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025
清溪自記事起就每日目睹祖母對母親的嫌棄,也旁觀了父親理婆媳關係的辦法,睡了一晚,清溪決定還是先委屈母親兩天,等過了祖母的氣頭,再找做飯、洗的傭人。
第三天,楊嫂就幫清溪聯繫了兩個四十來歲的婆子,都是本地人,老實可靠。
清溪二人明早來家裏上工,然後晚上回家,清溪親手給祖母做了一頓剛學會的蟹黃面。徐老太太這輩子最吃螃蟹,一看到面里金黃的上等蟹黃,臉上先是一松,故意裝無於衷,挑著眉問孫:「說吧,什麼事。」
清溪笑,彎腰幫祖母拌了拌面:「沒事啊,今天剛學的,祖母嘗嘗味道還行不。」
甜言語,徐老太太自然是不信的,但蟹黃的香味人,哼了哼,接過筷子嘗了口。一口面下了肚,徐老太太掃眼立在旁邊的兒媳婦,淡淡道:「還湊合,照你爹的手藝差遠了。」
林晚音低下頭。
清溪的興勁兒也歇了大半。
徐老太太只是看兒媳婦不順眼,並不是真心打擊孫,瞧見孫蔫了的臉蛋,徐老太太抿抿,看著麵條道:「麵條可以再稍微一點,我看你做的面都偏細,做菜又不是孩子花,不能一味往緻了弄,太細有損勁道。」
清溪若有所思。
師父經營的是麵館,講究盡量用最短的時間做出味的面,短客人等待的時間,但速度快了,面的品相、味道難免會比慢速度做出來的面些細,不過除非最挑剔的客人,是分不出區別的。而祖母這幾十年,吃的多半都是祖父、父親的手藝,兩屆神廚在家給妻子、母親做飯,就算沒有參加廚神比賽那麼用心,也比在酒樓的時候更講究些,因為無需考慮客人等待時間,做的更從容。
祖母剛剛的話雖然是挑剔,但同時也是可以再改善進步的地方。
「嗯,我知道了,謝謝祖母。」忘了剛剛的一點鬱悶,清溪真心地道。
徐老太太哼哼,繼續吃面。
翌日清溪介紹兩個幫工,徐老太太綳著臉,但也沒有再往外攆人就是。
母親的麻煩解除了,清溪專心晨跑、學面。
.
自從上周六晨跑與顧明嚴一塊兒撞見顧三爺,清溪已經連續四五天沒看到對方了,跑到以前相遇的拱橋那裏也沒什麼覺,然後這天早上,清溪快要上坡時,悉的黑大狗再次出現在了橋頂。
清溪微微一驚。
富貴不知興什麼,加速跑上去,朝大黑狗汪汪。
來福停在橋頂,瞅瞅富貴,沒什麼興趣似的往後看。
顧懷修慢慢跑了上來。
高大強健的影,如一株拔白楊迎風而立,清溪下意識垂眸,看見富貴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又朝男人跑去,儼然還記得人家的干餅。悉的丟人覺再次湧上臉,只是距離太近,清溪想等男人跑過去了再掏出自製餅吸引富貴,出乎意料的,那人居然停了,視線對著富貴。
富貴毫不知這個人有多狠辣無,狗地搖著尾等餅。
清溪不得不停下,窘迫地朝富貴晃晃荷包。
這招果然管用,富貴立即跑了回來,清溪故意饞著富貴,想走到橋另一頭再喂,才走幾步,耳邊卻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哪買的?」
邦邦渾似命令的語氣,換個人這種態度,清溪未必會理睬,可,尊敬與害怕,都會讓人下意識服從,前者心甘願,後者,希用服從保平安。
「我自己做的。」清溪低著頭說,跑步太累,還在,孩急.促的呼吸,另有一種味道。
顧懷修朝走去。
清溪全.綳,直到男人停在兩步之外,朝出手:「我看看。」
清溪沒膽拒絕,乖乖出荷包,線朦朧,的手又白又小,纖縴手指若無骨。放荷包的時候,清溪也難以避免地瞧見了顧三爺的手,又長又大,骨節分明,瘦,但與貧苦百姓的瘦不同,而是充滿了侵略的力量
放下荷包,清溪迅速收回手,彷彿再晚一點,就會被他抓住。
富貴蹲在兩人中間,見主人把自己的口糧送出去了,小傢伙不要命地對著男人汪汪抗議。
顧懷修嫌吵,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兒干餅丟給富貴。
富貴子一歪,沒出息地撲住干餅,人有喜新厭舊的病,狗也一樣,新的肯定是好的。
清溪看著自己的狗,心裏生出一挫敗,看來,做的餅輸了。
小姑娘長長的睫抬起來又放下去,兩片.的還微微嘟了起來,顧懷修掃眼富貴狼吐虎咽的樣,再看看手裏孩自製的豬餅,哪有什麼猜不到的?徐家大小姐,看似弱,實則要強,在秀城對著一群酒樓掌柜放出狠話會東山再起,現在連狗的吃食也要爭個高低。
出一塊兒豬餅,顧懷修拋給來福。
來福一接住,嘎嘣幾下吃完了,旁邊富貴還使勁兒咬呢,狗眼睛倒是瞪著來福。
「喜歡哪個?」等來福吃完,顧懷修一手拿自己的干餅,一手拿清溪的豬餅,蹲下去問。
他的神很認真,彷彿來福聽得懂,清溪剛想笑,就見來福對著兩塊兒餅嗅了嗅,然後叼走了男人右手的餅,也就是做的那塊兒。
清溪瞪大了眼睛,震驚過後,看那隻大黑狗突然特別順眼,一點都不覺得兇了!
顧懷修站了起來,將荷包還給清溪,面無表道:「來福吃的是國特製狗糧,五塊一斤。今天回去后,你把豬換牛,玉米面用開水和,加點豆面、麩子,再把切好的胡蘿蔔、白菜、海帶、牛放進去勻做餅,明早帶來。如果來福吃,以後我用同樣價格從你這裏買,一天一斤。你的狗與來福同類,最好也吃這種。」
向來話的男人,聊到狗糧,一口氣說了很多,音調清冷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清溪吃驚了三次,一次是來福的名字,一次是狗糧的菜譜,最後一次,是男人的生意提議。
五塊一斤,一天賣他一斤,一個月就是三十斤一百五十塊!去掉本錢……
清溪飛快算了算,真做這單生意的話,每個月狗糧就能賺一百塊,夠家裏與麵館的租金了!
「那個,三爺能不能再說一遍怎麼做?」清溪抑著興問。
顧懷修沉默一秒,重複了一遍,另補充道:「不用放鹽。」
清溪點頭,記住了。
顧懷修便往前跑了。
清溪著男人的背影,想到未來的大生意,一個月一百塊,頓覺渾輕鬆,剩下半圈跑得開開心心。白天學面,傍晚清溪去菜場買了牛等食材,晚上熬夜趕製,徐老太太、林晚音都以為是楊老佈置的作業,進來看看就走了。
翠翠留在廚房陪小姐,餅出鍋,覺得香,迫不及待想嘗嘗。
「不是給你的。」清溪笑不可支,等餅涼了,用掌心托著喂富貴。
富貴吃得可歡了,但小傢伙吃啥差不多都是這樣的表現,清溪無法確定自己做的不功,學顧三爺那樣一手拿一塊兒富貴挑,呵,富貴把兩塊都叼走了。看著面前貪婪饞的小狼狗,清溪深深的懷疑,富貴與來福,真的是同類嗎?
早上五點,清溪老時間起床,帶了一包新狗糧去晨跑。
還是在拱橋那裏的面,清溪將牛餅給顧懷修,忐忑地等著。
來福嗅嗅主人的手,再次選了昨日才出鍋的新餅。
清溪悄悄鬆了口氣。
顧懷修起,口袋,掏出兩張鈔票給:「明早五斤,以後五天一次,這是三十天的。」
兩張一共一百五,清溪驚訝,遲疑著問:「不是先給定金嗎?」
顧懷修淡淡地看著:「你敢毀約?」
清溪脖子,不敢。
接了錢,清溪剛裝好,見顧懷修要走了,一急:「三爺,我……」
顧懷修頓足,偏頭等說。
清溪扯扯手指頭,著頭皮道:「三爺,來福喜歡吃我做的餅,說明我的比來福之前用的好一點,您看,您有其他養狗的朋友需要嗎?」
小丫頭腦袋夠靈活,還懂擴大客源,顧懷修多看了一眼,道:「有,但我不會幫你推銷。」
清溪很失,但讓堂堂汽車大亨去推銷狗糧,清溪也無法想像那形。
「那,我可以自己賣嗎?當然,方法是三爺教我的,掙錢了我可以給您分。」清溪誠懇地說。
顧懷修聞言,終於轉過來,黑眸不加掩飾地看著。
清溪不敢與他對視,局促地低下頭。
顧懷修轉向湖面:「如果你想一輩子專賣狗糧,那我不反對,也不需要你的分。」
專賣狗糧?
一個發誓要重振老字號酒樓的廚子,你要專賣狗糧嗎?
清溪臉如火燒,儘管人家顧三爺並沒有旁的意思,但自覺慚愧,想錢想瘋了,居然差點本末倒置。錢是重要,可經營麵館的初衷不是為了賺錢,甚至重振酒樓也不是為了賺錢,因為廚藝是老徐家的傳承,廚神是老徐家的榮耀。
「謝謝三爺。」清溪鄭重朝男人鞠了一躬,謝他的點醒。
深秋時節,晨間的湖風一陣接一陣,吹得孩上的寬鬆衫兒獵獵作響,額前碎發也左右飛。
但站得很穩,低垂的臉龐而堅定。
「去吧。」顧懷修收回視線,往前跑了。
清溪呼口氣,目送男人跑遠,也繼續朝另一個方向出發,只是快要跑完長堤的時候,清溪突然在路口發現一道黑影,男人面朝東方,不時看看腕錶。那是顧明嚴啊,清溪懂了,顧明嚴以為是從那邊跑來的,所以在這邊等!
清溪不想再與顧明嚴有任何糾纏,立即收住腳步,準備沿原路返回。
腳步輕,顧明嚴的位置其實聽不見,但大概是等得有點煩躁,顧明嚴掏出煙,換個方向站著背風點火。著了,顧明嚴裏叼著香煙,一邊往口袋裏裝打火機一邊抬頭,然後就見長堤之上,一個小的孩正往回跑呢!
顧明嚴愣得忘了,下一秒,他猛地扔了香煙,朝清溪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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