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漢》第六章 峰回路轉
“把你們知道的關于劉公的逸事都給我說出來,說一件送銀一錠。”
時間是當日晚間,說話的是公孫珣,說話對象則是這緱氏山下鄉中與亭中的一群低級吏員,而在公孫珣和這群吏員之間的則是一堆白花花的銀錠,元寶形的,在燭火的映照下煞是亮眼。
話說,白銀這玩意在漢代基本上不會作為貨幣來使用,漢代真正的流通貨幣應該是銅錢、布帛以及黃金,而白銀一般是用來鑄造銀的。但是,這玩意畢竟是天然的貴金屬,它的價值毋庸置疑。
至于說為什麼某人一賞賜別人全都是白花花的銀錠,那就要去問某位惡趣味的大娘了。
廢話說,回到眼前,可憐一群低級吏員——公孫珣為了不惹出事來,連鄉薔夫和亭長那種級別的都沒請,就是一些鄉書佐、里長、求盜之類的人,全都是居住在緱氏山下的本地人,天子腳下有些見識,但可能一輩子都沒和這麼多銀子共一室過。
“我且為君說一件劉公的事。”一名鄉中書佐第一個按捺不住,果然這讀書人自古就靠不住。“劉公極度喜歡喝酒,而且為人特別懶散,很洗手洗澡,從他老家弘農到他任職過太守的南,幾乎人人都知道他這個嗜好,早年間城里甚至有人據這個編過諺語,只是文字我實在是記不得了。”
“原來如此!”公孫珣眉開眼笑,直接將一錠銀子遞了過去。“喜歡喝酒,懶得洗澡……說的好,可還有其他的嗎?”
其他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尼瑪這種人盡皆知的事都能給銀子,那自己還瞎想什麼啊?
“君。”一名里長仗著嗓門大直接搶過話來了。“我給你說一件劉公去年的逸事……劉公這人是出了名的寬仁,去年有一次他從回弘農老家,也沒帶仆從,就只是一個人趕著一輛牛車順著路走。結果走到路上,恰好遇到一個丟了牛的人,非說劉公車上的那只牛是他家的。結果你猜怎麼著?這劉公一言不發,直接下了車子把牛解下來給了那人,然后自己步行回家了。后來過了兩天,那人又把自家的牛找到了,非常愧,就專門帶著那頭牛來劉公府上賠禮道歉……結果劉公說,牛這東西又不是人,認錯了很正常,哪里需要道歉?反倒是勞累你專門進城一趟。最后,劉公竟然又招待了那人一頓飯,才笑瞇瞇的將人送走。”
公孫珣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了……這劉寬可是位列九卿的帝師啊,真大佬無疑,脾氣竟然好到這程度?這要是在邊郡敢有人訛別人的牲口,怕不是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來了。
而且,如果說前面把牛解下來給對方,可以算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那后面人家都來到自己家里了,還這麼寬仁那算什麼?真菩薩心腸?
“說的好,就是這樣的事,多給我講講!”回過神來以后,公孫珣直接拿了兩錠銀子遞了過去。
“我也知道一件事。”又一人迫不及待的開口了。“這劉公的寬仁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據說他這人從來沒發過脾氣,幾十年如一日,就是他的夫人都覺的怪異。于是有一次上早朝,等到劉公穿好冠正準備離家的時候,他的夫人讓一個婢捧著一盆滾燙羹進來,假裝失手把羹潑在了劉公的上,以此來試探……結果您猜如何?這劉公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直接拉住了那個婢的手,問有沒有被燙著……”
有了心理準備的公孫珣又面如常的遞過去兩錠銀子。
就這樣,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聽下來,一個脾氣極度溫和,極度喜歡提攜后進,極度嗜酒,極度懶散,又極度有學問的國家長者形象慢慢的就勾勒了出來。
公孫珣心中大定,因為他也算是聽出來了,這位劉公不是真圣人,那也是要裝一輩子圣人的……而這兩者有區別嗎?
既然是這麼一位老好人,甭管對方心里清不清楚,著鼻子靠上去就是了!
自己既然能搭上那位大氣運族兄的一次順風車,自然可以來搭第二次……公孫瓚難道還會覺得不爽嗎?他又沒二兩!
就這樣,聽了半夜的趣聞軼事,將一整摞銀錠全都送了出去,第二日一早,公孫珣卻顯得神抖擻,竟然連連催促金大姨準備東西,然后就和公孫越、韓當一起護送著車子往城中趕去了。
劉寬府上的門子和劉虞府上的門子一樣隨和,但是這一次人家竟然連名刺都不看,只是問了一下況就直接就敞開大門讓進去了……公孫珣還好,心里畢竟有些準備,這公孫越和韓當已然是目瞪口呆。
進的門來,自然有仆從一邊接收禮,一邊引著公孫珣等人去堂上見主人家。而且非只是公孫珣和公孫越,就連韓當也被引上了堂,弄的后者渾不自在——他一個遼西邊郡的游俠,最大不過當過兩百石的塞障尉,還沒正式上任,如今不過是個白的賓客,怎麼就能被引到當朝帝師,九卿之一的劉公家正堂上去了呢?
還給安排了座位!
不一會,公孫瓚先出來了,先是眉弄眼了一陣子,然后再出來的卻是劉寬的長子劉松,眾人趕起迎接。
話說,這位劉松已經算是中年了,胡子都蓄得很長了,也是家立業的人,可一出來卻也是很客氣,先是通了姓名,然后自然就要討論來意了。
公孫珣趕把自己等人和公孫瓚的關系,還有束脩的問題又說了一下。
“哦。”劉松捻著胡子連連點頭。“禮已經讓家母暫時代為收攏了,但是賢昆仲此行除了束脩六禮外還有不其他重禮,家中家風很嚴,到底收不收還是要等父親做裁決的,諸位不妨等一等。”
公孫越張的不行,幾乎是出于本能的追問了一句:“不知道劉公在忙什麼?若是有大事要做,我們可以先行告退。”
“無妨。”劉松繼續捻著胡子道。“家父因為收了伯圭為學生,昨晚上心愉悅,就多喝幾杯,如今還在酣睡……無論如何他午時總是會醒的,幾位要是無事,不如與我一起閑坐,說一些遼西風,也讓我漲漲見識。”
公孫越和韓當愈發不知所措,這真不是自曝家丑嗎?倒是公孫珣依舊是波瀾不驚——很好,只能說這很劉寬了。
這年頭也沒午飯這說法,公孫珣雖然被自己老娘養慣了胃口卻也只能忍著,然后和人家這位九卿之子說些什麼烏桓、鮮卑之類的話題……到了午時,果然,一位掛著黑眼圈、穿著隨便,甚至手上明顯黑黝黝的老爺子從里面慢騰騰的走了出來。
從劉松到公孫瓚,從公孫珣到韓當,眾人趕起行禮。
“都坐都坐。”老爺子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人活在世上講的是一個通,一群年輕人何必如此拘謹?不要像我家的孩子,自被他母親教著,已經失了銳氣。”
劉松就在眼前,眾人本不知道該如何答話。
“剛才我起床時,聽我家夫人說,你們是來為伯圭拜師禮的?”這劉寬坐下來以后自顧自的說道。“雖然聽說禮中有不酒,讓我頗為意,但何至于此呢?我這人向來是走到哪里學生就收到哪里,從東海到南郡,從弘農到,我這學生滿地都是。而伯圭這孩子呢,儀表堂堂,又懂禮貌,出又好,我昨日一看就特別喜歡……”
“你個老糊涂!”就在此時,堂后突然傳來一個上了年紀的聲。“是真糊涂了還是酒沒醒?!人家的禮從束脩六禮到各,全都是按三份置辦的,又是三兄弟齊至,分明是這兩人也想拜你為師,你怎麼翻來調去就只說一個伯圭呢?!”
公孫越驚的面蒼白,韓當更是嚇得直接站起來,倒是公孫珣和公孫瓚還有那劉松充耳不聞,勉強拿住了架子。
“哈哈哈!”這當朝祿勛劉寬聞言拊掌大笑。“夫人指教的是,是我老糊涂了,既然你這二人如此求學心切,那就也上前來拜我一拜吧!”
饒是之前表各異,此時公孫珣和公孫越也不由大喜過,二人趕上前跪拜,甚至直接口稱大人,這就算是在盧植這個經學的記名老師之后,又多了一位登堂室的真正嫡傳老師了……而且還是位列九卿的當朝帝師,海長者。
“太祖武皇帝好學,初從涿郡盧植于緱氏山通經傳,然盧植拜九江太守,群嬉戲無度,獨帝不假聲,日夜苦讀于舍中。后漢名臣劉寬過緱氏,隔門聞其誦聲,乃曰:‘豈可置玉于此乎?’乃推門而,收納室,言傳教,士林傳為談。”——《士林雜記》.勸學篇.燕無名氏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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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享受人生
丫的別談什麼理想,享受人生才是王道。不接受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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