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科舉)》第八章
“剛剛從謝尚書的府邸回來,看見了元朗,卻沒見著你。猜想你還在這裏住,就過來看看。”閆儀說。
唐挽往起坐了坐:“謝尚書可大好了?”
“我瞧著氣好多了。有自己的侄兒陪著,心好,病也好得快,”閆儀道,“要說這謝尚書無兒無,對元朗是當作親兒子待的,不了為他奔走心啊。”
唐挽是何其通的人,立時便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故意不接他的話茬,道:“我也想去看看他老人家,卻不知是否太過唐突。”
“憑你和元朗的關係,自然當去看看的。下回我們一起去。”閆儀看了,道,“匡之,有句話我知道你不聽,但是還是要跟你說。元朗已經定了翰林院編修的職位,眼看日子就要到了,你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
唐挽低下頭,道:“打算了又能怎樣?我出貧寒,又沒有個做高的好叔父。”
閆儀聽出他話中的鬆,雙眼一亮,道:“匡之,隻要你一句話,我閆府就是你的依仗。”
唐挽瞇了瞇眼,神態像極了一隻剛剛睡醒的狐貍:“唐某何德何能,能得到首輔大人這樣的抬舉?”
閆儀覺得事要,有地想要顯一番真心:“並非是我父親,是我要你。我父親總有老去的一天,到那時候,這個朝廷誰來維持?指那個行將土的徐階?還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我需要真正有才華有實力的人,和我一起,重新製定朝堂秩序。”
他平素倨傲的目閃著卓然的華彩,唐挽甚至他深黑的瞳仁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朝堂的秩序,為什麽一定要閆公子來製定呢?”
閆儀被他這句話問愣了。為什麽?因為他是閆炳章的兒子,是離權利核心最近的人,他是被上天揀選的幸運兒。是他,隻能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
“就像閆公子說的那樣。你要選擇你覺得合適的人,唐某也要選擇。”唐挽瞇著眼睛笑著,“但是我的選擇,不是你。”
閆儀豁然站起,眼中燒著熊熊怒火,幾乎要將躺椅上素白的人影吞噬。一個小小的書生,竟敢幾次三番拒絕於他,不識抬舉!
閆儀冷笑一聲:“你當真以為我奈何你不得麽?”
唐挽回以一笑:“閆公子請便。”
“那謝儀早已經給自己鋪好了路,隻有你還這般愚蠢!人人都在向上鑽營,隻有你!難道你考功名,就是為了在這兒曬太麽!”閆儀怒道。
“還是那句話,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唐挽一雙眸子澄澈見底,盈盈然看著他。
閆儀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全力氣被泄盡,怒火卻愈發升騰。他一把折下那剛剛泛綠的柳枝,擲在地上,抬步往外走去。走到大門前,卻頓住了腳步:“我等著你來求我。”
閆儀怒氣騰騰的腳步聲消失在了大門外。唐挽窩回椅子裏,雙眼茫茫著那被青黑磚瓦截斷的湛藍天空。元朗,你此時是否也在看著同一片天呢?
“剛剛從謝尚書的府邸回來,看見了元朗,卻沒見著你。猜想你還在這裏住,就過來看看。”閆儀說。
唐挽往起坐了坐:“謝尚書可大好了?”
“我瞧著氣好多了。有自己的侄兒陪著,心好,病也好得快,”閆儀道,“要說這謝尚書無兒無,對元朗是當作親兒子待的,不了為他奔走心啊。”
唐挽是何其通的人,立時便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故意不接他的話茬,道:“我也想去看看他老人家,卻不知是否太過唐突。”
“憑你和元朗的關係,自然當去看看的。下回我們一起去。”閆儀看了,道,“匡之,有句話我知道你不聽,但是還是要跟你說。元朗已經定了翰林院編修的職位,眼看日子就要到了,你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
唐挽低下頭,道:“打算了又能怎樣?我出貧寒,又沒有個做高的好叔父。”
閆儀聽出他話中的鬆,雙眼一亮,道:“匡之,隻要你一句話,我閆府就是你的依仗。”
唐挽瞇了瞇眼,神態像極了一隻剛剛睡醒的狐貍:“唐某何德何能,能得到首輔大人這樣的抬舉?”
閆儀覺得事要,有地想要顯一番真心:“並非是我父親,是我要你。我父親總有老去的一天,到那時候,這個朝廷誰來維持?指那個行將土的徐階?還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我需要真正有才華有實力的人,和我一起,重新製定朝堂秩序。”
他平素倨傲的目閃著卓然的華彩,唐挽甚至他深黑的瞳仁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朝堂的秩序,為什麽一定要閆公子來製定呢?”
閆儀被他這句話問愣了。為什麽?因為他是閆炳章的兒子,是離權利核心最近的人,他是被上天揀選的幸運兒。是他,隻能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
“就像閆公子說的那樣。你要選擇你覺得合適的人,唐某也要選擇。”唐挽瞇著眼睛笑著,“但是我的選擇,不是你。”
閆儀豁然站起,眼中燒著熊熊怒火,幾乎要將躺椅上素白的人影吞噬。一個小小的書生,竟敢幾次三番拒絕於他,不識抬舉!
閆儀冷笑一聲:“你當真以為我奈何你不得麽?”
唐挽回以一笑:“閆公子請便。”
“那謝儀早已經給自己鋪好了路,隻有你還這般愚蠢!人人都在向上鑽營,隻有你!難道你考功名,就是為了在這兒曬太麽!”閆儀怒道。
“還是那句話,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唐挽一雙眸子澄澈見底,盈盈然看著他。
閆儀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全力氣被泄盡,怒火卻愈發升騰。他一把折下那剛剛泛綠的柳枝,擲在地上,抬步往外走去。走到大門前,卻頓住了腳步:“我等著你來求我。”
閆儀怒氣騰騰的腳步聲消失在了大門外。唐挽窩回椅子裏,雙眼茫茫著那被青黑磚瓦截斷的湛藍天空。元朗,你此時是否也在看著同一片天呢?
元朗一連幾天沒有消息,唐挽心裏清楚,他大多是被足在尚書府了。唐挽也沒有真的想過去找他。憑借謝家在朝中的地位,給元朗安排一份清貴的差事並不是什麽難事。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要站得遠一些。
忽然理解元朗為何那般痛恨自己的份,因為他從來沒得選擇。
即便才高八鬥,孤傲出塵,也終逃不過帶捆縛,一世紈絝。
這是元朗搏不過的宿命。
那自己的宿命又是什麽?
罷了,也許將來會後悔,但現在總該有人堅持。
唐挽全泄淨了力氣,窩在躺椅中,一副地老天荒的模樣。
三日後,吏部發下詔書。任命元朗為正七品翰林院編修。
唐挽也是正七品,外放蘇州府同知。
一個包袱皮,包著兩套換洗的;一個竹木書箱,裝著幾本聖賢書。唐挽帶著喬叔,兩個人再加上一頭驢,來的時候什麽樣,走的時候還是什麽樣。若不是懷中裝著的火漆封印的任命書,倒真當這長安花事是一場夢了。
遠遠便看見了五裏亭。過幾天就是外放人員離京的高峰,想來在此送行的人應該不會。特意差開了時間走,就是因為不了那種氛圍。忽見亭中站著一個藍衫人影,走進一看,竟然是馮楠。
馮楠也已經看見了,仍舊是一副冰山麵孔。唐挽迎著他一笑,問道:“廣漢兄是在此觀景嗎?”
他說道:“我是專程來送你的。”
天氣有些悶,沉沉的,上午的時辰倒像是傍晚的景。果然,轟隆一聲雷響,便下起雨來。雨勢初時很大,漸漸沒了後勁,淅淅瀝瀝地下著,卻也不停。這便是京城料峭春日裏的第一場雨。
唐挽與馮楠相對立於五裏亭中。遠大樹下,喬叔已經穿好了蓑,牽著驢躲雨。雨滴化作細小的珠串順著屋簷滴下,折著瑩潤的。馮楠的臉也第一次不再那麽古板生。
“我看過你的文章。你是一個極有才華的人,隻是不像我和元朗那般喜歡賣弄。”他說道。
唐挽笑了:“廣漢兄若是要安我,如此便夠了,你的心意我心領了。”
“我不是要安你。其實……我有些羨慕你。”他目坦誠,說道,“雖說我領了翰林院的職位,但是編修國史,到底很局限。你作為同知領一府要職,蘇州又是賦稅的大府,你去了必然大有一番作為。你我雖然年輕,但也要抓時間做一些事。在京城熬資曆,反而沒意思了。”
唐挽點點頭,道:“廣漢兄說的甚是。其實接到任命的那一刻,我的確有些不甘心,不過後來倒有些慶幸。也希廣漢兄能秉持初心,有所就。我想,不超過三年,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馮楠道:“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明珠蒙塵隻是一時,總有發的時候。我今日倉促前來,並未備酒,就這樣為你送行吧。”
唐挽道謝,與他拱手一禮,轉出了亭子。忽聽遠一陣遝雜的腳步聲,竟然是元朗來了。
他神形狼狽,麵有些蒼白,頭發服都被雨水打,下裳半幅都是汙泥,估計是一路踏著泥濘跑過來的。他在幾步遠的地方站定了,氣籲籲,眼睛卻放著。兩人就這麽相對無言地站著,靜默卻富。細雨霖鈴,濡了裳。
許久,元朗說道:“記得給我寫信。”
點點頭,道一聲:“保重。”
喬叔牽了驢過來。唐挽騎上驢,走了半程,又不扶著鬥笠回頭去。天是淡淡的青,下合著墨綠、淺綠層層浸染的青山黛樹。遠京城已經虛化一個背景,奪人眼目的是近朱紅的亭臺,和亭中站立的清淡影。細雨蒙蒙,伴隨著驢脖子上清脆的銅鈴聲響。此番景致,倒可以詰的畫了。
忽而後傳來低沉的歌聲:
城闕輔三秦,峰煙五津。
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
海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無為在歧路,兒共沾巾。
不一笑,隻向著遠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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