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門》第13章 決定
竇尋討厭學校。
無論是課堂上那種讓人覺得浪費生命的講課進度,還是周圍沒法通的同齡蠢貨,都讓他對校園生活沒有留也沒有期待。
從小到大,他看不上別人,別人也不帶他玩,善良一點的環境會孤立他、冷落他,一點的地方還會三天兩頭大乾戈。
竇尋總是剛到一個環境,就恨不能立刻擺,好像下一個環境能更好一樣。直到他的中學生涯只剩下短短的一個尾,方才淺嘗輒止地會到一點做學生應有的滋味。
也只是“淺嘗輒止”而已,徐西臨雖然去哪都帶著他,但是別人討論的遊戲和孩他都不上話——遊戲他不玩,孩……除了偶爾混在一起的那幾個,他基本都不認識。別人也仿佛知道他聽不懂一樣,從不主找他說。
可即使是這樣淺的,都快要到頭了。
竇尋心裡茫然若失,又無從傾訴,對徐西臨生出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恨不能考完試以後能把他一起打包帶走,可是那貨非但先天大腦發育不良,還一天到晚吊兒郎當,一多半的心思都不在讀書上,本沒有上進的意願。
竇尋越想越恨鐵不鋼,於是當天又尋釁滋了一回事,找碴跟徐西臨吵了一架。
吵完,他自己默默回到屋裡拆了一整包豬脯,邊思考人生邊吃,一不小心吃完了,竇尋也思考出了結果,他想︰“我要再上一年高中。”
徐西臨爺脾氣,時常讓竇尋氣得拂袖而去。不過吵歸吵,等氣頭過去,他也不大會跟竇尋一般見識,因為竇尋屬於一隻哺綱、靈長目下的不明種,是一隻俊秀的人形寵,有一副別出心裁的腦回路,不能以人的道理來衡量。
那以後的幾天,老徐西臨他們幾個番上陣,一天糾纏蔡敬三次,磨著蔡敬答應他們一夥人去代班。
五一放假回來,徐西臨就帶著甩不掉的竇尋同學,出席了他有生以來的第一份“工作”。
蔡敬周二和周六在麥當勞工作,不能隨便替,其他時間則無所謂,他在一家很小的私人快餐館裡當服務員,小快餐店管理寬松,跟老板打過招呼就行——反正老板只出一份工錢,不在乎是不是一個人領。
第一天上班還新鮮,徐西臨乾得津津有味的。
當天傍晚,有個打扮得讓人眼前一亮的中年男子走進小快餐店。他料括,打理得很細致,風度翩翩,沒有尋常中年男疊肚的“富態”,頭髮甚至能看出一點打理的痕跡,跟店裡的民工與窮學生們一對比,顯得非常格格不。
那男人進門,不著痕跡地四下打量一番,然後挑了張角落裡的桌子,先用餐巾紙把長凳和餐桌抹了一遍,這才微提坐下來。
那坐姿很是優雅,好像此人不是來喝地油,而是來品拉菲的。
竇尋面無表地走過去,想起徐西臨囑咐過他對客人要微笑,於是又強行出一個皮笑不笑的表,邦邦地問︰“吃什麼?”
徐西臨在櫃臺後面捂住了臉。
來客遠遠地看了徐西臨一眼,點了幾個菜。
這客人可能是個事兒,統共兩個菜,他這個不讓放香菜,那個不讓放蔥花,一會要求放醬油,一會要求給他盛一小碟醋,竇尋一隻手兜,連筆也沒拿,站著聽完客人的一通細碎的吩咐,他略微一點頭,轉就走。
男人住他︰“同學,你記得住嗎?”
竇尋︰“要不我給你重復一遍?”
那男人脾氣不錯,笑了一下,沒和他一般見識。
竇尋心裡卻覺得十分不對勁,因為在這種小店裡乾活的打工仔和打工妹們,基本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紀,他們倆混在其中不顯得突兀,那個陌生人張口就是一句“同學”,他怎麼知道他是學生的?
竇尋轉到櫃臺後面,給廚房報了菜單,轉過頭問徐西臨︰“你認識那個人嗎?”
“嗯……嗯,好的,知道了,謝謝您,馬上送到。”徐西臨剛登記完一個外賣的電話,遞給竇尋一個疑的眼神,“誰?”
竇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角落裡的奇怪男顧客。
徐西臨順著他的目抬頭一看,見那奇怪的客人一雙手肘撐在桌子上,出手腕上一塊斂的商務表,正在看自己,被抓到了也不顯得很尷尬,反而很親切地沖他笑了一下。
徐西臨禮貌地跟對方點了一下頭,轉頭對竇尋說︰“不認識,我認識的都明人不裝暗。”
怪客雖然點了菜,但沒吃幾口,沾了沾筷子就走了。
等晚班結束,徐西臨和竇尋接了店裡工作,又替蔡敬簽完到,才一起往家走。徐西臨站了一晚上,站得腰背僵,初步了解了“好好學習”的必要,正想跟竇尋流一下,忽然看見方才來店裡的那個奇怪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路口一輛車旁邊。
那男人看見了徐西臨他們,彎腰和車裡的人說了句什麼,然後大步走了過來,對徐西臨說︰“我能跟你說兩句話嗎?”
他態度太過殷切,有點“非即盜”的意思。徐西臨下意識地側了一下,擋住對陌生人十分戒備的竇尋︰“您認識我嗎?”
那男人笑起來,沒正面回答,只是問︰“你們學習那麼忙,你媽媽給的零用錢不夠用嗎?怎麼讓你來做這種事?”
這種稔的語氣讓徐西臨一下皺起眉。
他這個年紀,總不可能被當年兒拐賣,一般兩個半大小子走在路上,無論是騙錢的還是打劫的,都會對他們敬而遠之,還沒踫見過這種當街搭訕的。
徐西臨心裡約冒出了一個猜測。
他有點不太耐煩地說︰“礙不著您的事吧?”
男人有點張,因為據他的觀察,徐西臨這孩子是個很外向、很好打道的人,跟店裡看著順眼的顧客都能聊幾句,沒料到自己好像不合他的眼緣。
男人近乎討好地看著徐西臨問︰“你還記得我嗎?”
“不記得,”徐西臨面無表地拉過竇尋,“走。”
男人一愣,忙住徐西臨︰“等等,小臨,你其實還記得爸爸對不對?”
徐西臨一震,沒想到自己約的猜測居然了真。
那男人上前一步,有點急切地說︰“我走的時候你才那麼一點大,現在也都長這麼高了,爸爸這麼多年雖然一直在國外,但真的不是對你不聞不問,我心裡一直很惦記你,之前也給你寄過很多禮……不過你可能都沒收到,你媽媽……不太願意讓你跟我接。”
徐西臨對他爸沒什麼印象,也談不上憎,徐進也不像有些離婚婦一樣,為了讓孩子“站在自己這邊”,整天給他灌輸仇恨另一方父母的信息——本不怎麼提前夫的事。
剛開始,徐西臨還頗無所謂,這男的要能證明他真是自己的爸,那聊聊也無所謂,再怎麼說也是親爹。
但是聽到後面,他覺得不對勁了。
這位先生和徐西臨“或許沾親、然而非故”,有道是疏不間親,連訟出的徐士都沒說過前夫什麼壞話,他倒好,剛一見面,還沒驗明正,先晦地告了徐進一狀。
他再一看,見這男人打扮的人模狗樣的,說是出了國,那他這麼多年難道就買不起一張機票回國看看?
徐西臨把書包往肩上一掛︰“您貴姓?”
“姓鄭,你小時候也是……”
“鄭先生,”徐西臨想了想,決定先用大人的方式回話,“您作為一個東,已經把持有的相關公司的份都出售了,賣了十多年,還想保存分紅和查帳的權利,沒有這個理,您說對吧?”
男人當場一愣。
而後徐西臨很快原形畢,回歸了青年模式,沖他揮揮手︰“還有,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我媽壞話,不死你丫,不信你就試試。”
說完,徐西臨就揚長而去了。
竇尋替他回頭瞪了這位“鄭先生”一眼,飛快地追了上去。
此時已經有點初夏的意思,槐花冒出了一點白的端倪,乾燥的夜風中浮著一朦朧的暗香。
竇尋不聲不響地在徐西臨後跟了一會,回憶著老他們遇到類似的況是怎麼跟徐西臨流的——好像就是走過去,用肩膀輕輕踫他一下,遞個眼神或者攬著他的肩拍一下,就算是安了。
於是竇尋笨拙地湊上前去,學著老他們的作,用肩膀“輕輕”撞了徐西臨一下……然而他沒學好,一下撞過了勁,把徐西臨撞得往旁邊趔趄了半步,還給嚇一跳。
徐西臨莫名其妙地問︰“你幹嘛?”
竇尋︰“……”
竇尋萬分挫敗,隻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徐西臨反應了三秒,終於有點明白竇尋好像是想安他,當場被這個活寶逗壞了,把什麼“正先生”“歪先生”都丟在了一邊。
他小跑了幾步,往竇尋後背上一撲,胳膊肘勒住他的脖子往後一帶︰“你怎麼那麼好玩啊豆餡兒。”
竇尋被他勒得臉都紅了,炸著掙,然後倆人你捅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追跑打鬧著回了家。
到家門口,徐西臨才有點地停下來,叮囑竇尋說︰“今天的事別告訴別人,特別是我媽跟我姥姥。”
竇尋認認真真地點點頭,徐西臨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的,又憋不住了,扶著門框笑得停不下來。
“笑個屁,”竇尋耳發紅、面鐵青地推開他進了門,惡狠狠地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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