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25 父親
葉梓問,你為什麼這麼恨他,他畢竟是你的父親啊?
兔答:父親?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是我的父親吧。從8歲開始,他就恨我,懷疑我,打我,大半夜把我扔在大街上,用花瓶砸我的頭,在大庭廣眾下罵我小,讓我在路邊跪一天一夜,只因我為我媽說話了。我倒是無所謂,我無法忍的是,他對我媽做過的事。他曾經把我媽送給他的狐朋狗友,他們當眾對我媽做那些惡心的事,他像是看不見。我媽后來神上出了問題,被他的新人欺負,他不管……我媽對于他來說,就是舊抹布吧,哈哈,恐怕連舊抹布都算不上。
葉梓:殺你父親哪是什麼容易的事,我記得,你父親是個大富翁啊?他邊怕是有很多保鏢吧?
兔:按照我的方法,殺他很容易的。
這天夜里,葉梓徹夜難眠。他反復翻看手機上接收的資料。資料上沒有男人的照片,也沒有名字,但是他的地點,殺他的方法寫得清清楚楚。這個人現在正在市里最好的醫院里,腸科,33病房,他的病是,腸癌。而殺他的方法如此簡單,且方法眾多。第一,他的嚨已經被接了導管,要時不時祛痰疏通才行。只要將導管堵上,幾分鐘,他就會窒息而亡;第二,在輸導管上做手腳,致使大量空氣快速進管,引起氣栓塞,或者嚴重的心功能障礙,他會呼吸困難,心力衰竭,快速死亡……
兩個人最初的易,就是換殺人。如今,葉梓殺了江唯和老婦人。而兔殺了欺負母親的男人,聶海霞和張濤。按照這等邏輯來說,的確葉梓應該再殺一個。但是,換殺人的易早就不存在了。這一次,兔的意思是,用殺他父親的方式,來證明葉梓對他的……怎麼想都行不通啊,為什麼這樣做就能證明了?難道,還有什麼?
而且……這個人明明都得了腸癌了,年齡也這麼大了,放著不管,估計也活不了幾年了啊,何必呢。
雖然這麼想,第二天,葉梓還是去了那家醫院,來到腸科,四樓。他當然不會就這麼去殺人,他只是很好奇而已,只是去看看況。
地板是墨綠的,墻壁則是淺綠。白護士推著車子來回走,里面放著藥水、紗布、針管等等。家屬們在樓道里聊天,一兩個穿條紋病服的病人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葉梓,雙眼無神。
葉梓走著走著,心里涌現出一種異樣。
似乎周圍有很多很多影子,很多雙眼睛都在看著他。他討厭這種覺。
然后,他看到33病房。
一個高挑的黑男子站在門口,一旁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異常消瘦的鬈發人。
葉梓還沒走過去,就看見人抬頭了。
人的鼻梁窄且高,眼窩微陷,深褐眼珠子。哪怕面不好,眼角角都有皺紋了,也能看出曾經的。看起來,像是個異國人。
人看著他,臉皮微跳,手指不斷挲著,肩膀也在抖。在害怕。
這位,就是兔的母親了吧?葉梓想。兔的高鼻梁以及白,怕是傳了吧。
說起來,這個人的長相,還真是相當悉啊。葉梓的腦袋有些疼,覺像是要想起什麼似的。還沒有想好,他自己就已經開口了:“阿姨,您好。”
人神經質地往后挪了幾下,垂下頭去,不吭聲。
旁邊的高挑男子說話了:“請問找誰?”
葉梓話都還沒說出來,突然瞥到坐在病床上的男人,手中的花束落地。
男子還在說什麼,他推開男子,就朝里面走去。
很明顯,坐在病床上的老男人也看到了他。
老男人頭頂上已經沒幾頭發了,他的面灰白,看起來相當蒼老。而此刻,他的雙眼瞪起猶如銅鈴,張開,哈了好幾口氣,氣管發出沙沙、撲哧撲哧的聲響。
他巍巍地指著葉梓,蠕,但什麼都說不出來。沒辦法,氣管已經被上了導管,他沒辦法說話。
他邊的年輕人疑地看著葉梓,然后站起來,怒道:“你是誰?誰讓你隨便進來的?”
葉梓站著,雙手握。
老男人則是不斷揮手,繼續。
雖然聽不到了,葉梓卻看出這老家伙想要說什麼。在這一刻,他的鼻子熱辣辣的,雙眼滾燙、。怕是有十多年沒見了吧?本來以為兩個人的關系早就斷絕了,沒想到還有今天,沒想到還能看到他急切地盯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無聲地喊:兒子!
即使現在,葉梓依然記得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這個名葉城的男人,和韓瑤一起,從價格昂貴的轎車走下來,在眾多小孩子之中選中了自己。一西裝的他蹲在自己面前,笑著對自己說: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
還記得在豪華的大宅里,葉城請了無數家庭教師教自己功課。從天文地理數學語文,到禮儀舞蹈樂。他坐在椅上,聽自己背誦古詩宋詞,背不好的話,會挨條子,背好了,他就會笑著自己的頭,晚上一起看世界;
還記得葉城帶著自己,參加了各式各樣大型活。在那麼多友人面前,他驕傲地宣稱:他是我的兒子;
當然,既然記得這些好的,自然也記得后來,他是如何無視自己的,最后,自己和母親,又是如何孤零零地離開那個家的。
葉梓覺自己的頭愈來愈疼,實際上,快要炸了。
此刻的他,的確,但是更多的,是混。
他現在知道了,兔想殺的人,是他的父親。可是這人也是兔的父親啊……天啊……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兔是開玩笑的吧?!
他轉就要走,卻聽到砰的一聲,然后便是人的尖。
葉城竟然從床上滾了下來。
他腹部有裝排泄的袋子,有導管,現在那里已經開始滲。
而男人只是地抓住葉梓的,不斷說著什麼,眼睛發紅。
不一會兒,幾個護士,和一位男護工沖了進來,護工將葉城抱上病床,幫他清理傷口,清洗袋子。
年輕人焦急地在一邊喊:“老爺,沒事吧?沒事吧老爺?”
后來終于理解了什麼,拿了一張白板,和一支筆過來,架在葉城跟前。
葉城在上面寫了起來:“兒子,你來看爸了嗎?我以為死之前都看不到你了,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葉梓沒吭聲。
葉城:“這段時間,我經常夢見你。前段時間我一直在重癥監護室,好幾次都出了你的名字呢,你不信問芳姨。你真的長大了呢,大學都畢業了吧?我有人找你,但你的公寓那里沒有人,后來在……”
葉梓抬頭,拳頭握,打斷了葉城:“為什麼找我?”
葉城:“父親找兒子,是很奇怪的事嗎?”
“……”
“我對不起你,我知道,這麼多年,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我不應該這樣。這次的病,就是報應,一旦知道我已經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就會后悔我曾經做的事。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我對不起你們……”
葉城寫著寫著,字變了,兩行老淚流瀉而下。
葉梓實在有些不了了,連忙道:“你沒對不起我,我本來就是你們收養的,長這麼大,不愁吃不愁穿,已經夠幸福了!”
被喚作芳姨的年輕人一邊白板,一邊道:“原來你就是他的大兒子葉梓啊,早就聽說你了,就是一直沒見到呢。長得還真不錯啊,是個翩翩公子。”
葉梓的心卻是一點都不輕松,他問了此刻他最想問的問題:“弟弟呢,他來看您了嗎?”
葉城的表瞬間變得沉,芳姨也在一邊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葉城才在白板上寫道:“Jason就是個惡魔。”
葉梓覺自己的世界在坍塌。
實際上,從剛剛看到葉城時,就在坍塌了,只是他一直在逃避罷了。
在這一刻,他想起了曾經的某個場景。
一家人坐在圓桌旁吃晚餐,父親問才五歲多的淺發男孩子:“城汐,你的英文名想好了嗎?”
小男孩抬起頭,笑得燦爛:“想好了!”
“嗯,是什麼。”
“Jason!”
“為什麼這個?”
小男孩指了指葉梓的t恤,上面便是一串大大的英文字母“Jason”。
……
芳姨見葉城一直沒有筆寫,便接口道:“Jason給老爺下毒,害他昏迷了整整兩天,差點就死了呢。簡直想不到這孩子這麼惡毒啊。老爺對他徹底失了,本來想將他送進管所,但念在父子一場,就只是把他趕了出去而已。”
葉城點頭,又繼續寫了起來:“Jason已經徹底毀掉了,我們早就放棄他了。但是你,阿梓,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了。答應我,以后,不要跟他混在一起。”
芳姨點頭:“他真的很可怕,本就是個瘋子。他那些森森的笑容背后,簡直不知道藏著什麼鬼主意。你跟他一起,會被他帶壞的。”
葉城:“只要不跟他混在一起,你就是我的好兒子,我以后一定會好好補償你們母子倆的。你也知道我活不久了,我的財產,我們葉氏集團的份,以后都會是你的。”
葉梓沉默了許久,像是確認一般的,再問了一次:“弟弟,為什麼稱他自己是,顧城汐。”
芳姨嘆了一口氣:“因為他覺得已經離葉家了啊,所以就改了姓,跟媽姓了。只可惜他媽也已經瘋掉了,改姓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葉城明顯不高興,芳姨閉了。
這天,葉梓在病房呆了整整一下午,才回去,心極其復雜。
他的頭一直悶疼,昏昏沉沉,像是冒了一樣。他能到,自己的記憶在快速復蘇,每走一步,就在復蘇。
Jason,葉城汐,是他的弟弟。葉城的親生兒子。
而他,葉梓,比葉城汐大了五歲,被葉城和韓瑤收養,當做親生兒子養了十一年。
然而,葉城對他的萬般寵,在他終于得到了親生兒子葉城汐后,徹底消失了。當然,這其中很可能還有。比如,葉城和韓瑤的破裂。
葉城汐是在國外出生的,他長到四歲左右,大人才將他帶到本家。所以他跟葉梓一起只生活了兩年多的時間。
葉城汐很粘葉梓,原因很簡單,他沒去過兒園,沒有同齡的孩子,在他心中,葉梓恐怕是唯一可以跟他一起玩的哥哥了。
而葉梓討厭葉城汐的原因也很簡單,畢竟在他的心里,葉城汐的出現,奪走了他的一切。
所以就理所當然的出現了葉梓將城汐推進泥坑啊,兔子面之類的事件。
可是,即使回憶起了這些,葉梓依然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兔的意圖。
一開始,他為何要找自己做易,為何要威脅自己,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哥哥,為什麼還要……
他打開了房門,兔正在窗邊站著,純白的襯衫隨風鼓。
淡淡的從落地窗涌房間,窗簾翩躚,浮沉漾。
“你回來啦。”兔輕聲道。
葉梓站在門口,聲音帶著疲倦:“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嗎?好吧,我現在知道我們到底是什麼關系了,至現在,你應該告訴我,你做的這一切,到底為了什麼吧?”
兔回頭,手中挲著新鮮的白玫瑰:“要說原因嗎,嗯,大概就是,一個人掉地獄的話,實在是太——孤單了,所以忍不住,找個伴了。”
葉梓垂頭:“就因為這樣,那你那些所謂的,是騙我的嗎?”
兔皺眉:“怎麼會,我你哦。”
葉梓抬頭,聲音揚起,雙眼發紅:“我是你哥!你哥!!你到底在想什麼啊?葉、城、汐?”
“你終于想起我的本名了啊,我好高興。”兔的聲音飽含驚喜,之后,又沉了下去,“又不是親生的,再說,這些又不重要。”
“……”
已經被撕碎的玫瑰落在地上,支離破碎。兔朝葉梓走過來,赤腳碾在玫瑰的尸上:“阿梓,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不擇手段地想要跟你在一起而已,這樣也有錯嗎?”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一直瞞到現在?”
“我希你自己想起來,想起所有有關我的事,我希你上我,我希,在你了解了我的所有之后,選擇我。”
“……”葉梓覺自己頭昏腦脹,已經無法理解兔的言語了。
他坐在琴凳上,閉目養神。
兔則在后面懷抱著他,像以前一樣,手,在黑白琴鍵的高音區敲出未知的、空靈的旋律。
他的在葉梓的耳廓上,輕聲耳語。他就像是蠱獵的魔鬼:“阿梓,你忘了你有多恨他了嗎?你不負責任的父親,是如何無視你、拋棄你和瑤姨的?他們在房間里吵架,將瓷摔得到都是,瑤姨半夜將你搖醒,一大清早就把你帶走了,你不記得了嗎?你忘了這麼多年,他一分錢都沒給過你嗎?你忘了在大街上看到他,他直接無視你嗎?你忘了你跑回去,大聲爸爸,卻被他讓人轟出去的事嗎?”
“你忘了你曾經發誓過,要讓他后悔嗎?你忘了你曾經恨不得殺了他嗎?”
“況且……今天,他是不是讓你遠離我了?是不是,說我是惡魔了?呵呵。你看,他阻礙我們了呢,阻礙我們的人,多礙眼啊。”
兔的左手輕輕抬起葉梓的臉,歪頭,就將印上葉梓的角。
夕西下,一片芒逐漸小一小束,落在兩人的發上。
雀躍在兔輕的睫之上。
兔的右手還在鋼琴上奏,他的聲音像是妙的樂曲:“給你一個星期怎麼樣?殺了他吧。”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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