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奴的計劃是這樣的：

“那個人”，也就是韓世奇，武功很好，也很警覺，在他第一次“寵幸”兄弟倆時，兩人在反抗中已經領教過了，即使八名年奴仆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只能采取暗殺的手段。

這里是金鵬堡，暗殺的想法自然而然出現在戚奴的腦子里，關鍵是如何進行，他們要暗殺的對象可是一位經驗富的殺手。

首先他們不能赤手空拳，必須有一把鋒利的武，謝奴解決了這個問題，他曾經幾次去廚房領取食，趁機了一把沒人用的割小尖刀，刃長四寸左右，很袖珍，但是很鋒利。

其次，得有人分散“那個人”的注意力，既然機奴再次挑選了兄弟二人，那麼就由他倆再次犧牲。

“我要親眼看著他死。”謝奴恨恨地說，他平時很開口，這時卻像一頭發怒的小獅子，牙齒磨得咯咯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得有人下手，這是兄弟倆找到歡奴的最重要原因。

“你的武功最好，可以殺死他，不出聲。”

戚奴的夸獎讓顧慎為有些臉紅，當他還是顧家小爺的時候，雖然沒把自己當高手，但也自認為能打得過一般的武林人，這些天的經歷卻無地揭了真相：曾經敗在他手里的莊丁都是假裝的，他甚至不是一名普通匪徒的對手。

但是顧慎為愿意承擔這項任務，韓世奇不僅僅是垂涎他的惡人，還是顧家的“”與滅門仇人，家破人亡一月有余，混金鵬堡淪為賤奴，他迫切需要親手將尖刀進仇人的，來稍稍安他心中那頭焦躁不安的復仇猛。

殺完人之后怎麼辦？三人都沒有提起，顧慎為事后想起，覺得這一點很不可思議，當時他們都急于殺人，幾乎到了不惜一切代價的地步，完全沒有力考慮后果。

顧慎為前一天剛剛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覺得自己的心腸變得堅許多，因此很干脆地同意了，并且從謝奴手里接過那把比匕首還要小巧的尖刀。

韓世奇上回“寵幸”兄弟倆時是在韓機奴的房間，這回估計還是在那里，在“積薪院”只有這間房最為舒適，機奴會識趣地去另一間房睡覺。

顧慎為需要提前混進房間，這可能很容易也可能很難，取決于韓機奴何時點名結束，何時離開臥房，如果顧慎為找不到機會，暗殺機會只能暫時放棄，而兄弟倆又要白白遭辱。

顧慎為經常打掃機奴的房間，對那里很悉，里面有一張床而不是炕，這是件好事，他可以躲在床下，耐心等待韓世奇忘乎所以的那一刻，從床下直目標。

尖刀太短，三人將木柄拆掉，出三寸多長的刀舌，再將兩塊木柄重新綁在刀舌末端，只夾住一寸左右，這樣刀就有六寸來長，足夠穿韓機奴那張薄板床，刺中上面的。

刺殺的時機很重要，三人約定，由戚奴、謝奴將“那個人”引到合適的位置，暗號是一聲“哥哥”，聽到這兩個字，床下的歡奴立刻就將尖刀向上刺。

還有一個問題，床下的人不能被提前發現，所以得非常安靜，稍微重一點的呼吸都可能引起韓世奇的警覺，畢竟他是一名殺手，聽覺與覺應該都很敏銳。

僅僅是幾天前，顧慎為還沒有把握做到無聲無息，但是他剛剛練勁第一層，能夠初步控制息，自然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呼吸。

他們進行了演練，顧慎為躺在炕上，盡可能平緩連綿地呼吸，兄弟倆從門口逐漸走近，凝神諦聽，然后給出評判，頭幾次效果不是太好，顧慎為的呼吸只能控制不長的時間，他慢慢地加以調整，延續的時間越來越長，最后，他終于可以堅持一刻鐘。

三人正演練時，一名年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直躺在炕上的歡奴，臉驟變，轉就跑，險些摔倒。

這場景雖然可笑，卻也提醒三人一個重要問題，如何避開其他五名年的耳目。

散、欣、累、遣、招奴這幾人都是膽小怕事之輩，遙奴的影響很深，進堡時間不長就已死心塌地接奴才的命運，他們會非常愿意出賣同伴以換取富貴。

三人商量了一會，謝奴想出了主意，也不馬上說明，只說給他就好，然后一個人離開，很久之后才回來，說他已經解決了問題，順便帶回了午飯。

謝奴在院里逛了一圈，與每位年切切私語，最后，五位年一起去找韓機奴，聲稱寧愿住在最破的房間里，也不想跟歡奴共一室。

“積薪院”最近沒有收容垂死之人，空房間多的是，五人又百般討好，韓機奴樂得賣個人，同時再次讓人傳達他的命令：歡奴絕不許出屋一步。

“我跟他們說你有中邪跡象，我和哥哥從小學過法，正給你驅邪呢。”謝奴笑嘻嘻地解釋道，經過這番謀，他跟歡奴親近了不，話也多了起來。

“呵呵，我上要驅的邪可不。”

“遙奴真是你用法殺死的嗎？”謝奴好奇地問道，顯然這個問題已經憋在他心里許久了。

“別問，不關你的事。”戚奴將弟弟拉到后，阻止他探聽私。

“我可不像你那麼會法。”顧慎為笑著說道，不想提起遙奴。

謝奴沒有聽出其中的搪塞之意，以為歡奴是在否認，臉上出困的表，還有點失。

戚奴的目卻多了一分探究，他們都有自己的，他不會多問。

下午，戚奴、謝奴又到韓機奴那里學習“技巧”，顧慎為一個人繼續練習屏息凝氣，雙手握著改造過的小尖刀，抵在想象中的床底，然后迅速有力地向上一刺。

在他接下來的想象中，大量鮮噴灑而出，他得快速地向旁邊滾才能避得開。

那是仇人，顧慎為對自己說，韓世奇是復仇大業的第一塊奠基石，殺死他就已經夠本，今后多殺的每一名仇人都是紅利。

什麼時候復仇才算結束？顧慎為輕聲問自己這個問題。

滅門之仇自然要以滅門來回報。

他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念頭有多可笑，雖然他現在只是一名躺在炕上練習小刀的奴仆，他的志向卻依然直沖云霄。

策劃一起暗殺很難，最難的卻是等待。

屋子外面偶爾傳來其他年的說話聲，他們代表了另一個世界，真實、簡單與忘，顧慎為甚至產生了一點羨慕與嫉妒，但是他馬上提醒自己，即使沒有復仇的重擔，他的世界也不該和外面的奴才一樣，他所失去的比金鵬堡所有奴才加在一起還要多還要好。

一個最簡單不過的上刺作，顧慎為不知練了幾百遍，日漸西傾，他覺得有竹，停止了練習，下炕走來走去活筋骨。

刺進去，會終結一條生命，刺不中或是刺得不準，搭上的則是三條生命，他心里卻沒有產生毫恐懼與疑慮，好像他將要做的事再正常不過，他早已經驗富。

他想起父親顧侖說起他時總是不住搖頭，擔心他長大之后文不武不就，農耕不懂經商不會，落得個一無是。

或許我天生是個殺手，顧慎為心想，角向上傾斜，出一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的微笑。

傍晚點名的時候，韓機奴本就沒有提起歡奴，更沒有來他房中查看，這是計劃功的一個好兆頭。

晚飯是謝奴送來的，帶來消息說到目前一切順利，誰也沒有懷疑到一場暗殺謀正在進行，ＵU看書 www.ｕukａnshu.com待會他和哥哥會想辦法吸引韓機奴以及其他年的注意力，歡奴要盡快悄無聲息地躥機奴的房間。

韓機奴常和年們在一個房間里吃飯，自然不在一張桌上，但是他很被眾人環繞吹捧的覺，對他來說，阿諛奉承才是最味的一道菜。

顧慎為一點也不，仍然勉強吞了一些食，他可不想躲在床下時突然肚子咕咕。

吃畢飯，他站在門后傾聽，東邊一間房里傳來歡聲笑語，他等著笑聲最盛時貓腰出房，快步跑過庭院，進韓機奴的臥房，他對這里很悉，不需要查看，直接躥床下。

床板在頭頂近三尺，顧慎為躺在涼的地面上，直雙臂，手中尖刀對準離床頭三尺、距床邊一尺五寸的地方，非常幸運，這里正好位于兩塊床板的隙中，省了他許多麻煩。

這個位置是他和戚奴兄弟倆事前商量好的，如果計劃功，韓世奇的后心就該正好懸在上面。

一刀，只需要一刀，也只有這一刀的機會，他們都見識過金鵬堡殺手的厲害，即使重傷，韓世奇擊斃三名年仍然輕松，何況外面還有機奴和機警的守夜人，任何一聲不正常的喊都能惹來殺之禍。

天越來越暗，床下已經漆黑一片，顧慎為總是保持著一手指抵在那個刺殺之點上，以防待會刺偏位置。

終于，腳步聲從外面進屋，一聲咳嗽，幾步走，點燈，甩鞋，來人跳上床，重重地在床板上，震落一層浮塵，顧慎為毫無防備，打了一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