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畫師》第九章斷琴埋骨(下)
["讓鈴兒扮作可憐的孤兒。鈴兒沒有飯吃,差點凍死在賀明玉門口。賀明玉出門撞見了,便給了鈴兒一口飯吃。鈴兒趁機說要報答他、好好照顧他。
正好,賀明玉那時候越來越差,邊缺個人照顧,也便答應了鈴兒。
於是,孟廣陵便放心去到上海,一步步地讓俞祁上自己、一步步毀去秦羽的事業。
直到如今,孟廣陵功了。不放心秦羽,怕隻是一時了打擊想尋求賀明玉的幫助,於是借鈴兒的口讓秦羽發下毒誓。
其實,聰明如孟廣陵也知道,饒是如此,秦羽也可能在賀明玉邊待個幾年就不了、也就離開賀明玉了。
可是,孟廣陵沒有時間了。準確的說,是賀明玉沒有時間了。孟廣陵知道自己如果再耽誤下去,賀明玉就真的到了徹底不能行、不能說話、雙耳失聰、雙目失明的地步,他會變得神思耗盡、徹底為一個無用之人。
孟廣陵哪裏忍心賀明玉變那樣一個人。所以,隻能拚命想出了那麽一個快刀斬麻的法子,無論如何,先讓秦羽回到賀明玉邊。一年也好、兩年也好,秦羽總算陪了他一段時。而自己,也算是盡力了。
所以,這一日憑空消失的,不止鈴兒、還有孟廣陵。或者說,們本是一人。
讀完孟廣陵的記憶,白折久久不語,直到高銘聲遞了紙巾過來,白折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從前總是以為,所有生靈都自私自利、貪得無厭。可是賀明玉不是這樣的人。那孟廣陵,也不是這樣的人。
白折了眼淚,回頭看向賀明玉。賀明玉似是已徹底僵住。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白折也分明看到,一滴、兩滴……淚水源源不斷從他眼中流出。
“你們……到底看到了什麽?”高銘聲忍不住問。
白折搖頭。“你去扶一下賀先生。我怕他撐不住。”
白折說完,便上樓取下了一個特殊織錦製造的袋子,把裝有孟廣陵記憶的白骨收斂進去。
賀明玉太過虛弱,他站了太久、幾乎支持不住、雙都在發抖。高銘聲見狀,便扶著賀明玉去到二樓休息。
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的高銘聲隻要去到白折的臥室。他敲了敲門,隨後進去了。
他見著白折把那裝著白骨的錦袋裝進了一個櫃子,編上了號。隨後,白折便拿出一塊錦帛,研磨了墨水,用筆開始寫字。
“你在寫什麽?”高銘聲問。
“白骨記下了孟廣陵的記憶,我憑這記憶,把的一生記下來。這白骨抄。”白折道。
高銘聲複又看向那一排排的櫃子。“這的櫃子與別不一樣,難道這裏……”
“是的,這裏麵不是放的古董,是白骨和白骨抄。”白折道。
高銘聲聞言,隻覺得背脊一陣發涼。他難以想象白折和這麽多白骨住在一個房間裏。
好似看穿了高銘聲心中所想,白折便道:“這些白骨隻是死者的記憶,由他們的殘念幻化而,並不是真正的骨,你不用張。”
聽到這裏,高銘聲便放心多了,長長呼出一口氣。
白折也寫下一大段故事了,於是便問高銘聲:“那秦羽怎麽了?”
“在樓下休息,應該還好。”高銘聲道。
“嗯。孟廣陵為了,也是費盡心思了。”白折搖搖頭,於是繼續寫故事。
“你為什麽要把這些故事記下來?”高銘聲問。
“這是對用過故事主人的尊重。我老了,記越來越不好,怕到時候把他們都忘了。”白折角勾起一若有若無的苦笑,“那時候,便更沒人記得他們了。”
頓了頓,白折又道:“這邊的櫃子,每個櫃子裏都有一份白骨抄。你要是興趣,可以拿來讀。”
“哦。”高銘聲撓撓頭。他雖答應了,但終究覺得自己是沒那個勇氣去讀這些白骨的。
又過了一個小時,白折才把故事寫好。
而高銘聲也竟看了一個小時。高銘聲是留洋的學者,早就不用筆,一直是用時下流行的鋼筆。眼下,看著白折用端正的小楷寫字,他是覺得很好奇的。何況,白折筆鋒自然流暢,寫得極好,高銘聲不由就留下來觀了。
“珠落玉盤,斷琴生花;驚鴻一現,剎那芳華。”
用著十六個字收尾後,白折便算是寫完了這個故事,高銘聲也看完了這個故事,總算明白了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說不出心中什麽覺,隻覺得頭被噎住一般,無法暢快的呼吸。
——如果,如果賀明玉一開始看見的是孟廣陵、而不是秦羽,一切是不是都會變得不一樣?
隻可惜,這世上向來沒有如果。
白折等墨水晾幹,便收起了錦帛,與存有孟廣陵記憶的白骨放在了一起。
當日下午,高銘聲去買了火車票和船票。
次日,白折送賀明玉和秦羽回北平。他們先至南京乘船渡江、再坐上去北平的火車。
一路往北。空氣逐漸變得幹燥。
白折恍然覺得,這梅雨季裏的這一個故事,就如做的一場夢。
把賀明玉和秦羽送到家,白折也就準備走了。
“白小姐,多謝了。”賀明玉作揖。
“無礙。讓秦羽多買點滋補的東西給你吃。沒了琴靈吸食你的氣,你慢慢調理,會恢複的。隻是耗去的神思……是補不回來了。”白折這麽說。
看向賀明玉。他又恢複那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坦坦、從從容容、似乎無所畏懼。前幾日孟廣陵白骨後那個失魂落魄的賀明玉,就像是白折的一個幻覺。
白折輕歎一口氣。知如今的形,是賀明玉做的一個選擇。事已至此,他唯有不辜負秦羽,才是不辜負孟廣陵的心意。
他帶著孟廣陵的犧牲生活下去。他必須平靜下來。
白折再朝秦羽看去,眼裏沒了怯弱和不安穩,似乎也是真心想好好陪著賀明玉的。
白折於是朝他們招招手,便轉過了。“若還有事,便去上海靈骨齋找我。我姓白。”
多年後,有人看見店裏在賣店主珍藏的月份牌廣告,問:“店主,這人好漂亮,什麽?”
“啊,好像姓孟,名字不記得了。拍過幾個廣告,正要靠一部電影名的時候,就突然消失了。”
在這人間,人們隻知道,孟廣陵功取代秦羽為電影主角後,卻又在一夕之間消失了。至於秦羽,似乎是返回了北平,泯然眾人矣。期間種種,眾說紛紜。但人們好奇了一陣子,也終不再記得。孟廣陵的驚鴻一現、剎那芳華,終究隻留在了白骨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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