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第28章 風起(二)
康王府此番來的客只有一個,便是康王二子張儀先之妻王氏。因世子妃李氏即將臨產不便出門,康王妃則是進宮去了,但將軍府這邊卻是不能缺席,所以王氏便奉命來給將軍夫人捧場。既是捧場,便不能砸場,馬車才停穩王氏便侍:“去請三爺並四爺過來。”
時,張儀正並張儀端兩兄弟快步走了過來,垂手立在車前道:“二嫂有何吩咐?”
王氏掀了車簾,看張儀正,笑道:“也沒什麼,只是想著稍後這球賽,兩位小叔玩時還當小心謹慎些,不要傷了自個兒也莫要傷了旁人。”
張儀端是自來不惹事的,也曉得這話其實是專說給張儀正聽的,便爽爽快快地應了:“知道了。”
張儀正淡淡一笑,道:“二嫂放心,不是早就說好了的麼?何況我上鞭傷未愈,哪裡敢放肆?”
“你武家大表哥來了。”鞭傷是未愈,但一肚子的壞主意可沒見,王氏點到爲止,笑著揮手讓他二人去同迎上來的武進打招呼,自己也下車含笑扶住了快步趕上來的許杏哥的手:“府中有事耽擱了,倒是來遲了。”
雖然親熱,到底份地位在那裡擺著,許杏哥不敢怠慢,含笑行禮道完辛苦,一一問詢康王妃、世子妃的可否安康。
王氏逐一答來,眼睛看向一旁,只見武進後的年輕男子正同張儀正兄弟行禮,張儀端一如既往的和煦,張儀正卻是似笑非笑地彎了脣角,表不太好看。
王氏不由問道:“這是?”
許杏哥看著張儀正那討人嫌的模樣,微微有些煩躁,仍好言好語答道:“這是家父的學生趙璀,現任殿中侍史。”
今日武家請客還不是爲了這事兒,婆婆既然讓領著張儀正兄弟來了,便是要讓此事消停的意思。可這小叔子委實不讓人省心,王氏暗歎了口氣,正要吩咐自己邊的侍去傳話,卻見那邊的張儀正已然朝趙璀擺了擺手,笑道:“無需多禮。看你這模樣是好多了,那我便放心了。”
終是不曾當衆給人難堪。王氏並許杏哥都鬆了口氣。
園裡,眷們早已經下了畫舫,三三兩兩地散在樹蔭下的茵席上吃果子點心喝茶說笑,鍾氏氣鼓鼓地坐在姚氏邊,倒那些想與姚氏說笑的夫人們退避三舍,自覺地讓了開去。
姚氏並不知何又得罪了,但知道心眼自來就小,看這樣子也覺得有些好笑,卻也不當回事,慢悠悠地喝了半盞茶,方不經意地道:“這天怪熱的。”
鍾氏板著臉道:“沒覺得,我倒覺得有些涼。”
許二夫人孫氏有心打個圓場,便笑道:“夫人是心靜自然涼。”
鍾氏不冷不熱地道:“妹子,我可比不得你大嫂心靜,我心裡想著正事呢,急都要急死了,哪裡有什麼閒心去想熱還是不熱?”
姚氏搖搖扇子,含笑道:“夫人急的什麼?”
鍾氏滿懷怨念,卻沒有指責的餘地,便抱怨道:“還不是爲了孩子們的事!都說孩子是前世的債,果不其然!真真折騰死人了,這些日子我頭髮都白了許多。”
“這種事是急不來的。”姚氏見已說到這份上,心想好歹日後還要做親家,也就見好就收,溫言勸了幾句。
幾個小的在一旁小心湊趣,總算是鍾氏笑了,復又和好如初。冒氏看得分明,就私下同趙家二道:“看來你我要親上加親了。”
趙二也姓冒,乃是冒氏的同宗,恰恰小著冒氏一輩的,二人年歲相差不多,早年也有來往,這分也不算差,便不瞞,笑道:“可不是?我們夫人其實對這親事也是很滿意的。所顧慮的無非是高娶了……”這上京的風俗自來都是門當戶對,高嫁低娶,爭的無非就是兒有個好前途,兒子不氣。可這許趙兩家聯姻,卻是倒過來了。
許擇嚷嚷口,冒氏餵了兒子小半杯水,笑道:“不是我誇自個兒的侄,櫻哥最是周到不過,在家裡就沒有不喜歡的,便是我們五郎,有什麼好的也還記著要分他二姐姐一份。”
趙二把目投向不遠的許櫻哥。這未來的妯娌倒是好手段,退婚之人,出門就惹了這麼大的禍事,不但讓窈娘爲吃家法足至今,趙璀爲捱了一刀子,還攪得闔家飛狗跳的。若是旁人家,這親事怎麼也做不了,偏到了這裡,親事還要繼續。
冒氏隨著的目看過去,輕輕嘆息了一聲:“好命。”
趙二笑而不語。
正當此時,一個面的僕婦進來請衆人外頭去瞧球賽。衆人綽綽地聽說來了貴客,不得打聽一二,那僕婦含笑承認:“是長樂公主殿下、康王府的二,還有兩位王府的小王爺。”
聽說是這幾個人,衆人也不覺得奇怪,長樂公主是個宴遊馬球的,到都能見著的影子,康王府則是與武家有親,兩家長期互有來往,很是親,竟是誰都沒往其他地方想。
傾衆人座。因著軍中常有打馬球以練騎並配合作戰的傳統,故而將軍府這馬球場修得極好,場地用的牛油並羅篩篩的細土築,纖塵不起,兩端有球門,球場三面築牆防止小球滾出,留出一面建了“講武榭”爲看臺。
場上已是一片熱鬧景象,紅旗隨風飄揚,場上參賽的二十人皆著窄袖袍,戴襆頭,穿黑靴,下駿馬鞍韉華麗,馬尾縛結,皆勒馬立於講武榭前聽長樂公主擊鼓下令開賽。
長樂公主雖上了年紀,卻是朱後所出唯一一個嫡公主,乃是康王一母同胞的親姐,但卻並不只與康王府親近,幾個王府公主府的宴席上皆能看見的芳蹤,帝后面前更是常見,乃是宗室貴中最玩鬧不過的一個名人,擊鼓開賽這種事做得多了,今日也不過是手到擒來。
鼓聲響起,衆騎手揮球杖,競相擊球,左邊的男賓,右面的客,個個兒都看得興高采烈。許杏哥卻不能閒著,先趁隙將姚氏並鍾氏引到長樂公主並王氏面前,由婆婆熊氏引見說話,又把幾家與長樂公主並康王府往日有的眷也領過去座,一一照顧周到。
許櫻哥也沒閒著,抱病不出許久,好些人和事都生疏了,需得藉著這機會慢慢撿起來,至於場上的球賽,並不怎麼關注。梨哥卻是最忙的,又想看球,又想向姐姐多學點東西,這個也好奇,那個也新鮮,一雙眼睛來回不得閒。
小姑娘們歡喜,冒氏卻是百種滋味在心頭,想起早年大裕還不曾覆滅,孃家還風之時,自己也大抵就是這個年紀,每每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無憂無慮地隨著母親嫂子們一起出門做客看球賽,誰不誇讚奉承幾句?再看看自己現如今的模樣,想想家裡腳不便,輕易不出門的丈夫,由來覺得淒涼萬分,又有幾分不甘之意。
正自嘆,就聽旁的孫氏鄭重叮囑櫻哥和梨哥:“到了貴人面前不得無禮,千萬謹慎,記著規矩。”
冒氏忙打起神,笑道:“怎麼了?這是要去哪裡?”
這是在想些什麼?怎地什麼都不知道?孫氏詫異地看了一眼,道:“那邊使人來喚,道是公主殿下要見見們兩姐妹呢。”
冒氏忙解釋道:“好久不曾出門,這場上太吵太熱鬧了些,擇兒吵著,我竟是沒注意……”
許擇到底是小孩子,雖然興,鬧騰這許久卻是沒什麼神了,怏怏地趴在冒氏懷裡,眼看著上眼皮就要和下眼皮合到一。孫氏不贊同地道:“弟妹,孩子還是小了些,你不該帶他來。”
“不是想著他沒見過世面,怕他養他父親的孤僻子麼。”冒氏悄悄將手放在許擇的腋窩下搔了搔,許擇,就笑了出來。冒氏證明似地道:“看麼,他神著呢。”
孫氏嘆了口氣,沒再言語,只擔心梨哥會在長樂公主等人面前失禮,又恐貴人召見櫻哥會徒生事端。
不用說,梨哥心裡也是頗有些不安的,一雙手裡汗津津的全是冷汗,步子也有些邁不開,有心想和姐姐求安,又恐給前頭傳話的人聽了去笑話。
櫻哥見狀,牽了的手示意跟著自己走,小聲寬道:“莫怕,問什麼答什麼就是了。”又贊:“我妹妹人生得好,規矩也是挑不出錯的,誰都喜歡。”
梨哥給誇得不好意思,那張略去了幾分,待行至前頭,見主位前坐了好些個飾華麗的夫人都在打量自己,便又全僵並紅了臉。
其實長樂公主等人真正想見的是,梨哥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陪襯罷了,倒小姑娘罪。櫻哥正自思忖間,已聽座首的中年貴婦笑出了聲:“好一對姐妹花。”
許櫻哥很想看看這長樂公主是個什麼模樣,卻不敢造次,眼觀鼻鼻觀心地領著梨哥行禮拜見。
長樂公主廣結善緣,自是不會爲難們姐妹,還讓人分別賜了一串香珠,說了幾句稱讚的話。
見過長樂公主,不得還要見一見王氏,王氏早把這對姐妹花打量清楚,由不得嘆息,許家兒是真長得不錯,還一副好生養的模樣,最難得雖然麗卻看著端莊可親,不見妖嬈之態。正要人送上見面禮,就聽人道:“三爺要過來拜見姑母。”接著就見張儀正已經含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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