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焰》第5章
第五章 發糖
雷肅被鎖在國會廳的會客室裡,門鎖碼由羅舒親自設置,五小時後自解鎖。他沒保安也沒憲兵,此刻正窩在周焰的車裡,煎熬著潛伏發期。
周焰設置好自駕駛路線,從副駕駛到後邊來,於後備箱中取出水與巾遞給他。周焰已經大致清理好,上不帶任何資訊素,即使如此,他高大的影過來時羅舒還是下意識往後一下。他看見周焰,就想起剛才他手的樣子,竟能與雷肅勢均力敵。周焰上的攻擊已經消散,只安靜而得地照顧羅舒。
“你知道我家的位置。”
周焰點頭,有條不紊地將巾打:“知道。”
“你去過?”
周焰沒有解釋,他將打的巾再度遞給羅舒。
羅舒這回終於接過巾,微涼潤的過他發熱的腺,降低潛伏發帶來的熱度。拭時,眼睛便也不著周焰,他神志不清,目迷蒙,一分平日的矜驕,多一分難見的順服,正是拔了刺的玫瑰。
沒等到要的回答,羅舒闔眼:“不回我家,找個離國會廳遠點的地方開房間,刷我的終端帳戶。再幫我弄來剪刀,繃帶,制冰機……”
他依次報出要求,周焰只沉默不語地聽著,沒答應也沒拒絕。羅舒的發熱幾乎忍不住,他看了眼向家裡形行駛的路線,虛弱地催促周焰快去。周焰這才作,手指在終端上劃過,他更改過路線,也順帶更改了行駛速度,車廂的顛簸和搖晃漸漸平和起來。
“剛才,為什麼不讓我安保或憲兵?聯繫你大哥也一樣。”
羅舒只覺得周焰的聲音很遠,他聽不真切:“冷氣呢?冷氣開足點。”
“不能再低了。”
見周焰半天沒作,羅舒手攀到他上終端,又被他單手制住。羅舒渾無力,惱火的眩暈讓他想發脾氣,忽然,手在周焰的皮帶扣上到一樣冰涼的金屬,他知道那是什麼,是鑲嵌在皮帶鎖扣上的刀刃,很小,一般作工用,偶爾也能防。
周焰只顧警告地按著他的手,他被近在咫尺眉眼亮豔分散注意力,完全沒發現羅舒什麼時候從他皮帶上扣下那枚刀片。
羅舒的作迅速,明確,毫不含糊,瞬間在掌心劃開一刀,他失了控制力度,刀口很深,豔紅的瞬間湧出來,閉的車廂彌漫著他的信息素。他這番舉毫無預兆,不問後果,帶著無法無天的狠勁兒,滿頭是汗地睜開眼——那雙眼清明了幾分。竟是急之下,用這種法子消減痛苦。
周焰蹙眉頭,幾乎在察覺的瞬間就奪過他手中的刀片:“羅舒!”
他顯然十分不認同他的自殘行為,但羅舒不以為意,手心尖銳的疼痛的確擊退他的。剛才,窗外呼嘯而過的掃過周焰的側臉時,他花很大力氣控制自己沒爬到他上去。他是羅家的二公子,即使在最狼狽時,也絕不能犯賤。
羅舒靠在車窗上,玻璃微涼的溫度讓他覺好一些。手心的傷口始終火辣辣的疼,但他無暇顧及,疲倦接替了剛才危險的,令他昏昏睡。
也許過了一小會兒,又或是許久,他攥在手心的巾被走,被攬過去,頭靠在一副堅實的臂膀上。撲鼻而來的是淡淡的木質香氣,予人克制又溫的覺。手心被攤開,傷口被迫暴在人前,有人拿熱的巾耐心拭他掌心的跡。
疼痛已經不再尖銳,傷口被拭時有微小的刺痛。
他眉細小的作沒瞞過周焰,他聽他低聲說:“為了控制自己,下這麼重的手。”
他好像不是苛責,也沒太多驚訝,就只是平靜地陳述。
周焰問道:“值得嗎?”
“我的西裝外套裡。”羅舒沒睜眼,但他到周焰的安靜,像在認真聽他說話,“側的口袋,常年備一枚刀片,比你這枚大一些。不必要的時候,讓自己保持清醒,必要的時候,殺了對方,或者……”他沒說下去。
“他是你的Alpha,為什麼?”
“他不是。”好半天羅舒才說,“我不是任何人的Omega。”
房間開得,刷的卻是周焰自己的終端帳戶。他也著實按羅舒的意思,搞來紗布,剪刀,其他個玩意,但羅舒一直沒醒。他睡得不踏實,也醒不過來,像被自己的夢靨住。
確認他的的潛伏發期已經過去,恢復正常溫,周焰又找來醫療包,給他重新理包紮手掌上的傷口。傷口長而深,看得出下手時的毫不留。周焰用消毒水拭時,蟄得羅舒五指蜷。他抬眼看,見羅舒的額頭出了亮晶晶一層汗,人卻還未醒。再低頭看那只手,修長漂亮,指甲也修剪得整齊。
他記得他掌心攤開的樣子,有淺淡的掌心脈絡。這一刀猙獰兇狠,切斷了那些溫的脈絡,這樣的刀疤,不該出現在這張素白乾淨的手掌上。
撒藥時他變得格外小心,卻還是不知怎麼到羅舒,床上的人像從噩夢裡醒來,失焦地著他,聲音沙啞卻狠辣地對他說,敢我,就殺了你,羅家死也不會放過你。他像沒認出眼前的人是誰,耷拉下來,呼吸再次悠長。
好半天周焰才收起藥瓶,用紗布在他手掌上纏一圈,塞回到被子裡說,嗯,不你。
轉天羅舒照常去國會廳,照常開會和工作,看起來完全沒被影響。只有助理眼尖地看到他手掌上的傷,羅舒這才淡淡吩咐道,雷肅從此拉他的黑名單,國會廳的這一個區,以後他不想看到雷肅其人。
雷肅聯繫不上羅舒,也見不到他人。他的懺悔,驚慌,痛苦,統統被拒之門外。羅舒倒是接過他一次電話,雷肅說話顛三倒四,慌不擇言,他想要得到羅舒的回應,哪怕是狠毒的詛咒也好。羅舒聽著那頭傳來的靜,不知怎麼就想到那天周焰和梁夕雲的對話,他忽然理解了那時候的周焰。
於是他也對雷肅說道,我沒什麼好說的了,雷肅,你越線了。
如果雷肅聰明,他應該察覺到羅舒給了他一天的時間,雖然說結局也不會變就是了。
一天后,消息傳到羅靳星耳朵裡,羅靳星震怒。怒的是他的弟弟差點被強行標記,震的是他看不出雷肅會鋌而走險不計後果。羅奠山把雷家從軍事名單中剔除,而羅靳星把雷家背後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都拎出來,直接鬧上了軍事法庭。羅家手,從不心慈手。
羅舒終於跟周焰吃上了飯,同來的還有程響和他負責區剛來的新人。不是什麼高檔的餐廳,貴在味道人,程響找的地方,卻心太糙沒訂上包間。
也不知怎麼就巧了,剛好坐在後頭的一桌人,正在討論國會廳的八卦。要說最近有什麼是茶餘飯後的好談資,無非就是羅家羅二那點事。
有人說雷家可憐,就這麼個獨子,押到羅家上抱錯大,那月亮上的玫瑰花是能摘的嗎?還有的難聽點,說羅二的屁就等同於在老虎屁上拔,卻又羨慕雷肅有資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多的則是為雷肅喊冤不值,只因雷肅平日謙和正直,廣結善緣,跟羅二了一年,落得這個下場。犯錯嘛,都是凡人,誰不會犯錯?Alpha在Omega上犯錯,古往今來,人之常。
四個人坐在桌前都沒筷,周焰最先把電子功能表關閉,用目詢問羅舒的去留,羅舒搖了搖頭。程響也很尷尬,小聲問,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吃?羅舒還是搖頭。倒是程響帶來的Alpha後生,到底是後生,沒一會兒怯生生開口,說哥,我心裡有問題,你能別生氣不?羅舒笑笑說,他要介意這個剛才就拍桌走人了,還留在這裡遭什麼膈應。讓他有話就問。
“雷家的雷肅,我跟他打過道,是很不錯的人。”
周焰停下筷子,給羅舒添了點水,沒吭聲。
羅舒還真拄著筷子想了兩秒鐘,點頭:“是不錯。”
“他上你們家門,也有一年啦。”
羅舒又點頭。
後生仿佛初生牛犢不怕虎:“舒哥,我覺得雷肅,您真給辦狠了。一來他沒真傷到您,二來他真心您,既然你們都相一年了,也該至放他一條生路。”
程響在他問話過程中就幾次三番打斷他,提醒他,小孩話裡還是沒個輕重。這話一出來,程響就扔了筷子黑了臉,徹底不打算管他。
羅舒筷子尖著碗裡的菜,垂眼說道:“他不活得好好的嗎?”
程響卻聽不下去,茶杯忽然重重放下,把旁邊的後生嚇了一跳。
程響說:“我來時怎麼和你說的?說話,多聽。雷肅和羅家的事你知道多?事發生時你又看到了嗎?被別人三言兩語給帶跑,以後怎麼能明辨是非?”
一直沉默的周焰忽然說了話:“羅家可以賣個人輕懲他,可以後呢?羅家的底線,以前沒人,雷肅是第一個。如果Alpha們看到羅家二公子這條底線是可以被的,即使了,也不會付出太慘重的代價,你有沒有想過會怎樣?”
後生是個Alpha,此刻卻接不住這個Beta沉甸甸的目。周焰的尖銳像只顯一瞬,很快他收斂鋒芒,把電子功能表翻轉到羅舒面前,又轉頭問些程響與後生想喝的東西。
過藍流的明螢幕凝視周焰,羅舒到有種難以言說的蓬,潛伏在自己表皮之下。
後半程晚飯氣氛輕鬆起來,周焰與羅舒有一搭沒一搭聊工作上的事,說起厲瞻江的生基因工程上的計畫,兩個人都頗有自己的見解。程響偶爾會兩句話,但更多時候跟旁邊的後生說他們工作上的況。羅舒浸政場多年,自認對許多政策看法通,也因此更覺周焰的許多看法刀刀見。
有的人話越多暴的缺點越多,周焰平日話不多,真聊起來羅舒則驚訝他的韜略與遠觀。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程響和後生也安靜下來聽他們談話。程響對周焰不做點評,只在最後調侃道:“你們研究院惜才,不然我可要跟上頭說說,把周焰弄到我們這來。”
沒人記得開頭的不愉快,散席時甚至稱得上盡興而歸。
程響習慣做羅舒的‘護花使者’,要把人送回羅家。羅舒卻要他去送送後生:“你帶來的人,總不能半路撂開。”
青的天空斜掛著,沒有一雲,卻沉甸甸快墜下來,月亮像一塊雪白而形狀奇異的疤。這是潘朵拉港麗的十分鐘,夜晚與黃昏的接,城區好似一塊有棱角的玻璃石,折水藍的電子斑。他們順著石英路面往下坡走,將下面熠熠發的景一覽無餘,巨大的萬壽寺屹立在遠的街區,牌坊及閘樓上漂浮著全息投影的流。
一陣強風從他後追來,風中帶著青草味兒,羅舒順從風力被往前推走兩步,追至周焰邊。
“周焰,之前梁夕雲的事,跟你道個歉。”
周焰側首,撞上一雙亮眼睛。他放慢速度,地上黑漆漆的影子,像快要被風吹起來。
“跟你沒關係,道什麼歉?”
“不想你老覺得我手你私事。”
“嗯,那沒手。”
羅舒對他的隨意表示不滿:“那為什麼我剛跟你談完,你就跟他掰了?”
“因為我是個Beta,Omega不該死心塌地跟著我。”竟然是把那天的話還給他。
羅舒再次追上去:“你怎麼這麼記仇?”
“你怎麼好奇心這麼重?”
“風花雪月的事我聽。”
“那品品你自己的風花雪月。”
羅舒簡直佩服周焰,滴水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得像塊石頭,無法攻克。
“你現在也算知道點我的風花雪月,那我聽聽你的,很公平啊。”他是指雷肅的事。
兩個人的車都停在頂樓,羅舒不知道周焰往哪裡走,他已經錯過了上樓的口,只一個勁追著他往下跑。追到底的時候才發現周焰是去買煙,他在電子商貨箱前選了一包煙,俐落地拆封,彈出一銜在裡。
於是羅舒的目又被吸引到他那雙上,的形狀很好,讓人聯想到Kiss的味道。
周焰吸一口煙,逆著電子箱的Led打量他。他高大的影子籠罩過來,風掀他眉前發,靜謐的夜裡響起早蟬聲。
羅舒口充盈陌生而危險的緒,他挑著眼看他,帶著點夏日的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朝周焰出手,又是那種小孩子要糖似的姿勢,白皙的掌心有點,還有一道癒合沒多久的,腥紅的疤。
周焰垂眼看了片刻到面前的掌心,沒有給煙,反倒掏出一顆薄荷糖,端端正正放到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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