然與府中不同,洗臉畢,見那婆婆還是笑瞇瞇瞧著,阿殷有點奇怪,“婆婆在看什麼?”

“嗐,就是覺得夫人好看又有福氣。”的遞上兒媳用的胭脂香阿殷別嫌棄,又悄悄的道:“我瞧著他生得那般容貌,必定是大戶人家出,難得的是會疼人,說夫人昨晚驚勞累了,多睡會兒。今早老頭子又殺了只,我專門熬的湯,夫人待會嘗嘗。”

顯然是為了昨晚定王給的那包銀子了,只是婆婆說定王疼

阿殷打了個寒

雖然昨晚發現定王并非傳言說那樣冷清狠厲,阿殷卻也不信他有這般心,八是做樣子給這戶人家看,等人家對他有了好,便于套話——那頭定王跟老丈坐在檐下,就著雨聲慢慢兒聊天,詢問這幾年鬧土匪的事兵剿匪的事。

他軒昂姿坐在農家木椅中委實有點稽,然而閑談中慢慢套話,竟老丈知無不言。

阿殷留神聽們談話,慢慢的就著清淡小菜喝粥。

大清早的喝湯委實油膩了些,謝過婆婆好意,將一碗湯全送給了孩那孩子喜笑開。

檐下兩個人還在閑談,老丈吧嗒吧嗒的拿著水煙袋慢吸,定王竟然也耐心的坐在旁邊,細細套問——這戶農家世代居于此,最清楚附近的山勢地理,對南籠和銅瓦山兩窩土匪的來龍去脈倒是知道不

南籠和銅瓦山里有土匪的時候,老丈還只是個孩,那時候土匪還不像如今這麼明目張膽,幾個人聚在一,也不敢太搶劫來往客商,不過在山里混口飯吃,偶爾上荒年,才敢鬧些事罷了。那時候府也曾管過,奈何兩個匪窩都在深山之中,兵進時他們便藏起來,兵撤了就又開始經營。后來了痼疾,也沒人去管他了。

兩個匪窩站穩了腳跟,漸漸的人多了起來,前兩年鬧旱災,也有不人去投奔。到兩三年前更是日益囂張壯大,鬧出了不小的靜。府前前后后征剿了幾回,據說都是慘敗,連兩位大當家的面都沒見著。

瑣碎的細節陸續耳,阿殷用心記下。

而后定王便閑談起了附近的山勢,方圓百里之地,老丈都有了解,未做瞞。

晌午時分雨勢漸漸小了,阿殷和定王戴上斗笠辭別,繼續往前走。

著下一戶人家,定王便依舊以夫妻之名借宿,將預先備好的錢袋當謝禮送過去,農戶恩戴德之余,自然也讓定王探出了不消息。阿殷這回也學乖了,聽到要,也會詢問深究,漸漸對兩窩土匪和府這幾回剿匪的靜也有了數。

昨夜眾侍衛四散奔馳,姜玳那邊即使看到定王出城的靜,安排了人手跟蹤盯梢,也沒可能在暗夜中追上所有人。這些人兩三人為一隊,分頭行打探,各有章法。

定王顯然事先定了線路,兩日之后的黃昏,他在道上駐馬,指著遠連綿高聳的山峰,“那就是銅瓦山,周綱的地盤。”

阿殷這一路學到的東西著實不,聽過關于周綱兇悍、銅瓦山固若金湯的諸多傳聞,此時遠遠過去,夕之下,也只見其山嵐浮,云影變幻。

“殿下,咱們要上去麼?”

“從后山上去——”定王扭頭看,兩日形影不離之后,神也平易了些許,“敢嗎?”

“為何不敢!”阿殷策馬跟在他的后,腰背筆直,愈見廓。

十五歲的穿著簡單,沒有金銀珠翠的裝飾襯托,素凈的容別有韻味。夕的金余暉落在面容時,細膩的蒙了層潤的,將的眉眼鼻都勾勒得極為致,甚至也將領間微的鎖骨描摹得清晰,人目

阿殷自是渾然不知,遙壁立的群峰,手中馬鞭指著銅瓦山的主峰,笑容眼神皆是明朗——

“殿下若放心得過,等征剿銅瓦山的時候,卑職必定率先沖到那里,將周綱擒下!”

口氣倒是不小!

然而定王欣賞的就是這志氣與颯然。不像京中有些閨秀那般工于心計、迂回婉轉,有志向、有勇氣,更愿意為之努力,一點點的堅定前行。自來到西洲后,便漸漸展翅,長進飛快。假以時日,即便不能為隋鐵那樣的率兵將才,風采怕也不遜于那位將軍。

而這般出彩的人,是他的侍衛,是他指點調教出來的。

這個念頭冒出來時,定王有些得意,也有些驚詫。

“好,到時你便跟常荀同去,活捉周綱,平銅瓦山!今天就宿在那里——”他被阿殷勾起了豪氣,抬鞭指著遠一戶才升騰起青煙的農家,側頭覷向阿殷時,邊若有笑意,“走吧,夫人。”

阿殷覺得,定王以前必定沒有調戲過任何姑娘。

這一本正經的嚴肅腔調,比起常荀那渾然天的調戲神態,何止相形見絀。

不過這樣偶爾展打趣的定王殿下,確實罕見。

兩人依舊以夫妻的名義借宿,卻比前兩天多費了點口舌。這地方離銅瓦山不過十余里的路程,能在這土匪窩附近居住的,要麼是無力搬走,只能苦挨著,要麼就是有些本事,能夠跟土匪周旋。

誠然,這戶人家是后者。

從院落屋宇來看,這戶人家頗為殷實,半點不像被土匪劫掠過的樣子。那三十余歲婦人倒苦水似的說了許多難,無非家中人口多,實在住不下客人,趁著天未完,兩人若一直前行,兩個時辰后能找到客店。后,那三十余歲的男子始終沉默,子卻微微繃

阿殷看得出來他會武功,甚至這婦人也是個練家子,骨骼瞧著格外結實。

自那晚深夜攪擾老丈,被殷勤善待后,阿殷還是頭一回見這般難纏的人家。

定王卻是認準了這家,聽著那婦人滿口的無能為力,卻沒挪腳步。

他顯然也沒了先前對待老丈時的耐心,只從腰間掏出個沉甸甸的繡錦錢袋,放在桌上。

屋子里立時安靜了下來,那婦人打開錢袋時低聲驚呼,拽著那男子的他瞧。男子瞧罷,滿面詫異的看向定王,“這是做什麼?”

“十兩黃金,換一夜借宿。”

黃金的力量顯然勝過千言萬語,那婦人的滿口推辭霎時無影無蹤,跟男子對視一眼,默默退到了后面。那男子往前半步,略顯鷙的目打量著定王,這麼一側,阿殷才瞧見他頸側有道兩寸長的傷疤,目驚心。

“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那男子審視兩人,“銅瓦山下,不是任何人都敢住的。何況你上還帶著黃金,又帶著這麼個人。”

“只說可否。”定王面不悅,將阿殷往懷中拉近,隨即奪過錢袋,“走不到那麼遠。”

他這下出手極快,甚至之間有意無意的掃過對方虎口,輕間便令對方虎口酸麻。那男子一愣,旋即明白此人功夫極佳,所以有恃無恐。宇軒昂的貴家公子帶著個獨自來投奔,肯花十兩黃金換此一宵,圖的是什麼?他猜不到。

然而貪念已起,他自知比不過定王的手,想要留下十兩黃金,就只有順從。

“那邊有空房。”他示意夫人將阿殷他們帶過去,“兩位要熱水或是吃食,跟說就是。”

定王點頭,帶著阿殷進了屋中,又叮囑道:“若有人問,就說不曾見過我們。”

“曉得,曉得!”那婦人變臉倒快,尋了上等的枕頭被褥鋪好,言語中全是熱,“兩位先歇歇,我去打些熱水過來,那屏風后頭就是浴桶,兩位——”語焉不詳,只是意味甚深的笑了笑,“兩位請便。”

屋門吱呀關上,阿殷才要開口,定王卻忽然臂將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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