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陸遠把這事一說，他老媽不有些擔心起來。這麼冒然收下同事的禮，會不會不合適？這手機畢竟要一千來塊錢，頂得上陸遠一個多月的工資了，這禮有點貴重了。

倒是陸青山，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個事兒，反而接過手機研究了起來。

他說，洪剛又不是傻子，憑啥無緣無故送這麼貴重的禮？還不是因為在金盛家紡這個單子上，覺著虧欠自己兒子。如果沒有自己兒子的出謀劃策，和城廂鎮之行，單憑洪剛他自己，能不能啃下金盛家紡這塊骨頭，都要兩說。

他是老杭三棉人，廠裡的事兒他比吳秀琴聽得多也見得多，他知道像金盛家紡這種大單子，一筆做下來，業務提那是不老的。陸遠隻拿了一個點的提，其他大頭統統都讓給了洪剛，洪剛纔是占了大便宜。相比於不菲的提，一個手機千把塊錢算什麼？

陸青山倒覺得洪剛會做人，捨得下本錢送臺手機，既買了陸遠的心，更堵住科室裡的悠悠眾口，要是讓大家都認為他洪剛是個吃相難看，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的人，以後誰還敢跟他一塊兒搭夥做事？

“所以這手機啊，咱兒子應得的，收了又能咋的？”陸青山不釋手地把玩了一會兒手機後，遞回給了陸遠，對著吳秀琴笑道。

吳秀琴還是有些擔心，說道：“老陸，你說小遠突然一下子收了人家同事一千多塊的禮，這算不算賄啊？”

賄……

陸遠對老媽的擔心，也是無言以對。

“瓜婆娘，得哪門子賄？”

陸青山聽著也是好笑，指著陸遠，對吳秀琴說道：“你想得倒是，他就是想賄也得有那個資格，是不？你真以為你兒子是廠領導啊？這就是同事之間的一個饋贈，曉得吧？”

話一出口，吳秀琴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麵對丈夫的打趣，不啞然失笑。

陸遠拿著手機回房間研究去了，明天中午還要跑一趟廠外的聯通公司，辦張手機卡。

見兒子回了房間，吳秀琴突然麵微微一黯，拍了拍正看電視的陸青山，低著聲音說道：“老陸，跟你說點事兒。”

陸青山嗯了一聲，用遙控把電視機的聲音調低了些，看著吳秀琴。

吳秀琴說道：“今天，我們站長找我談了話。”

“王大腦袋？他找你談啥？”陸青山問道。

吳秀琴沒好氣瞪了他一眼，罵道：“你別老人外號，他好歹是我們勞保用品那服務站的站長，大小是個領導。”

“屁的領導！要不是他當年溜須拍馬，知道老廠長找人下兩把象棋，他王大腦能一下班就拿著棋盤往廠長辦公室鉆？”陸青山不屑地說道，“要不是老廠退休之前把他調到勞保站當站長，一當就是七八年，他王大腦袋現在還在我們車間燒鍋爐呢。”

吳秀琴用力擰了一下陸青山的胳膊，氣道：“那是人家有本事，怎麼不見你當初拿著棋盤往老廠長辦公室鉆？”

陸青山掙開了胳膊，嘆了一聲氣，無奈道：“我特麼就是一個臭棋簍子，我鉆什麼鉆？行了，他找你說啥了？”

吳秀琴正說道；“他說廠裡開了會，要推行什麼什麼改革，拿了咱們廠裡的幾個部門和科室做改革試點……”

陸青山越是往下聽著，臉越是難看……

……

……

後麵兩天，陸遠就被鄭一鳴臨時調去，幫忙籌備簽約儀式的事，畢竟他也是金盛家紡這單業務的參與者。本來簽約儀式的現場佈置還有儀式流程，廠宣傳科會負責籌備的，但鄭一鳴不放心，調了陸遠去幫忙外，還把林儷也派去了。

派林儷去，也是因為是生，心思比男孩子細膩，想得周到些，而且別人不知道林儷的底細，鄭一鳴是知道的。林儷是關副廠長的外甥。讓小小參與一下，將來功勞簿上也好添上的名字，算是他對晚輩的照拂。跟陸遠、展鵬飛都是一撥進的杭三棉廠，分配進了後勤辦。前些日子關良義把從後勤辦這張溫床，直接調崗到銷售二科，到了鄭一鳴手裡。在鄭一鳴看來，關良義能把外甥調崗到自己的二科來，無外乎是對自己的信任，也是對二科寄予厚，當然也希外甥能在自己的照拂下，能夠有業績，出績，未來可堪大用。

兩天的參與籌備，陸遠能夠覺的出來，鄭一鳴是真的很在意這次的簽約。不止是鄭一鳴，宣傳科的人也很重視，場地佈置搞得很隆重，從他們的三言兩語談中，陸遠得到了不止是副廠長關良義會出席簽約儀式，就連兼著廠長一職的廠黨委書記向忠海也會出席這次的簽約儀式。

他能預見，這一次不僅是鄭一鳴要出大風頭了，恐怕捎帶腳的，連洪剛都要春風得意一陣子了。對於向忠海其人，陸遠作為杭三棉子弟自然是知之甚詳的，向忠海今年五十九歲，從在老廠長時代就是廠黨委書記，老廠長退了七八年了，他這個廠黨委書記就一直兼著廠長一職，下麵加上關良義雖然一共有三個副廠長，但卻無人能夠取代廠長一職。

陸遠聽老爸講過，向忠海二十九歲從部隊轉業進的杭三棉廠，在部隊的時候還獲過個人二等功，轉業回來後他從車間組長乾起，到保衛科科長，再到科室主任，廠辦主任，副廠長，廠黨委副書記，廠黨委書記……

老爸說，在老廠長當家那會兒，向忠海就是出了名的火霹靂，後來老廠長退了，更是沒人能降得住他。也有傳言說，省裡有考慮讓向忠海去省輕紡廳當個排名第四的副廳長，然後乾兩年就在副廳長位置上退休。後來這訊息傳了一陣，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人說，是因為向忠海在杭三棉廠乾了三十年，對杭三棉廠有，捨不得走。

也有人說，是因為向忠海當慣了杭三棉廠的一把手，習慣了一言堂，去省輕紡廳當個副廳長，還排名第四，自然沒有在杭三棉廠當土皇帝來的爽。

更有人說，是因為向忠海是不敢走。眾所周知，這些年杭三棉廠其實一直都在走下坡路，向忠海擔心一走之後，會把這些年他當家時的爛賬都翻出來，到時候隻能去監獄養老了。

反正各種版本的傳言都有，但有一個鐵一樣的事實，那就是向忠海在杭三棉廠有著三十年積存的威，有著無可撼的地位，向來說一不二，無人能夠推翻。哪怕是關良義這個空降來的學院派領導，如果沒有向忠海的默許和點頭，他要想在杭三棉廠順利推行改革，恐怕也非易事。

……

簽約儀式的這天，陸遠見到了向忠海。

這是他職杭三棉廠以來，第一次見到廠裡的大領導，而且一見就是一鍋燴。

不僅是向忠海、關良義出席了簽約儀式，就連另外兩位副廠長也來觀禮了。一位是負責車間生產和儲運等部門的副廠長劉橋，一位是負責人事、財務等科室的副廠長唐明亮。

這些領導，平時也就職工大會上能見個齊齊整整，可想而知今天的簽約儀式，完全是給足了銷售二科麵子，給足了金盛家紡麵子，當然一切的臺麵都源於關良義這個主導銷售二科立的副廠長。

在簽約儀式上，關良義代表廠領導致詞，除了肯定銷售二科的績，還給予了杭三棉廠與金盛家紡此次合作的祝福和支援。一把手向忠海並沒有致詞，他和兩位副廠長就坐在臺下默默觀禮。但是他能出席這次簽約儀式，已經對二科這次績的最好肯定了。

等著鄭一鳴和金安邦在關良義的主持下，完了簽約儀式之後，合完了影留念，才前後腳離去。

這次簽約儀式合影，整個銷售二科除了鄭一鳴這個科長外，就隻有洪剛有幸和領導們同框鏡。這張照片，接下來也會配合新聞通稿出現在廠報上，還有地方報紙上。作為首單業務員，洪剛的名字自然也會隨之報道。

連著好幾天，洪剛整個人都是飄得。

陸遠發現，後麵幾天，洪剛都不是騎著自行車上班的，是家屬院那邊走著路來廠區的，逢人就打招呼，逢人就分煙，生怕全廠裡的人不知道他是誰。

在金盛家紡簽約後的一個禮拜，孫越和羅大偉談得樂紡業也順利簽約了。雖然晚了洪剛一個禮拜，采購量上也不是一個量級的，但也是銷售二科開門紅之後的第二單。如果洪剛的第一單是開門紅的話，孫越和羅大偉的第二單意味著銷售二科在業務局麵上的開啟，這是相當鼓舞人心的。鄭一鳴當著全科室同仁的麵，對他們二人的通力合作不吝言辭的誇獎勉勵了一番。

接著，又有好訊息傳來。

不聲不響的胡英紅胡大姐，居然單槍匹馬也簽下了屬於自己的首單業務。

這單業務的客戶是外地的，是溫州的一家專門生產巾、浴巾的工廠，對方采購量不大，而且對方沒打算簽長期供貨協議。但是，令眾人想不到的是，胡大姐的這個外地客戶居然是通過網路上聯絡到的，而且來自經常聊天蒐集業務諮詢的qq群。

原來上網聊qq也能找到業務！這一下，就更是振人心了。

通過胡英紅的這一單業務，鄭一鳴也認識到了網際網路的便捷和方麵，也意識到了網路作為客戶開發渠道的重要，所以他決定向廠裡申請，給二科的這些年輕人們采購一批電腦。

這天週五，鄭一鳴把采購電腦的申請報告打了上去。同時，他也讓二通知一下科室的所有人，下班了留一下，開個臨時會。

會議容是關於為了提高業務積極，銷售二科開展分組的事宜。

長在春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