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軍火庫日記

2016.05.01周日晴

余梁大概比我以為的要更有名氣些，從館回來之後，偶爾會有陌生的電話打進心一的手機，跟他談小蝴蝶的合作問題，容我沒太聽清，不過我看他沉得住的氣，按老規矩隻當個旁觀客。

他有自己的套路，事的方式一些方面甚至是我該學習的，但大抵男人都些慣自己人的病，或是顯擺的虛榮，我也不能免俗，在這方面我一直都比較刻意，不常給他提建議，鑒於他是個直腸子，真有問題，大概一分鍾也憋不住。

斷斷續續，前後他拒絕了四五個聯繫人，原因不一而足，不過我支持這份謹慎，好設計難得，不到真正想做好它的人，還不如讓它隻是一張圖紙。

我一直很堅信心裏的直覺，小蝴蝶會為一個實。

別墅我瞞他的，好在他本不是個細心的人，我在飄窗的小木桌上琢磨功能和立面，基本不用擔心他會過來突襲。

2016.06.17周五雨

借助出差之便，這是我長大後第一次回林語鎮，我媽出生的地方是典型的中部城市，空氣。

鎮子和記憶裏並沒有很明顯的變化，比起一二線城市，房價比較和諧，這讓我還能不去心一的工資卡。

我這次來，一是想考察下當地的建築風格，二是最好能將選址敲定下來。

公路後面就有個村子，有一戶人家正在建房，灰磚和水泥砌的承重牆，橫拉上鋼筋混的簡支樑，樓板都是一次型的板材，當地人玉石板，是城市裏用的材料。

老鄉都很和氣，不僅容忍了我這個陌生人隨便進施工現場的無禮舉，還告訴了我很多訊息。

這裏的建房還沒有節能的概念，門窗料非斷熱，玻璃厚度隻有3個厚並且單層，外牆都沒有設置保溫層，冬冷夏熱的況即使是空調也無法改善。

另外，空氣度大、梅雨季多發也是必須注意的地方，據老大哥的反饋，夏季雨前室地面的返現象時常嚴重到瓷磚上鋪滿了水跡，地毯和木地板都不適合這裏，但我還是喜歡木地板，所以我對裝的要求，大概會要求他們先鋪一層網格地板。

這裏暴雨頻發，開倒窗是比較好的選擇。

至於選址，我來之前據兒時的記憶，其實有個中意的地方，不過來了之後，發現那裏現在被拆改了一片公墓。

不過公路盡頭的老林場遷走了，舊場址卻還在，破得人煙全無，我喜歡這裏，我的眼應該比心一好吧。

它很獨立，隔著馬路和一條萎渠的河流，對面是一塊占地很廣的田野，而且離幹道很近。

離開之前，我從鎮上的居委會輾轉到村委會，在村支書那裏留下了聯繫方式，如果順利，老林場就是我和錢心一以後養老的地方了。

2016.07.3周日晴

環球金融城中使用的穿孔板的量不小，金茂於是單獨發了個包，在一個投標單位的產品系列裏有種不鏽鋼的遮板，可以和開窗配套使用，室外效果很漂亮，室形的斑有些幾何的覺。

或許可以在書房嚐試一下這種遮。

2016.08.11周四

心一昨天通宵，今天在家休息，11點多來電話，呵欠連天的說有我的快遞，他已經拆開看了，說是塊獎牌，錦城館頒給GAD的，名義是“最佳配合建築設計院”。

當時館改擴建設計是以個人的名義，不過公司的抬頭寫的是GAD，頒給它也沒錯。

這種私下裏企業對企業或個人的頒獎，其實不備法律和市場效應，說到底是給合作者面子，表明這個人得到了他們高度的認可。

錢心一也清楚，所以他說恭喜我。

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因為林語鎮老林場的房產證持有人前幾天聯繫了我，開出了一個比實際略高但相對也合理的一口價，可以分期，但我傾向一次付清，所以目前，我該多攢些……私房錢吧。

2016.08.31周三晴

心一就像個盾牌，自從他與我同居開始，赫斌就不再夢了，或許有，但也忘了。

今天臨起床的時候卻做了個夢，到現在都還耿耿於懷。嚴格來說也不夢，那會兒意識已經半清醒了，知道不久後鬧鍾就該響了，卻不知怎麼去年家樂福那場火災卻忽然在腦子裏燃了起來。

接著就夢靨了一樣，一直到他著我的鼻子並且上來堵，才被悶得清醒過來

出事的時候他在地下，所以他理解不了我皮上的冷汗，我沒說是想起火災。

僥幸與悲劇隻有一線之隔，如果可以，我會給他一個堡壘，別墅遠不到防火分區的面積，不過我臨時決定做一級防火。

這等級有些過分了，不過對於我們來說，這既是紀念，也是警示標。

2016.09.17周六雨

心一大清早就出去了，什麼反應都沒有，不過我知道他在裝，因為我看見他的日曆上畫圈寫B了。

B是生日的寫，他一年也就在日曆上圈4個B，他母親和弟弟，師父和我，所以我在等他的驚喜。

10點半他還沒回來，我有種吃不上午飯的危機，正準備去煮，門鈴就響了，說是快遞。

然後我收到個1m?大小的紙箱子，不僅沒寫寄件人，還是到付，沉甸甸的有十來斤，搖不出聲響，倒退10年，我大概會猜他給我寄了臺老式彩電。

綜合這重量和錢心一的浪漫指數，我決定省掉猜測的趣味程序，直接下手，然後我就看見了……

我32生日這天，收到的第一件禮，是一堆鋁板的施工邊角料，藏在快遞後面的送禮人，除了錢心一不會有別人，一直到他裝模作樣回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還有點懵。

他有些得意對我張開手，問我有沒有狗，我上說有，心裏也是真的如此。

這世上一定有人送更奇怪的禮，不過不同的人不同，廢鋁對我來說，比蛋糕和玫瑰更讓人心，因為這裏窩的邊角料。

9月初的時候金融城的幕牆工程底，F組正好不忙，心一不放心，請假跟我一起去了。

幕牆施工單位已經進了場，穿孔板的中標單位遼鋁，以前似乎跟心一有些工作上的往來，見了他一口一個錢所。

他讓人別這麼，好歹沒忘了我，會下一直威脅遼鋁的負責人聶經理，說窩的外裝飾板加工不好要跟別人沒完，還原度不能低於90%。誰都看得出來他厲荏苒，笑呵呵的打保障，設備和技工都是一流。

幕牆底會上展出的穿孔板板效果不錯，還原度達標，紋路和細度都讓人眼前一亮，較之前些年的工藝水準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錢心一一邊給人點讚，一邊囑咐對方大料也不得馬虎。

我喜歡這塊板材，它基本是我理想中的圖案，也會代替小三居為我全新的參照點，不管是出於警示還是收藏的心思，我都想留下些許樣品。

我預想後期施工中一定會有切壞的板材，若是遇見了，便問現場索要兩塊。

如今不用費心啟齒，這些廢料從天而降，禮雖然離主流，不過我還是十分驚喜，謝懂我的伴，有一天小蝴蝶為實，我也給他寄一截現場多餘的塗白鋼件。

穿孔板的本在這裏，隨意裱在相框裏也不會難看，不過我的打算，是想做一個窩的微版模型，放在玻璃櫥櫃裏，以後我和他有新的設計，為實的時候也做小模型放在這裏，看多年以後，它能不能被裝滿。

2017年1月27周五雪

除夕。

今年建築行業舉步維艱，放假早。

習太太今年沒有指示，我慫恿心一過了初二去旅遊泡溫泉，目標林語鎮。

我有餡的準備，畢竟他只是不以惡意來揣度我，小作多了他也就察覺了。

前陣子他發現我在做一個小樓設計，我就直接給他看了，不過我騙他這是錦城館館長老友的私家別墅，他知道我一直在接私活攢經驗，也就信了，時不時還會跑過來提意見。

為此我不得不寫了個錦城的設計說明來忽悠他，不過頂風作案也有好，現有的元素都是他默認並且滿意的。

對於出門，反正不用他做計劃，他都無所謂，所以初一去B市拜完年之後，當晚他就回來了，後頭還跟著條小尾。

劉易上輩子是個心機水娃，這是錢心一的原話，他滿臉不耐煩，小孩卻瞎了一樣就碾他，大概他上還是有些看不見嗅不到的溫磁場吧。

小劉兀自興了大半個晚上，激的臉頰上都是“高原紅”，要跟心一一起睡，我只能去了客房。

我此行去林語鎮，其實是因為攢夠了錢，要去拿下老林場的破房子，心一弟弟的臨時加，對我來說其實是件好事。

2017年3月1日周三

有了臺基面積，平面廓基本就定了，橫13進10的開闊空間，小花園或菜園不計面積，縱高沒人約束，不過鎮上普遍都是三層樓，比起門廳垂拔，或許掏個通的天井會更加宜居。

當地的樓層高度有些高，隔一層loft都足夠，不過心一喜歡，他平時吃多了就往高站，床上、沙發上，還振振有詞的說站得高消化得快，歪理。

如此層高就跟當地持平。

當地的窗牆比值偏低，建築型厚重，所以門和窗我都會選擇玻璃材質，玻璃脆弱其實是種錯覺，配置合理的話強度比水泥砌磚隻高不低。

口門上的雨篷不會取消，除了防護和遮蔽，它的裝飾功能也不容小覷。我喜歡落定窗，即使是首層涉及私，下片磨砂或者。

其他，待定。

2017年5月18周四晴

誰也沒料到建築行業的回溫點，竟然是一場天災。

L市的地震來得突兀，據報道是當地的第一次，像這種城市，幾乎都沒做抗震設計

萬幸的是心一出差的城市雖然離它不遠，但通訊並沒到影響，震後立刻給我回了電話，不幸的是楊江去了L市，如今聯繫不上。

直播裏的坍塌建築群越來越多，傷亡數量也持續增加，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心一離得近，說要過去找人，我不許，輕重疏離往往經不起掂量，不過我並不認為這是沒有良心的表現。

新聞裏一片兵荒馬，他父母給我打電話，希我告訴他們楊江給我報了平安，因為怨恨，所以讓他們幹著急，然而楊江的電話一直沒打通，我也沒接到來自當地的固話。

錢心一最會奉違，我想著索在家裏胡思想，還不如過去讓他陪自己。他在當志願者，扛方便麵和水，見了我大庭廣眾的過來抱我，沒說別擔心，只是讓我跟他一起去搬食品。

楊江在淩晨來了電話，借的不知道誰的手機，說了一句話就掛了。我鬆了口氣，這天都過完的時候才渾渾噩噩的想起來，我的錢心一，今天就32歲了。

2017年7月1日周六晴

公司徵集一個臨時組去支援災後重建的建築設計，我和心一都報了名。

別墅的設計暫時要延後了，不過養老用，也不用急，林語鎮也不需要抗震設計，不過我要選最高的級別，在條件允許的範圍，再安全都不浪費。

2018年5月7日周一晴

安心別墅的施工圖套了。

很簡單的雙坡雙向住宅樓，最終決定只做到二層，房子太大了空曠，不適合兩個老頭子。立面也樸素，一層白塗的外牆上四面掏大門窗口，都落地，口朝南，二層用橫向桑拿木裝飾立面，窗口上藏些燈槽，庭中有個採井，地面鋪種植土，這房子最張揚的地方，大概就是屋脊上包了一層金屬線腳。

我說是館長朋友的養老房，心一看了還比較滿意，他是個簡單的人，不會喜歡很複雜的設計。

這房子不需要報審，也沒單位來驗收，接下來就是施工的流程了。

2018年11月8日周四晴

這次來找心一談小蝴蝶的人是方興融創的翟監事，他作為到公司考察的業主，面對面來跟他談合作。

他進會議室之前我就有直覺，這次怎麼也該來真的了。

接近3年的埋沒和蟄伏，有誠意又有實力的地產商姍姍來遲，好消息是融創集團將縱橫聯合其他幾個地產商，在華中斥資打造一個頂級奢侈品薈萃王國，溫遠國際LG大廈，如果最終建，它將會取代中東係列，為世界第一高樓。

在這個未來第一的頂端，投資者異想天開，想要一個開闊的空中花園，翟巖覺得小蝴蝶適合這裏。

但壞消息是，800米的高度目前只是一個概念，實施起來還遙不可及，期間困難重重，很有可能巨資和力花費之後，他們自能收獲一座爛尾樓。

翟巖很誠實，告訴他要是介，設計的周期會很長，施工的周期更長，可能橫五年、十年、甚至就是不可能，我談了談，他想接，我當然，也支持。

世界第一高樓上的空中花園，就是設計到50歲才能實現，那也值得拚搏。

2019年6月21日周五晴

從慕尼黑參加完展會回來以後，我就了讓別墅開工的念頭。

思來想去也沒找到這衝的源頭，就當是本命年，想得比較多吧。

靠譜的施工並不容易找，加上我沒條件常駐那裏，所以我還需要一個監理，鎮上應該沒有監理這個職業。

2020年5月19日周二晴

4月中旬，溫遠國際發布消息開始啟，值得慶祝的好消息，我該送他點東西。

我勒令心一請天假，他還十分不樂意。

折騰近一整年，裝驗收趕在上周過了，圖紙太多，所以我只帶了門鑰匙和設計說明，疊在兜裏，一路上我一直在想他的反應，為此還覺得可以期待。

C市的房子也是家，不過意義不一樣，這是我作為建築師，為自己和他設計的第一個居所，雖然用上大概是很久以後了。

為了減他觀察的時間，我直接把車開到了房子的正門口，心一從車上下來就瞇了眼，估計是覺得眼，但一時半刻又沒想起來。

我把設計說明遞給他，他滿臉茫然的接了，低頭開始拆。

鑰匙很快就會出來，我莫名其妙的張起來，這輩子沒求過婚，估計差不多也就是這種心了。

心一沒料到紙裏面有東西，斜豎著拆的，鑰匙一下滾了出來，他看都沒看清就手忙腳的去接，重新站直了發現是匹鑰匙，在指尖上晃來晃去的問我搞什麼名堂。

我說你自己看。

他瞟了我一眼，立刻低頭去看圖框，很快就抬起頭撞了我一下，眼睛賊亮：“陳總，這建設單位和工程名不錯啊。”

我其實開心，但知道一定不能高興得太早，就讓他接著看，果不其然，他轉到正文，越過工程概況看到設計參數的時候，表就越來越糾結。

他肯定是職業病犯了，我以自己人的份翻譯，他臉上寫得應該都是“這是哪個傻設計的！！！”。

我其實有心裏準備，他的反弧一直都“工作”的，這反應是對我的人攻擊，不過我覺得有點逗，便火上澆油的說：“我送你一個家吧。”

“謝謝，房子我的了，永遠不還了。”

老林場夠偏，他揚了揚鑰匙，肆無忌憚的扳著我的頭過來親了一口，這瞬間我想他應該是被迷昏了頭，以至於沒被三個一級轟炸崩潰。

撤開以後他接著看設計說明，然而視線一直沒往下移，盯在設計參數上，一副難以下咽的模樣，我心裏好笑，等他發。

兩分鐘以後，他忍無可忍的著“防雷一級”在我眼前晃道：“這裏要不要抗震設計我忘了，面積小層間防火用一級也算了，可是民居啊！不到10m高啊！防雷一級你是怎麼做到的！這他媽其實是個軍火庫吧！”

據規範，防雷一級確實有點過分：凡製造、使用或貯存炸藥、火藥、起藥、人工品等大量炸質的建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菇涼們一路相伴，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