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晝》第20節
心小菜,道:“殿下說可能會晚些回來,怕華大人久等,讓大人先吃些東西墊墊。”
華蒼的確了,順手拿了塊梅糕吃:“多謝。”
萬和宮。
皇帝近來仍是時常頭疼,須忌風忌酒,故而今年的最後一場家宴隻能以茶代酒,與兒們話話家常。先前六個兒給他磕頭問安,說了不吉祥話,皇帝心愉悅,每人賞了一個紅封,裏頭除了十顆圓溜溜的金豆子外,還各有一句賜福。
紅封微還沒拆,宴席快要接近尾聲時,他又敬了父皇一杯酒,之後便放下了筷子。
旁邊的二皇子李延錚問道:“皇兄,這幾道菜不合口味嗎?怎地吃這麽?”
微麵前的珍饈佳肴確實沒怎麽過,聞言心不在焉地說:“唔,不太。”
李延錚見他沒什麽談,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他隻比微小幾個月,從小就看著這個兄長占盡榮寵,心中自然不甘,但要說爭權奪位的膽量,他又沒有。他外公是當朝的諫議大夫,說起來也算顯赫,然而微的母族是開國元老,舅舅是萬民景仰的裕國公,更不用提他父皇對已故皇後的憐惜和對微的偏疼,真真是嫉妒不來。
裕國公邵軒亦在席上,幾杯酒下肚,見微,約莫是想起了紅薄命的妹妹,神有些鬱鬱。邵家祖輩是與□□皇帝一同打天下的肱骨之臣,邵軒早年曾任督江郡守,後為郎中令,直至居太尉,讓原先逐漸沒落的邵家一時風無限。
那時他手握軍權,守河山,退敵千裏,匪寇,四海升平,說是立下功偉業也不為過,民間甚至流傳著許多有關他的傳奇話本。可就在邵家盛極之時,宮中突傳噩耗,當朝皇後、邵軒最疼的妹妹病逝了。
萬般悲慟之下,邵軒自請卸任太尉一職,還所有兵權,執意告老還鄉。
此舉在當時震驚朝野,不人當他是瘋了,隻有皇帝知道,這是邵軒走得最明智的一步棋,為他故去的妹妹,也為他年的外甥。
從此再不會有彈劾說邵家功高蓋主,皇帝也不必再擔心外戚弄權。邵軒的確放棄了傾其一生得來的權勢,卻為當時的微謀到了最堅實的倚仗。
次年,皇帝封邵軒為裕國公,立微為太子。
而時至今日,太尉之職依舊空懸。
另外一頭,漫陶正在跟三皇子李延暉嘰嘰咕咕說小話,李延暉長得圓敦敦的,是個胖小子,資質在四個皇子中算是最差的,不過為人憨厚老實,倒是討喜的。
不知漫陶給他出了什麽鬼主意,李延暉圓胖的臉霎時通紅,支支吾吾道:“不、不好這樣的,這太唐突了,人家姑娘要生氣了怎麽辦?”
漫陶罵道:“真沒用,我看你膽子比秀陶還小呢。”
秀陶聽到自己的名字,扭過朝漫陶張開手:“姐姐抱,姐姐抱。”
漫陶便抱過逗弄著:“三皇兄的膽子隻有綠豆那麽大,合該討不到人家姑娘的歡心,秀陶說對不對呀?”
秀陶才四歲,哪裏懂這些,隻管窩在姐姐懷裏,往自己裏塞糖糕,邊塞邊稀裏糊塗地回答:“對呀。”
四皇子李延霖看著這邊,被秀陶的可樣子惹得輕笑。
他今年剛滿十歲,自有心絞痛的病,幾乎是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顯得格外孱弱。皇帝心疼他,給他遍尋名醫,可惜收效甚微。
別說奔跑玩耍,李延霖就是稍微激興一點都會萬般難,因而很出門,也很與兄弟姐妹往來,通常隻是在一旁安靜地看他們嬉鬧。
漫陶還在諄諄教誨:“三皇兄,你聽我的,就當街攔了的路,然後把發釵送……”
就在此時,空中驟然炸開朵朵焰火,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秀陶驚得都合不上了,糖糕撲簌簌掉下來:“花花!”
旁人看焰火,心裏想的是,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微的瞳中映著那些絢麗多彩的焰火,心裏想的是,暖閣裏能不能看到?
暖隔裏能看到,隻是看不全。
華蒼推開手邊的窗,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焰火星子,大部分被宮簷擋住了,桃夭攀在小梯上倒是能看個囫圇,還不忘招呼華蒼:“要上來看看嗎?”
“不用了。”華蒼轉過頭看向窗外,“殿下快回來了?”
“應該快了。”看完焰火,桃夭爬下小梯,“飯菜怕是要涼了,我再去熱一下。別把窗戶開那麽大,一會兒寒氣進來了……”
桃夭絮絮叨叨地說著,華蒼卻沒聽進去。
他在著遠的黑暗愣神。
總覺得下一刻,會有一個提著兩盞宮燈的團緩緩走來。
比焰火好看。
皇帝沒有留眾人守歲,焰火放完後便回去安歇了。四皇子李延霖也早早離場,未散的硝煙味令他有些悶,不敢久待。
微陪他舅舅說了幾句話,算算時辰差不多了,便也回了東祺宮。
華蒼終於等到人回來了。
他先是聽到了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再抬頭,就看到了那個緩緩而來的團。
團走到近前,隔著窗對他笑:“陪你吃年夜飯,你想吃什麽?”
華蒼道:“牛。”
他還惦記著那幾斤買回來卻沒吃進的牛。
微豪氣地說:“隨你吃個夠!”
兩人在暖閣裏吃了個酒足飯飽,微臉上被熱氣和酒意蒸得酡紅一片,他拆了父皇的紅封,從裏麵倒出了十顆金豆子,還有一張賜福箋。
他把金豆子遞給華蒼,自己打開了箋子。
箋子上寫的是:樂天知命。
微怔怔地看了一會兒。
易經有言,樂天知命,故不憂。
父皇這是知道他近來擔子重,為太子,樣樣事都想做到最好,而這四個字,就是想寬他的心,解他的憂慮,讓他不要過於急躁,順應天命,平安喜樂便好。
微吸了吸鼻子,收好賜福箋,轉頭去找華蒼:“華蒼,我……嗯?你在幹嘛?”
華蒼還保持著半跪在地上的姿勢,手中扣著一枚金豆子,地上撒著幾顆金豆子,他回答:“打金珠,玩麽?”
微:“……玩!”
新年到了。
有一顆金豆子被他們彈到了地麵的磚中,怎麽也弄不出來,除非把磚頭起開。微想想算了,就讓它在那兒待著吧。
“反正它又跑不掉,以後我們再想辦法弄出來好了。”
既然金豆子的主人都這麽說了,華蒼也隻好作罷。
夜已深,微沒讓華蒼回去,把他安頓在偏殿住著。
華蒼沒有推辭。
即便冬季天寒,華蒼也習慣著上睡覺,加上今日喝了酒,更是燥熱,便沒想那麽多,了裳倒床就睡。
微卻睡不著,翻來覆去了半天,最終還是悄悄下床,提著宮燈朝偏殿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偏殿的房門。
華蒼向來警覺,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他背對著門口,單憑覺就知道來者是誰,隻是不知該如何應對。
太子殿下三更半夜進房間,是想做什麽?
要起來行禮嗎?還是繼續裝睡?
就在這猶豫的當口,微已經來到床邊,把宮燈在床欄上。
他放緩呼吸,輕手輕腳地了鞋,手臂撐在較為空曠的木床裏側,弓著慢慢翻過去……終於,他爬上了華蒼的床。
華蒼:“……”
微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躺在華蒼邊,剛想看看他睡著的模樣,就對上了華蒼明亮的眼,燈火在那雙眼中搖曳。
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道:“啊,吵醒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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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月下雪
華蒼側看著他,假裝鎮定自若:“殿下……有什麽事嗎?”
被抓了現行,微索放開了,支起上,一手撐著腦袋朝他笑笑:“沒什麽事,就是有點睡不著,想來看看你。”
華蒼:“……”怎麽覺自己像是被翻牌了。
翻了他牌的太子殿下說:“醒都醒了,不如陪我聊聊天吧?”
華蒼見他穿得單薄,不由皺了眉:“天寒重,殿下要仔細。”
說話間微就打了個寒,他四下看看:“偏殿是有點冷呢,該給你再加兩個炭盆。”
華蒼無奈,到底是放下了心中的猶豫,掀開被子把微罩了進去。
就著床頭宮燈的,微眼前晃過一片,驀地瞪大了眼:“你、你沒穿裳呀?”
華蒼麵頰微紅,往邊上挪了挪,給微騰出足夠大的地方。
微卻毫不在意,興致地進被窩裏,還往他這邊靠靠,喟歎了一聲:“真暖和啊……你別挪了,當心掉下去。”
幾乎半個子讓至床外的華蒼隻得停了下來。
兩人就這麽挨著,近到周的熱意也互相融。靜謐的雪夜中,一點點聲音就會被放大很多,他們輕輕地呼吸,輕輕地說話。
微問了一個他疑了很久的問題:“華蒼,你的生母呢?”
華義雲有一妻二妾,卻都不是華蒼的生母,旁人隻當華蒼是華義雲戍邊時一夜風流帶來的孩子,但即便如此,華蒼也不該在華家到如此苛待。華將軍的刻意忽視令他不能華家族譜,華夫人的百般刁難令他差點斷送了大好前程,微為他不平的同時,也著實好奇:華蒼的生母是一個怎樣的子?是否是的緣故,導致華蒼的境如此艱難?
微知道自己這樣問很唐突,他也做好了華蒼不願回答或者勾起他傷心往事的準備,不曾想,華蒼並沒有回避什麽,隻是淡淡地說:“不知道。”
“不知道……”微訝然,“你沒有見過嗎?”
“見過。很小的時候見過,在我被父親帶回來之前。”
“是個什麽樣的人?一定很吧?”
華蒼似在回憶:“長得……很好看,但是不笑。對我很好,會唱歌哄我睡覺,也會做點心給我吃,不過常常與父親爭執。”
“爭執什麽?”
華蒼搖頭:“我不記得了,可能是想要個名分吧。”
“生了你,要個名分也是應當,華將軍為何……”微止了話頭,華將軍的家事,他不好過多置喙,“後來呢?”
“後來,他們大吵了一架,好像很憤怒也很難過。”華蒼仍是那般平靜的語氣,“那天下著大雨,跑了出去,我父親也追了出去,之後,我就再沒有見過。”
“……”微幾次張口,又把話咽了下去。
再沒有見過,是離開了,或是更糟糕的況?他不太敢問。
倒是華蒼自己說了:“我問過父親,父親避而不談,數月後他把我帶回秣京,從此絕口不提我母親的事。時日久了,我便也不再問了。”
微點點頭,一時無言。
若是華蒼憤恨埋怨,他還可想著開解,為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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