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A 大育系男生宿舍的宿管。

某天晚上停電，育生們熱得掉上在窗口狂呼。

我趁機提著手電數腹，卻忽然收到了微信提示。

「姐姐，黑黑，怕怕。」

「燈燈，壞壞，修修。」

后來，我才發現那人資料上還著幾個標簽：

#185#育生#姐控#只喜歡司徒綿綿#

我：？

這不是我名字嗎？

1

我盯著這個學生的頭像，愣了一會兒。

實在是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加了這麼一個學生。

我敲響了 707 的宿舍門。

門被打開了，宿舍里面漆黑，手不見五指。

我提著加特林那麼大的手電炮，朝著屋照去。

屋里的學生赤著上，廓分明，下面只穿了一條灰子，靠在窗臺等我。

那八塊腹很難不吸引我的注意，我瞄了好幾眼。

不過，表面上我還是得正經一點的。「宿舍的電路出了問題，不是燈的事，快修好了。」

他沒說話，朝我走過來，雙手撐在膝蓋上，盯著我看。

「原來是個漂亮姐姐。」他挑眉。

沒等我作出反應，他又說：「姐姐，我是真的怕黑，你陪陪我。」

他把雙手攤開在我面前，兩只手心上面汗津津的。

我又看他額頭，確實沁出了細細的汗。

「什麼專業的，什麼名字。」

「游泳專業 2301 班，許星崎。」

這名字很特別，我一下子想起之前宿舍部主管的囑托。

大概意思就是 B 座男寢住了個背景神的學生，是校領導特別囑咐過的重點關注對象，就許星崎。

「好，那我陪陪你。」

秉持著干一行一行的態度，我決定留下。

707 是個很特殊的寢室，比其他多人宿舍大，也比其他宿舍豪華。

許星崎拿了個椅子，反坐在上面，挨著我。

「姐……」

「我司徒綿綿，你可以我司徒老師。」我打斷他。

他微微彎著眼睛：「好的，姐姐。」

我：「……」

氣氛莫名安靜下來，我還是隨便找了個話題。

「你這麼怕黑，平時睡覺怎麼辦？」

許星崎耐心解答：「我住的單間不斷電，平時睡覺會點小臺燈。」

「你聽說過黑暗恐懼癥嗎？」

我呆了呆，搖頭。

「我就是黑暗恐懼癥患者。

「一個人待在黑暗中，像是在深海里快要溺死一樣難。

「不過，如果有人陪的話，覺好像抓住浮木出了水面，能大口氣。」

許星崎這話我聽明白了，他在夸我。

就是這比喻我不怎麼喜歡，說我像木頭。

「姐姐，你救了我，我得謝謝你。」

他像是想到什麼，又輕笑，「不如再給你看看我的腹？」

我：？

我正襟危坐，嚴厲制止。

「許星崎，再怎麼說我也是宿管老師，你是學生。你這麼說，是把我當什麼人了？」

許星崎一臉無辜。

「救命恩人。」

他又笑了。

不知怎麼，我有種被捉弄的覺。

「可是……你剛才進屋之后，明明看了好幾次啊。」

2

那天之后，為了謝我，許星崎給我帶了一周的早飯。

每天早上，他和一大幫朋友晨跑路過宿舍門口，十多個人齊刷刷地一起喊姐姐，然后許星崎在眾人的側目中，把早飯丟給我。

那架勢，就跟男明星給簽名似的。

雖然不太好意思，但我覺得他可能是真心想做點什麼來謝我。

等他償還了這份謝意，沒準就不會再這樣了。

可我沒想到，許星崎不僅沒有停止，還邀請我去看他的游泳比賽。

今天這場比賽是 A 大還有隔壁 P 大一年一度的友誼賽。

兩個學校的游泳專業都很頂尖，雖然表面上是「友誼賽」，其實早就是兩邊學生暗自較勁的擂臺。

「有很多人想來看我們比賽的，但我的票只留給你。」

許星崎靠在我值班室的窗口，不依不饒。

那句「只留給你」聽上去含義深刻，但是我沒多想。

看我有拒絕的意思，許星崎有點不太高興。

他拉起我的手，強勢地把那張票塞給了我。

「你要是來，我帶你看全游泳隊的腹。」

我：？

校游泳館，男們在觀眾席上熱沸騰。

許星崎和隊友一起上場的那瞬間，場氣氛達到

頂峰。

年形筆，側臉如同刀裁那樣好看，站在泳池旁邊，整理泳鏡的姿態又酷又帥。

我旁邊的妹子們瘋狂吶喊許星崎的名字，聲嘶力竭。

畢竟，這是為 A 大爭奪榮譽的時刻。

許星崎抬眼看向觀眾席，眼神穿過那些高呼他名字的學生們，又穿過那些寫了他名字的應援牌。

最后，他看向我。

那一刻，許星崎笑意從眼底泛起，高舉起手，對著我的方向揮。

我仿佛被那雙眼睛燙了一下，心頭跳。

「加油！」

我對他作出口型。

許星崎笑意更深，他握拳在肩上輕捶兩下，意氣風發地看向我。

一聲槍響，比賽開始了。

許星崎姿矯健，破水而出。

我這時候才明白，任何人的加油都不過是錦上添花。

那速度和力量，分明是在告訴所有人，他就是水里最驍勇的戰士。

泳池就是許星崎的主場。

50 米自由泳，許星崎用近乎完的發力，非常輕松地拿下冠軍。

許星崎心很好，回去的路上，他跟我嘚瑟。

「怎麼樣，我今天帥不帥？」

我對他稚的行為翻了個白眼。

「好好好，帥帥帥。」

「姐姐，我今天破紀錄了，20 秒 89。」

「那恭喜你。」

我繼續敷衍。

「20 秒 89 紀錄的保持者是我們專業的一個學長，聽說是個很厲害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和他比一次。」

我忽然頓住腳步。

說這話的時候，許星崎就站在夏天的樹下。

夏樹總是枝葉繁茂，帶著蟬鳴，好像在夏天，什麼都充滿生機。

但此時許星崎的話一字一句落在我耳里，好似劈頭蓋臉潑來的冷水。

我扯出一個笑容。

「你不會再有機會和周遇比賽了。」

許星崎愣住。

「為什麼。」

「他死了，死在 2021 年夏天的水里。」

3

大概是我臉太難看，許星崎沉默了。

「對不起啊。」

他撓了撓頭。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但你現在的表看起來真的……很傷心。」

許星崎口中所說的學長，周遇。

也是我的前男友。

周遇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游泳運員。

他和許星崎一樣，只需要看一眼就明白，他們生來就是要和水做伴的人。

但我的周遇，永遠地睡在了水底。

即使心里不太舒服，我也還是對許星崎揚起笑容。

「沒關系，我就是有點慨……天妒英才。」

「天才嘛，好像短命一點都很合理，電視劇里都是這樣演的，是吧。」

我咧著，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許星崎還是說給自己的。

許星崎「哦」了一聲。

「那你剛剛的表是在擔心我嗎？」不等我說話，他又說。

「我雖然也是天才，但素質還不錯，我會游到為世界冠軍的那一天為止。」

談及夢想的時候，許星崎整個人都在發發亮。

「行，那我祝你前程萬里。先游進奧運會，再游進世錦賽。」

「我也祝你遠離傷痛，一直平平安安的，許星崎。」

這種未來可期的模樣似曾相識。

我有些容，祝福也是發自真心。

許星崎眸中染上笑意。

「姐姐，那你的夢想是什麼？」

許星崎神很認真，一時之間，我被問住了。

「我是個廢，我沒有夢想。」

我微笑回答。

「你認為一個有夢想的人，會在畢業之后找一份這麼養老的工作嗎？」

「人早晚都會死，努力沒什麼意義。我的人生，湊合活著就行。」

我這擺爛的人生觀徹底震驚了許星崎。

「就因為人會死，所以一切都失去了意義？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隨便他怎麼說，我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那不如，我替你想個人生目標好了。」

他忽然靠近我，壞壞一笑。

我眉頭皺，后退一步，拉開距離。

「你不會是想跟我談吧？」

「和我談吧。」

我倆幾乎是同時說。

許星崎無視我的話，笑容璀璨。

「陪我游進奧運會，然后陪我游進世錦賽，以后我所有的金牌都歸你。」

「姐姐，我很喜歡你，你要不要考慮跟我在一起？」

我抬手給了他一個

栗。

「不要，不考慮。」

誰要跟剛認識十天的小屁孩談啊？

4

認識十天的小狗說要追我，還說如果我不同意就一直等著我。

我把這件事一五一十講給我閨。

這合理嗎？他到底圖我什麼？

閨思考了一會兒，回答，圖你年紀大，圖你不洗澡。

年紀大是真的，但澡我也還是洗的。

坐在值班室里，我掰著手指算了算，我和許星崎差了五歲。

「老師，今天你如果不讓我進去，我就不走了！」

忽然沖過來一個孩子，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你找誰？」

看緒這麼激，我忍不住問。

「我找 707 的許星崎，他把我甩了。」

我又驚又怒，竟然是那小子。

吃瓜吃到人上還是第一次。

臭小子，擱這跟我玩養魚？昨天跟我表白，怕不是無銜接。

想到這里，我冷笑。

「好，你進來，坐著等他！今天他準跑不了！」

左等右等，終于到了許星崎下課的時間。

隔著老遠我就看見他，拎著書包，徑直朝著值班室里的我走過來。

許星崎穿著球，像是剛打完球回來。

「姐姐！」

隨后，我旁的生急忙沖了出去。

「許星崎，你終于回來了！」

「你為什麼不回我微信？」

我像是坐在瓜地里的猹，還有點興。

許星崎后退一步，和那個生拉開距離。

「你誰啊。」

他擰眉，語氣里也帶了些不耐。

「去年冬天我跟你表白過，你把我拒絕了，說不想考慮談的事。」

「現在都快大二了，你該給我一個答復了吧？」

生滿眼的淚水，看得我都有點心疼。

許星崎面無表。

「我實在記不住你是哪位，我當時拒絕你，也是真不想談。」

「那現在呢？」

生窮追不舍。

許星崎好像很無語。

「最近是想談了，但也不是和你。

「一直到造謠和我談的是你吧？我的球，還找我同學拍我，你有完沒完。

「再擾我，我真報警了。

「趁我現在客客氣氣跟你說話，你見好就收，別蹬鼻子上臉。」

說到最后，許星崎的耐消耗殆盡，語氣逐漸暴躁。

「那你告訴我你喜歡誰，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優秀！」

那生漲紅了臉，強忍淚水追問。

聽見這麼問，我開始擔心，生怕許星崎來個現場指認。

我把頭埋到桌子上，心里慌得一批。

許星崎里說出來的話，卻如寒冬臘月。

「是誰，你也配知道？」

5

瞧瞧，多損。

我的腦袋從桌子上抬起來的時候，房間里已經只剩許星崎了。

他笑瞇瞇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說得夠清楚明白嗎？如果你聽不懂，我就再說一遍。」

搞了半天，我以為的海王無銜接戲碼，就是那個生的一廂愿。

「你脾氣這麼臭，怎麼還有那麼多生喜歡你？」

許星崎剛才兇的樣子，倒是我有些意外。

「好脾氣留給喜歡的人就夠了。」

「如果不喜歡一個人，就要早點說清楚，別拖著人家，我要是拖著，那才是真蛋。」

許星崎雖然年紀不大，上倒是拎得清。

我剛豎起大拇指，想夸夸他，只聽他又說：「我習慣打直球，喜歡一個人也藏不住，比如和你表白這件事。

「你昨天拒絕我的時候說我是小屁孩，除了年紀，我哪里都不比你小。

「你拒絕我的理由，我不接。」

許星崎很認真地問我：「司徒綿綿，你拒絕我是因為周遇嗎？」

時隔這麼久，我的名字又和那個人聯系在了一起。

我忽然覺得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今天跟其他學長打聽周遇是誰，我才知道他居然這麼有名。」

「我不僅聽到他打破校游泳紀錄為新的神話，還聽見了他人的故事。」

說這些的時候，許星崎笑意斂去，雙手拄著下，眉眼神淡淡。

而我本來還算愉快的心，瞬間煙消云散。

「原來那天你臉上出的表，不是因為擔心我。

「一個是游泳系的天才，另一個是新聞系的系花，聽起來真登對。

「我今天坐在那兒聽學長說話的時候，心里真的嫉妒得要命。」

「新聞系」三個字，仿佛到了我的痛。

「你聽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傳聞。」

「不過這個故事還有后半截，應該沒人跟你說起過。」

我對上許星崎的雙眼，告訴他那個殘酷的結局。

「那個游泳系天才，死于學校組織的暑期支教。還有所謂的新聞系系花，早就休學了。」

我眼眶又漲又熱，語氣卻冷得嚇人。

「現在這個故事你聽完了，許星崎，請你出去。」

6

許星崎被我趕了出去。

他走了之后，我打開手機。

屏保上的人言笑晏晏，眉眼之間盛著溫。

我輕輕出手，但手還是在半空中停住了。

周遇和我之間的距離，又何止是這一張屏幕呢。

許星崎聽到的傳聞都不假。

高中那會兒，學校組織秋游野炊。

高中部和初中部混雜在一起，人特別多，整個場面也非常混。

野炊活結束后，作為組織委員的我留下收拾殘局。

因為低糖，我打掃衛生到一半，整個人跟倒栽蘿卜似的直直沖進了水里。

我是旱鴨子，從小就怕水。泡在水里的十幾秒里，我以為我死定了。

然后，好像有誰跳進水里，朝我游了過來。

我在水中吃力地睜眼，只看到那個人碧藍的校服，還有越來越近的臉。

是周遇把我抱上了岸。

哪怕后來被擔架抬走，我的手還是死死攥著周遇的角不松開。

從那以后，我和周遇了起來。

周遇是育生，訓練游泳很多年，而我這個文科生一心想考進 A 大的新聞系，當個用筆桿子說話的記者。

上大學之后，我就和周遇表白了。

周遇接了我的表白，他還說，他等我說這句喜歡已經等了很久了。

大學里，周遇的影總是出現在各種為校爭的地方，而他在哪里，我也會提著采訪話筒跟到哪里。

久而久之，我倆了周圍人眼中的模范。

直到……那件事發生。

7

2021 年暑假，學校舉辦了三下鄉的支教活。

將書本上的知識帶給小山村的孩子們，這聽起來就是一件很好的事。

我和周遇都填了報名表。

一開始，事進展得很順利。

直到某天暴雨突至，山洪隨而來。

村民們在轉移住所的要關頭，有人發現自己貪玩的孩子還在河邊，遲遲未歸。

村民們知道周遇水好，央求他帶著幾個同學一起找找。

周遇穿著雨和草鞋，子早就被泥水打了一半。

我心神不寧，想跟著他一起去。

但周遇的態度很堅決，外面非常危險，我又不會游泳，去了只能讓他更不踏實。

在周遇的百般勸說下，我才留在原地。

可我沒想到，這一留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三個同學回來了兩個，孩子們也都找到了，毫發未損。

卻唯獨不見了我的周遇。

聽周遇同學說，他一直讓同學和孩子們抓住木板，自己最后卻因為救人耗盡力而松開了手。

周遇死了之后，我把自己關在房里不吃不喝，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我發現我再也寫不出任何育報道，只要提起筆，腦海里浮現的都是關于他在泳池里的一切。

我的人生，也因此徹底翻轉。

所以我也沒有騙許星崎，那些傳聞的前半段有多話，后半段就有多殘忍。

8

我發了高燒，索請了兩天假，直接倒頭大睡。

等到第二天傍晚，我才踩著人字拖出門丟垃圾。

我穿著睡，像個游魂一樣飄。

就在我快走到垃圾站的時候，面前忽然冒出來個黑影。

我下意識拿手去擋，卻被來人抓住胳膊。

是許星崎。

「你怎麼來了？」

我震驚于許星崎的突然出現。

「發微信也不回，班也不上，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他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好像有點委屈。

「你臉怎麼這麼難看。」

「這是病了？吃藥了沒？有沒有打針，疼不疼？」

還不等我說話，許星崎眉頭一沉，用手背著我的額頭。

他又拿過我的手，檢查上面有沒有針眼。

「喂，許星崎。」

面對他轟炸式的關心，我哭笑不得。

「昨天吃了藥，睡了很久，現在已經沒事了。」

許星崎撇了撇，我不明所以。

「昨天晚上，只要我合眼，滿腦子都是你眼睛紅紅地瞪著我，這覺本沒法睡。」

「那天你明明因為我的話很難，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夏風拂過許星崎的臉，此時此刻他十分認真。

「我沒有。」

我下意識地否定。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啊。想承認總是否定，生氣的時候反而自己躲起來哭鼻子。明明心里惦記一個人，表面上卻裝作不在意。」

我愣在原地，心口發悶。

他板著臉教育我。

這樣子，倒一點也不像個嬉皮笑臉的小屁孩。

「生我氣為什麼不罵我？笑就是笑，哭就是哭，抑自己的真實緒，整天自己活正常人的樣子，這就是你理解的嗎？」

說到最后，許星崎甚至像帶了幾分嘲諷。

「許星崎！夠了，別說了！」

我深吸一口氣，還在克制自己的脾氣。

「司徒綿綿，你活著不累嗎？你要是只能做到這個程度，那我就要看輕你了。」

他略帶輕蔑地看著我。

那眼神像一顆火種，瞬間點燃了我的全部偽裝。

我大步走上前，想給他一掌，卻被他輕松接住。

這下我徹底怒了，整個人發了瘋似的捶打他，腳也踢。

這一次許星崎沒有躲，只是默默站在原地，承這一切。

「你說得對，我早不想活了。周遇死了，我笑給誰看？我哭給誰看？」

「你說的我都承認，我是喜歡逃避，我很懦弱！許星崎，你滿意了嗎？」

我沖他吼，像一頭狂暴的。

我借著這怒氣，又說了很多話，直至眼淚模糊了視線。

緒的崩塌是場積攢太久的暴雨，一泄如注。

許星崎輕輕環住我，沒有任何過分的舉。

我在許星崎懷里哭到力竭。

想到他剛才的話，我索把眼淚全都糊在他的上。

同時，我惡狠狠地放話。

「許星崎，我討厭你！」

許星崎也沒嫌棄。

「行行行，知道你討厭我。」

他反而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去我眼角的淚痕，溫輕哄。

「對不起，綿綿。」

「我又把你惹哭了。」

9

明明我該生氣的，但是那天大哭過之后，心里反而自在很多。

我知道，許星崎是故意那樣做的。

周遇去世這件事，仿佛走了我所有緒。

不是沒有做過心理咨詢，也不是沒有人安我。

但只有許星崎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他想打碎我的殼，把我拽到外面的世界來。

我心了。

許星崎對我沒什麼不好，但我對他卻不是很好。

越這麼想著，我心里越覺欠了許星崎一個天大的人。

周六我值班，掃了一圈，沒見到許星崎的影。卻巧聽一些回宿舍的同學討論著白天的比賽。

「我看許星崎也就只能跟 P 大那些垃圾比一比，這次北京來的業余選手，輕輕松松就拿了冠軍。」

「唉，好久沒見到他今天輸得這麼慘了。」

「即便游過了 P 大又怎麼樣呢？這不也還是輸了，他媽的，真憋氣！」

他們罵罵咧咧的，我卻聽明白了。

許星崎……比賽輸了？

他在泳池里一直順風順水，被人捧著走。

突然輸了比賽，會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我有些擔心他的狀態。

我鎖了值班室的門，直奔游泳館而去。

觀眾早就散盡了，游泳館靜悄悄的。

這小子不會真的 emo 了吧？

我找了半天，最后在泳池邊找到了許星崎。

他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一個巨大的救生艇，整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邊，閉著眼睛，讓人分辨不清緒。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睜開眼。

「你怎麼來了？」

他看見是我，眼睛一亮，立刻從救生艇上跳下來。

我蹲下，思忖著怎麼開口。

「我都聽說了，這次比賽結果，好像不是很理想。你……別往心里去啊。」

「不管別人怎麼說，你做好自己就行了。」

許星崎「撲哧」一聲笑了。

「我輸過的場多著呢，要這麼在意比賽結果，早游不下去了。」

「誰跟你說什麼了？」

他仰著臉看我，角帶笑。

「被閑人質疑，最蠢的就是自證清白。」

「我在游泳的時候，不會把頭揚得很高，但也絕不會拿眼睛盯別人的腳。」

許星崎只和他自己比較。

不僅是上他拎得清，就連輸贏這種事，許星崎也可以很好地調整狀態。

原來，許星崎遠沒有我想的那麼脆弱。

我不由得悄悄松了一口氣。

「今天輸的原因也很簡單，我沒睡好，累了。」

「為什麼沒睡好？」

許星崎笑意漸深。

「你好像很關心我。」

他出手臂，勾住我的腳踝。

我一個沒留神，坐到了池邊，小浸泡在水里。

許星崎的手臂扶著我的腰，我們的距離靠得很近很近。

他一臉掩飾不住的笑，好像撿了天大的便宜。

「你笑什麼？」

我沒有否認他的話。

「我喜歡你關心我，喜歡和你見面。喜歡看你坐在值班室里皺著眉寫冊子，也喜歡你把真實的緒展給我。」

這姿勢太過曖昧，他就在我耳側沉聲說話。

我整個人被半抱在他懷里，臉頰發燙，人也變得不自在。

「司徒綿綿，就算你拒絕我一百次，我也會對你表白一百次的。」

這就是許星崎坦赤誠的意，毫無遮掩。

我心頭怦怦直跳，像揣了一只小鹿。

10

我被許星崎拉去了慶功宴。

許星崎說，每次他比賽之后，無論結果怎麼樣，他的狐朋狗友們都會在家里給他舉辦慶功宴。

他說的「狐朋狗友」，不是別人，正是那幫他高中的哥們兒。

在見到我的一瞬間，許星崎的朋友們集炸鍋了。

夏日夜晚的別墅小院里，五六個小伙子齊刷刷地站一排，為我開道，大喊「姐姐好」。

我站在許星崎旁邊，和他們打招呼。

「司徒綿綿，跟你們說過的。」

許星崎的朋友們彼此換了眼神，然后拉長聲音「哦」了一聲。

整個局里氣氛十分輕松，許星崎的朋友們人都很幽默，也好相。

和他們聊天的過程中，我也意外發現，他們和我居然都是本市人，還是我的學弟。

只不過我在讀高中部的那會兒，他們還在上初中部。

趁著許星崎和幾個男生去收拾菜的時候，他的一個朋友調侃道。

「你還沒來的時候，我們就都知道你，許星崎太喜歡你了，天把你掛邊，把我們煩得……」

「我們可不是煩你啊，是煩他那臭小子，黏黏糊糊，一點都不酷。」

「你看他微信上那標簽，好家伙，酸得要命，什麼只喜歡司徒綿綿……」

我有點不好意思，趕擺了擺手。

他另一個朋友湊過來，問我：「崎哥今天比賽輸了？」

我看向許星崎忙碌的背影，然后悄悄點頭。

他嘆了口氣。

我安他：「你不用太擔心他，許星崎的狀態很好。」

我本想表達許星崎的心態還不錯，沒想到他朋友愣了愣。

「他是這麼跟你說的？

「他前陣子眼睛的病剛好，但是肩膀，膝關節，都有舊傷，之前還進過醫院。

「崎哥和我們這種從小就練育的不一樣，他算是半路出家。所以，他付出的也比我們多很多。

「總之這些年，他不容易。」

這些，我從來沒有從許星崎口中聽說過。

許星崎明明跟我說他很好，卻對他的傷痛，和他之前加倍付出努力的辛苦訓練，只字不提。

「崎哥很聰明，他文化課績不錯，就算不練育，也能去個很好的雙一流，但他也還是選擇了游泳。」

這樣的許星崎，我似乎并不了解。

「那他為什麼會選擇游泳。」

這個問題困擾著我。

許星崎的好哥們也無法給出答案。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有些話，崎哥不會和我們說，這個問題你要親自問他。」

11

我沒有問許星崎為什麼會學游泳，但，我和許星崎好像變得親近了起來。

他約我出去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而我偶爾也會愿意敞開心扉，和他聊聊周遇的事。

從我上高中那會兒和周遇初遇，到大學我跟他表白。

許星崎好像對周遇的很多做法都非常不滿。

他認為我喜歡周遇的理由簡直就是荒謬，沒準周遇是聽見別人的呼喊才過來救我的。

還有，如果周遇真的喜歡我，絕不會讓我先表白。

總結一點——

那就是，周遇雖好，但是他更好。

暑假在眾人的期盼中到了。

許星崎和我約定，要教會我游泳。

我一開始死活不從，后來在許星崎的磨泡下，終于愿意嘗試著下水。

許星崎對我很有耐心，滿口的「綿綿真聰明」「綿綿好厲害」，從來不惱。

盡管總是被我氣笑，但他還是艱難地帶我學會了最基本的換氣作。

這已經是我極大的進步了

。

不得不說，許星崎是個很棒的老師。

作為換條件，許星崎讓我教他寫東西。

許星崎經常拿一些育新聞向我請教。

他模仿著那些新聞寫了很多稿件，然后認認真真地拿給我看，讓我給他挑病。

許星崎說，現在校報記者都不關注游泳了，天天拿著長槍短炮圍著那些長跑的轉，讓他很不爽。

他打算給游泳隊狠狠地來一波應援。

游泳隊這些平均高 183 的帥哥，才是最厲害的！

然而，他寫得實在太爛，讓我恨不得親手給他重寫。

「許星崎，這是最基本的排比錯誤，放到新聞稿上去，會讓人笑掉大牙。」

許星崎嬉皮笑臉地看著我，全然不在意我怎麼說。

「算了，我帶回家去，幫你重寫。」

對上他的笑臉，我忽然就沒了脾氣。

因為我意識到，在我們互為老師的這個過程里，我好像更是不耐心的那一方。

對許星崎笑也好，和他生氣也好。

在和許星崎的相中，我似乎……有什麼變得不一樣了。

晚上回家之后，我一邊改著許星崎的新聞稿，一邊向閨發出靈魂拷問。

閨深吸一口氣，隨后暴跳如雷。

「司徒綿綿，你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嗎？！

「你以前天天皮笑不笑那副鬼樣子，我看了都鬧心。

「現在有了許星崎，你終于像個鮮活的人了。」

我恍然大悟，好像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一樣了。

我好像變得更勇敢，面對問題也不會再下意識地選擇逃避。

不過，我還來不及說話，新一轟炸又來了。

「你不會真覺得許星崎是想給游泳隊應援吧？他那是在拉著你重新找回寫新聞的覺啊！

「他教你游泳，還不是你一直念叨著想學。

「周遇在的時候，從來不肯教你游泳，想把你好好保護起來。許星崎卻愿意陪你一起探索全新的未知的事，靠，真不了，他怎麼這麼會啊。

「趕給我滾去和許星崎談，大談特談天崩地裂地談，不然別來見我，快滾！」

閨掛斷電話。

我默默地把手機鎖屏，還在消化閨的話，卻不小心把許星崎拿來寫新聞稿的本子掉在地上。

里面好像掉出來一張夾著的紙。

我疑地撿起那張紙。

可那張紙上的字，卻像一只大手，把我的心皺。

12

現在的時間是凌晨一點半，我給許星崎發消息，問他要不要見一面。

許星崎秒回我的消息，問我是不是想他了。

但我現在沒有心扯皮。

我只想把那張紙上的事搞清楚。

我約許星崎在中央公園見面，許星崎怕我路上不安全，執意開車到我家樓下見我。

等他氣吁吁趕過來，我冷著臉不說話。

我把那張紙遞給許星崎，等待他的解釋。

「是你夾在本子里的，被我掉在地上。」

「你給我個解釋。」

那張紙上，被一條橫線隔開。

上面寫了幾個大字。

「許星崎想退學的幾個理由」

第一條，最近肩膀老是疼，半夜也會心悸，的問題好像有點嚴重。

第二條，學游泳是因為有天賦，并不是真正喜歡。

諸如此類的原因還有很多，洋洋灑灑寫了大半篇。

下面，是被分割開的另一個標題。

「許星崎不想退學的理由」

上面只有一句話。

我喜歡司徒綿綿。

最下面的落款時間，推算下來，分明是他開學的第一天。

看到我的表，許星崎慌了。

「這是你來到 A 大的第一天寫的，那時候我們還不認識吧？

「好好的學不想上，你寫這些是什麼意思？

「許星崎，擺爛的人生不好玩，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新再來的機會，你是不是想像我一樣？」

我接二連三地拋出自己的質疑。

那個在泳池里閃閃發亮的年，是想把我從黑暗中拉出來的人。

我怎麼能允許他和我一樣呢？

許星崎忽然笑了。

「對啊，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所以，我當時喊周遇去救你，就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決定！」

我被震住了。

「你說什麼？」

路燈之下，許星崎那雙好看的眼睛不笑了。

他面無表。

「司徒綿綿，明明是我先遇到你，也是我先喜歡你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周遇。」

「你跟我說重新再來？不殘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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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你可能不記得我了。」

「誰會記得一個小孩子這麼多年？可是我偏偏記了你這麼久。」

許星崎的眼神里，盛著碎的星。

「你高一那年，放學總是有個跟你一起順路回家的小朋友。你還記得嗎？」

誒？

我好像記起了什麼。

「你不會是那個小胖胖吧？」

許星崎的臉好像更綠了。

「現在不是了，趕快把小胖子忘掉，我現在是大帥哥。」

高一那一年，父母很忙，我就自己回家。

放學路上，我總會見一個小胖子和我順路。

那小胖子濃眉大眼，五周正，長得很可。

時間久了，我倆也稍微了一點，我才知道他是初中部的學弟。

可是，小學弟好像有很多煩惱。

小學弟說，他不會朋友，他還說，同學不喜歡和他玩，可能是因為他胖，手心總是流汗。

為了開導小學弟，我稚兮兮地和他簽訂了朋友協議。

我說要和他做一年的朋友，如果和我簽訂契約，一年之后我就還他十個朋友。

小學弟信以為真。

我把自己的「獨門友籍」傳給了他。

小學弟越來越開朗，回家的路上也經常有人陪他做伴。

一年期滿，他已經有很多的朋友了。

盡管朋友變多了，小學弟還是每天都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拿著一大堆好吃的等我。

后來我們家搬走了，我不再和他順路，從此這事兒也沒了下文。

我忽然頓悟。

原來……小學弟就是許星崎啊。

許星崎上前一步，繼續跟我解釋。

「在大學里找到你之后，退學這件事我就再也沒有想過了。

「還有，雖然游泳辛苦，但我選擇了的事向來都會從一而終。

「除了『健康』這件事我騙了你，其他的話都是真的。

「司徒綿綿，我是花了很大力氣，才終于能再站在你面前。

「我喜歡你這句話，很久之前就想說了。」

許星崎有些急切，明明和我表白過幾次了，只有這一次他最張。

他局促的樣子，有種笨拙的可。

我著許星崎的眸子，心里像有什麼悄悄融化。

這個人，他是為我而來。

我微微瞇起眼，反問他：「如果我現在親了你，你會怎麼樣。」

許星崎怔住，還是沒太明白我的意思。

「我會好幾晚睡不著，想著你是不是喜歡我。」

「行。」

我湊上前，環住許星崎的腰，踮起腳，閉著眼吻了上去。

「回家別猜了，洗洗睡吧。」

「許星崎，我也喜歡你。」

晚風很甜，有人終于愿意在一次次的日升月落里，再一次人間。

許星崎番外

今天是司徒綿綿復課的第一天。

發消息告訴許星崎，中午先不過來了，和新朋友一起吃飯。

「寶貝等我！我們晚上再約會吧！還有，一百天紀念日快樂！每一天都更你！-3-」

看到發來的消息，許星崎忍不住勾著角笑了笑。

「看看，看看，肯定是司徒學姐又發了消息來。」

「瞧瞧這個妻管嚴……」

周圍同學調侃，一副恨鐵不鋼的樣子。

原本還擔心隔了這麼久回來上學，會有社方面的力，看來是他多慮。

想想也是，這才是他認識的司徒綿綿。

許星崎忽然記起自己小時候。

因為長年吃藥，許星崎整個人變胖，還很出汗。

「你怎麼這麼胖呀！你一定很貪吃」

「哇，你們快看許星崎的手心全都是汗！」

同學之間無意識談論的話，落在小小孩子的耳朵里卻有點刺耳。

本來不覺得變胖有什麼，但是在同學有意無意間的笑談里，這好像變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許星崎越來越沉默，不想和任何人往，也覺得自己沒法融正常的初中生活。

那時候年紀太小，社卻了他最大的障礙，不到朋友也變了天大的煩惱。

許星崎想起第一次遇見司徒綿綿的時候，比自己還要高一點。

因為放學時間相近，他們總是會在回家的路上遇見彼此。

司徒綿綿總是主和他打招呼，所以偶爾見，許星崎也會膽怯地對著司徒綿綿招招手。

直到自己大哭的那一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許星崎沒有帶傘。

他想和同學一起回家，卻遭到了另一個小男生的拒絕。

「你太胖了，和你一起走，我會淋的。」

他淋

著雨走了好久，又冷又，結果回了家又沒帶鑰匙。

十二歲的許星崎坐在路邊號啕大哭，結果遇見了十七歲的司徒綿綿。

后來，是司徒綿綿把他送回了家。

在司徒綿綿了解他為什麼郁悶之后，反而哈哈大笑。

「我有一本朋友籍，你要不要學？」

那個所謂的籍其實也就一招。

那就是待人真誠，永遠不要說違心的話。

「如果你喜歡這個人，就告訴他，我喜歡你，我想和你朋友。」

「如果你覺得某句話傷害到了你，那你告訴他你很生氣，下次不要再這麼說了。」

也是那時候起，許星崎才明白，人表達的永遠不是他想說的話，而是被理解的緒。

慢慢地，他開始有了自己的朋友。

他會把到的新朋友跟姐姐分，姐姐也認認真真地傾聽。

姐姐是許星崎心里最溫的人。

突然有一天，他再也遇不到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姐姐了。

許星崎很傷心。

因為他知道，自己對姐姐的喜歡，跟對朋友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他只是很憾，他還沒來得及告訴自己什麼。

許星崎開始裝作不經意地往高中部晃。

他看到司徒綿綿的名字出現在學校大榜的前幾名，文采也好，名字總出現在校報上。

原來姐姐是這麼優秀的人啊。

直到那次秋游。

他們班級的駐扎點離得很近，本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視野里。

所以司徒綿綿落水，許星崎第一時間就沖到了水邊呼救，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跳下去的時候，許星崎才想起來，他本就不會游泳。

司徒綿綿只知道那天遇見了蓋世英雄，可不知道一個作許星崎的旱鴨子，為了差點把自己淹死。

從那以后，許星崎開始學游泳，半路出家是個很難的過程。

所幸他在這件事上有天賦，也付出了足夠努力，還順便減了個。

憑借出的育績，許星崎順利考上了 A 大。

可是許星崎找遍全校大四的學生名單也沒有找到司徒綿綿。

直到某一天，在宿管老師的值班室里，那個昏昏睡的孩子，讓他差點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命運從那個停電的晚上開始，重新眷顧了許星崎。

他撒了個謊，用黑暗恐懼癥為幌子，終于換得了和獨的機會。

但沒有認出他。

不過不要，新的轉機和閃閃星斗綴滿天空。

司徒綿綿和許星崎的故事，什麼時候都可以重新開始。

【完】

□ 甜心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