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深夜萬籟俱寂，唯有這昏暗的長街上劍拔弩張，對峙中氣氛一片繃。

單超僧佛珠背龍淵，直視面前華麗的馬車，沉聲道：“出家人眼中世間萬般平等，小僧不知閣下幾品，但閣下于我實在面善，因此才懇請下車一見。若是為此而罪的話，那小僧也甘愿領罪無怨”

這話說得不卑不又很切但就因為太切了，仔細咂的話，倒有點像男人在懇求心儀的子，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倍荒唐。

馬車謝云似乎也覺得有點意思，笑著反問了一句：“相見即是有緣”

單超道：“是。”

“良緣孽緣”

“”

單超沒想到他會這麼問，而且還問得這麼快，一時倒愣住了。

“若是良緣也罷了，若是孽緣，連累出家人獲罪也不太好。”謝云頓了頓，提聲道：“我看不如這樣三更半夜不必生事了，若真有緣日后自會再見。馬鑫，駕車”

馬鑫等人早不糾纏，聞言立刻應聲，便要指揮車夫揮鞭駕馬。然而就在馬車即將前行時，單超在急之中一步上前，沉聲道：“閣下等等”

他背上的龍淵劍原本就一直震，此時隨著他腳步邁出、背繃，白鮫皮鞘中的簧力，竟驟然彈出了劍

鏗鏘

龍劍響久久不絕，寒映照中所有人臉劇變。

出家人半夜攔車也就罷了，還敢在衛統管謝云面前拔劍，這是想死還是想死馬鑫等大侍衛連想都不用想，瞬間就沖上去拔刀出鞘：“大膽”“站住”“什麼人竟想手”

單超喝道：“等等”一手便反到肩后去按住劍柄。

他本意是將龍淵回劍鞘，但原本神就高度繃的侍衛一看他手，哪還來得及看他到底是想干什麼電火石間馬鑫一刀逸出，雪迅猛仿若閃電，整個人便如大鵬般從天而下：“你給我找死”

當

金屬撞擊亮響，震得眾人耳朵發麻

馬鑫一僵，長刀差點手而出：“統領”

劍意呼嘯散去，長街氣流靜止，只見馬鑫和單超之間竟神鬼不知地多了一個影謝云。

袍袖擺緩緩落下，謝云擋在馬鑫前，面無表直視單超，一手抬起用護腕生生擋住了龍淵劍鋒。

而那劍鋒之蓬凌厲，竟然在完全破除謝云力之余，還生生將玄鐵護腕斬裂，碎數塊叮當落地

馬鑫瞳孔，寒意從周遭數人心中同時升起：這樣的神兵利刃，這樣的迅猛出手，要是謝云沒有在千鈞一發之際出現擋下的話，此刻馬鑫最輕的結果也必然是劍折人傷人傷不要，但大衛被一出家人當街斷劍，這是何等的恥辱傳出去大家都別要臉了

馬鑫退后半步，嘶啞道：“統領”

謝云聽若未聞，甚至沒有回頭。

他沒看任何人，白銀面后波瀾不驚的目只靜靜鎖在出家人年輕的面孔上。

而單超眼底驚疑不定，半晌才遲疑著收劍回鞘：“小僧并非有意，請閣下”

謝云并未回答，那只擋劍的手徑直前，搭在了單超的肩膀上。后者黑布僧下材遠比他悍，然而謝云掌中似有一極其霸道的力洶涌而來，冷酷、堅決、不容置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單超得寸寸屈膝，直至生生跪倒在地

撲通。

地聲極其輕微，卻又仿佛重若千鈞，久久回在眾人耳際。

謝云緩緩道：“看來你我之間，該是孽緣了。”

侍衛這才如夢初醒，慌忙想要上前抓人，然而謝云一擺手便止住了他們：“退下。”

侍衛哪敢說多一個字，彼此短暫視線流后便小心退至三丈余遠。

青磚街道上只見單超直跪在謝云面前，兩人被拉長的影卻在慘白月下疊重合，甚是怪異。單超微微息，抬頭看向謝云居高臨下的面孔：“小僧大膽敢問閣下數年前可曾去過漠北若真是小僧故舊，可否請”

“世上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者千萬，你如何就知道我似你故舊”

單超言又止。

謝云笑了一下。他被冰冷面罩遮擋的面容在夜中是有些可怕的，但這一笑慢條斯理，月下淡紅的角，竟令人心中油然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覺。

“人說了佛門就得六清凈，和尚，你心心念念惦記著故人，怕是不太凈啊。”

“”

“你那位故舊，該不會是老人吧”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位高權重的朝廷命竟能如此自然地口出輕佻，單超也愣了下，隨即沉聲道：“閣下開玩笑了。確實那位故舊對我而言有重要干系，但絕非你說的那般一定要問的話，那人該是我的師父才對。”

“僅是如此”

“確實如此。”

謝云就像個將困絕境的獵人，饒有興味地繞著單超轉了一圈，目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而單超則跪在地上目視前方，月下可見他神泰然坦，完全沒有毫心虛和閃躲。

“那麼，”謝云停下腳步，從后俯在單超耳邊，勾起的角幾乎在了那結實的頸側：

“你師父，為何又不要你了呢”

氣息溫熱，語意悱惻，尾音卻仿佛帶著冰冷的嘲弄和揶揄。

如果不是靠得足夠近，不會有人發現僧人悍拔的頓時一震。

“開個玩笑，小師傅別在意。”察覺到單超似乎想說什麼，謝云微笑著打斷了他，起向侍衛：“夜里風涼，我們就不要再多盤桓了。車里可有熱水給小師傅倒杯茶。”

手下作也快，立刻去車里端起黃銅壺，倒上滿滿一杯熱茶小心送了過來。謝云站在單超后一手接過茶，另一手卻袖口微，落出一只雪白的花苞。

手下眼尖，認出是之前從劉家室中盜出的那朵據說存亡續斷能解百毒的奇花，不由心中愕然，也不知道謝云是什麼時候把花從錦盒中拿出藏在手里的。

他還在這疑著，便只見謝云隨意將花丟進熱茶中，噗呲一聲幾乎不聞的輕響，那花轉眼就溶解在了水里。

“”

手下大驚，卻又不敢聲張，眼睜睜看見謝云轉手將茶遞給單超：“小師傅，請。”

單超有些遲疑，但謝云這樣份的朝廷命，又溫言好語的，也只得接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謝云問：“味道如何”

不知為何他說這話時似乎有些意味深長，單超不明所以，謹慎道：“有異香。”

“知道為何香嗎”

單超皺起了濃的劍眉。

“因為這壺茶，是我從于侍郎府中出來時，他家專門請金燕樓當紅姑娘給我泡的。”謝云笑問：“和尚，你覺得這勾欄院里頭牌花魁的脂香，滋味如何呢”

這人也真是絕，當著出家人的面接二連三出言輕薄，還態度自然得仿佛本應如此，讓人簡直分不出他是居高臨下無所顧忌，還是真的因為本就風流放縱，因此肆無忌憚。

單超沉聲反駁：“滋味芬芳，余韻悠長，想必是位絕代佳人，這又如何”

謝云仰頭一聲長笑。

單超并沒有站起來的意思本來就是他先招惹的人家，又是這麼一位深淺難測的主兒，強行起不定還會如何橫生枝節，索就直跪在青石板上，只見謝云仰頭時脖頸修長的線條在月下格外明顯，明明是個讓人完全無法心生好的人，卻莫名有種放的吸引力。

“和尚，”他就帶著那麼揶揄的笑容問，“你們佛家不是說即是空空即是麼怎麼你還對聲佳人這些，這麼有說法呢”

單超鋒利的眉梢微微一。

“你說自己是出家人，一副世間眾生平等、你自清心寡的模樣，卻對這紅塵中的種種旖旎羈絆念念不忘。你品得出香，說得出人，故舊往事執念在心，明明滿腦子都掛念著塵世，還說什麼佛門二字”

單超意辯解，但話沒開口就被謝云毫不留打斷了：“你敢當街攔馬我下車，所依仗者無非武功技藝、神兵利，只是在比你更強的我面前并無作用而已和尚，這世上本來就沒有那麼容易得來的東西，出世之人想從塵世中求得答案，除非掌握比人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權力。”

“而你如果做不到這些的話，除了當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他的余音在深夜清冷的風中漸漸散去，那話里的意思卻又像釘子一般，深深刺在了單超心口上：“不，閣下誤會了，我”

謝云卻豎起一修長的食指，做了個噤聲的作，微笑轉離去。

白袍袖在月華中悄無聲息劃出一道弧線，謝云的作與夢中那一幕奇異般重合，剎那間單超瞳孔，連想都沒想，起一把按住了他手臂：“等等”

不遠早已高度張的侍衛登時上前：“干什麼”“大膽，放手”

謝云抬手制止了他們，“嗯”

單超呼吸微微重，卻仍直視著謝云面后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閣下勸告之言我已都聽進去了，心十分激，只有一個疑問。”

“閣下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呢”

謝云似乎挑起了眉，但隔著面看不清楚，只見他面上浮起了一似乎覺很有趣的神。

“探人是不道德的，和尚。”他笑著說，“我年時過傷，因面貌可怖才稍作遮掩，不過是怕嚇著世人而已。”

接著他手摘下面，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扭頭對單超一頷首。

縱使單超心沉穩，那瞬間也下意識將按住他的手一松。

只見謝云上半張臉似被火燎過一般，傷疤縱橫錯，皮凹凸不平，月夜中活像是鬼，乍眼看去都足以讓膽小的人驚出來

“現在不覺得像你故人了吧”

單超活生生哽在了那里。

謝云竟也不以為意，調侃般眨了眨眼，繼而戴回面，轉長笑而去。

那長安月下輕佻風流的朝廷命，就仿佛一場荒誕的夢境，第二天清晨單超醒來時，竟有片刻間無法分辨那是真事還是自己的幻覺。

但現實也沒給這個年輕僧人仔細琢磨的機會這一日是中元節，循例當朝太子要下降慈恩寺上香祈福。晨起昨晚早課之后，整座慈恩寺的僧人都在宮中派遣的太監指導下焚香靜候，直至午時才聽山門大開、禮樂奏起，煊煊赫赫的皇家儀仗出現在了長街盡頭。

慈恩寺上下所有僧人埋頭叩拜，單超排位較前，平心靜氣著腳下一早被清水浸潤過三次的金磚，視線余中只見明黃馬匹儀仗不斷經過，突然一匹馬蹄在自己面前打了個頓。

接著，頭頂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那聲音快得仿佛錯覺，但單超呼吸登時一頓。

儀仗中有人低聲提醒：“謝統領。”

馬蹄繼續前行，渾然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亦無人注意到這小小的曲。只有單超立在原地，眼底還殘存著微愕，心卻有難以言喻的滋味蔓延至腦海。

原來那不是夢境。

他姓謝。

太子上香完畢，冗長禮儀走完，便換上常服去靜室聽智圓大師講經。這是太子近年來的新好，傳說前兩年有一晚夢見金龍墜慈恩寺，醒來有所自，從此便經常出宮駕幸慈恩寺也因此而聲勢大漲，雖不比皇寺，但也了京城佛門中炙手可熱之地。

至于夢里那條龍是確有其事，還是太子自己杜撰的，這倒不重要了。反正自古以來夢龍夢、夢日懷的事多了去，能造出那個勢就行，哪個能探究真假

一眾佛門弟子屏聲息氣在外室靜候，忽見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小沙彌急匆匆走出來，見著單超眼前一亮：“信超師兄正尋你呢。師傅說太子殿下了，令你將上次進獻的酸果湯再上一碗來，快快”

單超雖然既無來頭亦無來歷，還是個半路出家的佛門弟子，卻因機緣巧合被智圓大師親自收為了弟子，在慈恩寺中也不算籍籍無名的小僧人。

大概人都有這樣奇妙的心理，對自己施救過的對象總是多一份惦記，因此智圓大師雖然出了名的嚴苛，對單超倒不算壞，時常還提攜提攜他。

太子一年總要下降慈恩寺數次，飲食進貢都能循例，也不麻煩。單超去小廚房備上酸果湯，乃是用鮮桃、瓜、獼猴桃和香料等熬制的冰鎮飲料，而后用玉碗盛了，親自端去靜室；一進門只見堂上貴人環坐香鬢影，為首榻上左側是眉目清癯的智圓和尚，右側便是十四歲的當朝太子李弘了。

李弘之下右手邊是個著紫面目圓白的中年人，雖不知階，僅從座次看應該是太子親信。而順位再往下那個人，一白錦織淺金袍，角似乎總勾著一令人心生好的笑意，只是白銀面遮住了大半張臉不是昨晚那謝統領又是誰

單超呼吸微沉，但面上沒有表現分毫，只上前躬呈上玉碗：“殿下。”

太子到底還小，順口問：“這位師傅是本王來了數次，見你倒眼生得很。”

智圓大師接口道：“殿下勿怪這是貧僧兩年前收的徒弟信超，因年笨，不敢隨意令他上前沖撞貴客，因此殿下才沒見過。”

太子聞言倒留神打量了單超片刻，白凈的面孔上眼睛眨了眨，忽而拍案笑道：“這可奇了怪了。大師雖說他笨，我卻看他長得跟本王有點像呢，眾位卿看看可是”

單超進門時謹慎地低著頭，也沒人注意他長什麼樣，太子這麼一說，所有人的視線瞬間就投了過來。

單超眉峰微微一跳。

其實單超微深，五材悍，雖然只著布僧，卻有種沉默、而剛毅的氣質，周覺和太子迥然不同。

但從眉眼來看的話，那濃微挑的劍眉和拔的鼻梁，倒真有五六分的相似。

“嗯殿下不說臣還沒注意，確實有些相像。”太子下手那紫中年人奇道：“敢問這位信超師傅可是京城籍貫家鄉祖籍是”

太子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其中微妙之，還在那好奇地眨著眼睛。然而就在這時堂上突然響起一道冷峻的聲音，毫不留打斷了紫中年人：“劉閣老。”

紫人一頓。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謝云抬手撐著下頷，每個字都清晰冰冷：“藥可以吃，話不能說。當朝太子千歲之尊，你想說這和尚祖籍何方，才能和皇室中人長得像”

東臺舍人劉旭杰登時僵住，想要駁斥卻無言以答，直憋得臉鐵青。

這話實在太鋒利了，堂上本無人膽敢作聲，半晌才聽太子訕訕開口：“這謝統領言過了，劉閣老不過是順著本王的話開個玩笑而已”

謝云淡淡道：“這種玩笑，郎君最好也開。”

郎君乃是皇宮近人對當朝太子的稱呼出乎意料的是不僅劉閣老，連太子都十分忌憚這個白蒙面的大衛統領，只得小聲憋出來一句：“謝卿所言極是，本王知道了。”

這下堂上的氣氛簡直繃得難以言喻，太子神尷尬，劉旭杰青紅錯，其他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

單超也沒想到事態竟然會是這樣的發展，端著托盤的手不由略微僵，過了好半天才終于聽智圓大師在上面清了清嗓子：

“咳咳殿下，這酸果湯乃是各時令水果冰鎮而，放久便不涼了，殿下嘗嘗吧”

太子好容易找了個臺階下，立馬如獲大赦，忙不迭地令侍從將玉碗拿來。倒是智圓接駕好幾次有經驗了，接過糖水后先不慌呈給太子，而是命人又拿了把調羹，舀出了一勺來遞給單超，道：“信超，你先嘗嘗。”

這個就是令人先試毒的意思了。

皇室規矩，凡呈獻的吃食均有人試毒，而試毒者也不是隨便誰都行的，很多時候那甚至是一種信任和寵幸的表示。因此這事也沒人能提出異議，單超簡潔答了聲是，接過調羹咽下了那口酸果湯，只覺口冰涼，并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太子靜候片刻，見單超表現如常，遂放心端起玉碗喝了兩口，笑道：“口生津清涼回甘，這糖水味道當真不錯”

智圓和藹道：“能得太子殿下的贊賞，已經是小廟的福氣了。”

年僅十四歲的太子雖然心還不太穩當，但為人倒和善的，言笑晏晏地跟智圓寒暄了幾句，又將禮儀佛法等問題拿出來詢問，智圓也都一一耐心給予了解答。自貞觀以來長安佛寺盛行，當今圣人、武后又尊奉佛法，因此名流權貴也都以聽禪說道為榮；眾人來往談笑半晌，堂上氣氛才稍微活絡了點兒，剛才因為謝云出聲呵斥而產生的張氣氛便漸漸地煙消云散了。

太子偶然瞥見單超還肅立在堂下，心覺得這年青僧人其實是了無妄之災，便有些抱歉道：“師傅為何還站著此間沒有外人就不必拘禮了，來人，賜座。”

智圓笑道：“不敢不敢，殿下太仁厚了，貧僧的徒弟”

“不妨，實在是本王一見信超師傅便覺著面善的緣故。”說著太子轉向信超，笑瞇瞇道：“方才因本王的失誤，倒帶累你不自在。本王其實是”

單超抬眼向太子。

太子的聲音一頓，神浮現出微妙的異樣。

那變化來得如此快速而又悄無聲息，仿佛他整個人突然被空了一般，目渙散投向半空，闔了兩下。

單超心中一凜，接著只見一行黑，順著太子的角緩緩流了下來。

“殿下”

在場還沒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連坐在太子邊的智圓都毫無覺察，突然就見單超一個箭步沖上前，仿佛黑的閃電般，一把就按住了太子的肩

“你干什麼”

“大膽和尚，還不快退下”

霎時堂上眾人聳，智圓也被唬得立刻起，然而單超卻對所有聲音置若罔聞，只練地翻開太子眼皮一看僅僅這瞬息的工夫太子整個人就了，眼球布滿，鼻孔也徐徐流出了黑。

中毒

當朝太子，堂堂東宮，竟在喝了他呈上的糖水之后中了毒

電石火間單超心閃過無數個念頭，他從不知道自己心境還能這麼冷靜、思維還能這麼迅速過接著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就像被人教導過也練習過很多次那樣，一手扼住太子咽，另一手掌他后心脈，渾厚真氣瞬間傾吐而出。

“哇”

太子沒習過武的人，當然承不住這駭人的力，當即就噴出了一大口漆黑毒

這要換作別人，或作稍慢一點，太子此刻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毒噴出后太子的神智似乎恢復了點，倉促間也知道氣了。單超正要再接再厲清出余毒，突然側傳來腳步聲，接著一只冰冷修長的手過來，抓住了他結實的手腕。

“放開。”

單超愕然轉頭，只見謝云面無表，銀面下淡紅的角仿佛結了一層冰霜。

“你想干什麼”單超的手被一寸寸強行掰開，盡管他繃青筋突起，卻無法抗衡謝云高高在上又不容置疑的力道，“你到底”

“太子中毒了。”謝云看也不看他，只居高臨下盯著太子，話卻是對后眾人說的：“圍住慈恩寺，封鎖佛堂，派人飛馬速宣醫，立刻”

然而醫就算長了翅膀，此刻也絕沒有任何趕到的可能。

這一點不僅單超知道，謝云知道，太子想必也是知道的。就在堂上一片震驚喧雜的時刻，太子艱難息著，仰視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謝云，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管中淋漓的鮮：

“母后果然忍不住了嗎”

單超瞳孔。

謝云卻毫無反應，那張廓深邃秀的側臉上，甚至連一多余的都沒有。

他就這麼一手死死按著單超，另一手從發間拔下了銀笄。由帶綁一束的長發傾瀉而落，但他并沒理會，直接將銀笄了桌上殘存的酸果湯里。

片刻功夫不要，銀笄一片漆黑。

“投投毒”

閣老劉旭杰倒一口涼氣，似乎難以置信，接著轉頭對侍衛失聲怒吼：“還愣著干什麼所有僧人一概拿下著人火速去我府中室取家傳雪蓮花，快”

“此花能解百毒，必能救活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