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第11章
11、出絕穀
帶好餘下的狼離開隙,一行人繼續跋涉前行。
天藍得不見一雲彩,綿長的雪坡瑩白潔,毫無半分兇險之。縱然如此,短短幾天了兩個人,誰都難免心緒不佳。
雪地裡出沒的極,見人即遠遠的逃開。行了幾日,狼消耗殆盡,眼看就要斷糧,儘管誰也沒有道破,憂慮悄悄籠罩了心頭。
又行了半日,商晚突然佇足觀察雪地,似乎發現了什麼,他順著一些細微的痕跡斜行數十步,轉過一塊背風的大石,商晚忽然回,低的聲音蘊著激:「是殷兄和沈姑娘,還活著!」
倚在石後的是沈曼青,的形並不算好,數日間困頓憔損了許多,見到眾人,明眸溢出了狂喜。在後是昏睡的殷長歌,面紅,眼窩深陷,燎起焦泡,額上覆著雪水浸的素巾。
左卿辭很快診出了病因,崩落的雪塊砸傷腑引起了高燒,有醫者療治自然不難,金針過,殷長歌的呼吸立時平緩了許多,沈曼青終於放下了心。
「雪崩時師弟全力護著我,我們被埋得很深,仗著斂息堅持下來,掘開雪層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師弟昏過去,我辨不清環境,也不知其他人是否還活著,擔心雪層不穩再次崩塌,就離開了那裡。」沈曼青深吸一口氣,縱然冷靜自製,孤在雪中負著昏迷的殷長歌而行,前路茫茫,同伴生死不知,心理力之大非比尋常。此時猝然鬆弛,語聲不住抖,秀目也有些潤。
左卿辭收起針囊,和聲安:「托天之幸,兩位安然無恙,也多虧商兄細心不曾錯過。」
一隊人聚齊,個個欣悅,連商晚都帶上了笑意,飛寇兒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直到眾人的談話至尾聲才冒出來,隨手一拋,扔下了三隻長耳雪兔。
場中一靜,所有人看著兔子,又盯住飛寇兒。
陸瀾山首先忍不住:「你是如何捉到的?」
天知道這些機警的兔子有多難纏,雪地又無遮擋,遠稍有靜就鑽四通八達的雪不知所蹤。
飛寇兒的回答一貫的簡單,「運氣好撞見了幾隻,用暗。」
幾個人面面相覷,各有疑慮。商晚翻看雪兔腹背確實有傷口,卻辨不出是何種暗,飛寇兒顯然也不打算從細節上描述是如何施為,唯有捺下迷。
為了越冬,雪兔長得碩大厚,滋味遠勝狼,沈曼青數日不曾進食,儘管吃相依然秀氣,吞咽的速度卻比平日快了許多,晚間殷長歌醒過來,高燒已然退去,待他吃完半隻兔子,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或許厄運已去,接下來的行程極其順利,當瓦罕山谷外的褐黃沙巖和灰綠的野苔落視野,宣告已離了死寂的絕域,驚心魄的雪穀之行終於結束,
正如左卿辭的描述,阿克蘇雅是一足的綠洲,大大小小的屋宇環繞著一個個湖泊形了城鎮。往來阿克蘇雅的漢人商旅不絕,更有不人厭倦跋涉,索在此定居,整個小鎮有不人能說漢話。
嚴冬大雪封山,驀然一行人穿越死亡山谷而來,正於半年休憩期的鎮民驚訝可想而知,盡皆聚攏過來好奇的詢問。及至有人無意間瞥見飛寇兒行囊邊出的雪狼皮,驚訝暫態變了轟。越來越多的人議論紛紛,一個中年漢子更是越眾而出,請求看一看狼皮。
碩大的狼皮抖開,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嘩贊,豔羨之聲不絕於耳。雪白厚的皮晶瑩暖,如玉,狼額上鮮紅的一抹分外奪目,從頂至尾完無暇,縱是外行也能看出珍罕,當鎮中耆老確定這是瓦罕山谷中的妖狼之皮,人**的讚譽又變了空前的興。
傳說山谷中的妖狼是天上降下的怪,兇狠殘暴又狡詐,不知有多過往的旅人死於狼口,最勇猛的獵手也難以捕捉,如今竟被幾個中原人屠戮剝皮。
轟的議論過後,開始有人試圖買下它,阿克蘇雅的人久經商旅,眼到,都清楚這張狼皮的價值,繼第一個開價者出價之後,接二連三的價不停迸出,越來越高,嘈雜的喊震耳聾。
面對洶湧的索買之聲,飛寇兒僅是搖了搖頭,收起狼皮卷回肩上。既使這批漢人已明確表示拒絕出售,珍貴的皮仍是太過人,轟鬧的人**不肯散去。直至左卿辭出面與**談了幾句,年邁的**才憾的著長須譴散了周圍,帶領一行人進了旅舍。
充裕的休養加上左卿辭的妙手施治,殷長歌很快已徹底痊癒。
白陌重新購置了車馬行裝,幹糧食水均已備全,左卿辭卻並不急著趕路,數日盡在與**閒談,仿佛全忘了此行的目的。
「吐火羅王繼位二十餘年,起先還好,後來越來越浮誇無度。最旁人讚頌,每逢宴會必然炫耀自己的武力與功績,近些年只聽羅木耶這個臣的話。王最寵一位雪姬的絕人,傳說像冰雪神一樣麗,王簡直為著了魔,給建了一座金閃閃的宮殿,珠玉綾羅堆了山,**的侍晝夜服侍。」談到傳說中的人和皇宮,**神一振,蒼老的臉龐興趣極高。
「你問這人是什麼來歷?誰也說不清,是羅木耶獻給王的,似乎是焉支人,聽說不怎麼笑,對誰都是冷冰冰的神氣,或許真是冰雪神的化。羅木耶之前是個地位低微的小,現在竟然做了宰相,這匹人形的惡狼暴戾無恥又嗜財如命,吃人不吐骨頭,吐火羅不知有多人被他弄得家破人亡。可惜老天不長眼睛,不給惡人降罪,反倒讓他一天比一天風。」老人啐了一口,每一條皺紋都寫著鄙夷,慨的了一會水煙。「吐火羅人都說日子不好過,可也沒辦法,家在那走不了,你們去經商賺不了什麼錢,稅得太重了,換個別的地方吧,貴霜或烏孫好一些。」
左卿辭不置一辭:「多謝長者指點,那邊中原人可多?」
生滿壽斑的手磕了磕煙灰,**回答:「有,過得不怎麼樣,吐火羅王不像別的國主仰慕□□,他認為中原人狡詐,必須嚴加管束,反倒是羅木耶只認錢,聽說近期一個有份的中原人送了他大筆金銀,得了不好。」
左卿辭順著話語道:「或許這個中原人想做,希通過羅木耶在國主面前進言。」
老人笑得咳了咳,叨起煙桿又吸了兩口,沙著嗓子嘲笑。「那是做夢,吐火羅王本不信外族人,只有蠢了的人才去找羅木耶,那只惡狼貪婪無比,胃口永無盡頭。聽說那個中原人有幾個厲害的手下,吐火羅沒人贏得了,否則早被羅木耶投監獄抄財產了。」看出斯文有禮的青年並沒有聽進勸告,老人哼了一聲,帶著幾分頑固的惱怒:「聰明人都會避開喝的惡狼,我那個蠢小子去年想到吐火羅販沙棗,被我狠狠罵了一頓趕去烏孫了。」
對老人指桑駡槐的責備,左卿辭只是微笑,他打量**的臉龐,目掠過發暗的額角,泛烏而鬆馳的,稍稍停了一下才道,「些水煙,讓兒子回來吧,長者年事已高,異地再好也不及親人在側。」
走出**的屋子,簷下一陣夾雪的風掠過,左卿辭擁著手爐,沿著窄長的街道信步而行。
隨在後的白陌近日話了許多,侍奉也更謹慎小心,牽著馬低聲道:「稟公子,今日殷俠和沈姑娘在集市上看中了一柄彎刀;陸大俠對焉耆馬極有興趣,與馬商契談了半日;商先生在房中練功,不曾外出;飛寇兒……」
白陌的話語略停,左卿辭多了一興趣:「飛寇兒如何?」
不敢流半分觀,白陌盡力讓語氣平常:「他仍在鎮上的館,似乎打算呆到啟程才出來。」
左卿辭居然笑起來,「這個飛賊倒真有幾分意思。」
賴在窯子胡天胡地算什麼,白陌無聲的腹誹。
左卿辭繼續緩步前行:「還有什麼?」
「他似乎喜歡混跡大廳,有時會請所有客人狂飲,這段時日花了十來片金葉子。」近幾日的印象又刷新了下限,那個飛賊猥瑣無恥,整日嫖宿,還白陌出面付一應開銷,簡直臉都丟盡了,他默默將飛賊鄙視了一千遍。
左卿辭似乎本不在意這些瑣碎,「他可有喝醉?」
白陌一怔,細想了一番:「我見到的時候上有很重的酒氣,但眸未變,言語清醒。」
話未說完,一陣輕浮的嬉笑傳來,白陌抬眼一看,頓時無語。
漫散而行的左卿辭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館門外,一個滿腮鬍子的**擁著□□在路旁狎笑,三五個年輕的胡姬在樓上聲攬客,兩行豔紅的燈籠高掛,脂香襲人,胡樂頻傳,雪夜一派□□盎然。
左卿辭定住腳步,白陌剛要開口,樓上砰的開了一扇窗。
一個人探出來,似乎深深的了口氣,背著窗的旖旎一不,似乎在眺天上圓月。或許是喧笑的映襯,那個姿態竟然讓白陌覺出幾分寂寥,接下來他就想翻白眼,因為影子側過頭,正是那個薄行無恥的飛賊。
發現了樓下的一主一僕,飛賊的形頓了一剎。
左卿辭仰首,紅紗燈籠出豔的,給俊雅的容蒙上了一層綺麗的澤,奇異而魅。「落兄好興致,可願共飲一杯?」
飛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似乎有點發呆。
左卿辭拂了拂襟袖,淺淺一笑,竟然真個走進了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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