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仗劍大河東去》第八章 吃
周家一年也吃不上幾頓。
如果吃,一有可能是陸春生給送來點,但一般不會像這次那麼多,也不一定是豬下水,那往往都不是買的,是順出來的,二有可能是周昂的大伯周安的學里分給老師們的束脩,他們家一般不留,打發人給送過來,再不然就是過年過節的時候,周安會親自過來一趟,送些糧米面和。
除此之外,周昂過去十年的記憶里,幾乎沒有第三種況。
多好吃啊,誰不想吃啊!
大人還好些,孩子更扛不住,小丫頭周子和平常已經夠懂事了,這會子眼看著母親舀了兩瓢清水把那掛下水泡上,雖說也跟著晾服去了,但眼神兒還是止不住地就往盆子那兒飄。
最后一批服晾上,一家人先把周昂剛才做好的飯給盛出來吃了。
這點飯,只夠墊個肚子底兒的。
吃過飯把干了的服收起來,趁著天還沒黑,再檢查一遍,服有破的、爛的,周蔡氏一般都順手給客人補補,雖然并不額外收錢,但卻會贏得許多的回頭客,甚至很多常年往翎州走貨的客商,只認準了周蔡氏。
若是往常,這個時候一邊收服一邊補補,要一直弄到天黑,然后周蔡氏和周子和娘倆,就要出去給客人還服,并且趕在坊門落鎖之前回來。
但今天,天還大亮著,只把急等著明天就要的服收拾完了,周蔡氏也不說什麼,帶著周子和就出了門,等們送完了服回來,天才剛黑。
大鍋里起上水,開始燉。
豬下水也是。
豬肝一個,豬肺兩個,豬心一個,都是好東西。
而且在這個年頭來說,雖然有錢人家是不吃下水的,但對于窮苦人家來說,這玩意兒含脂肪多,又便宜,反倒是逢年過節時最解饞的好東西。
一掛下水進了鍋,周蔡氏抹頭進了周昂的房間,小心地把籃子摘下來,從籃子最底下出一個帶著字跡的小紙包來,打開來看,里面竟是一把花椒。
周家院子里有四五棵花椒樹,每年總能收個七八兩曬干的花椒,但家里沒可吃,留它無用,拿去換了錢,就能變周昂的筆墨。
只不過,還是會多留一點。
一小把花椒一把蔥蒜都撒下去,大火燒起來,鍋里咕嘟咕嘟,很快香就飄滿了院子。
周子和一邊燒火一邊咽口水。
等到燉好起了鍋,熱湯熱水的撈出來,周蔡氏先就拿個陶碗,放了一塊豬肺進去,吩咐周子和,“熱,小心燙手,去給陸家送去。”
周子和愣了一下。
周昂卻是很快就明白了什麼意思,當時便笑著道:“還是我去吧!”
誰知周蔡氏卻扭頭瞥他一眼,表有些嚴肅,道:“你是主家,你去送,讓他們怎麼接?”把碗又杵給周子和,“丫頭,你去!”
周昂有些愕然的工夫,周子和已經接過陶碗,脆脆地答應了一聲,轉端著碗出了門——周昂的目追著的背影,笑著道:“跑慢點兒,我們等你回來,我保證不吃!”
小丫頭周子和聞言就在門口站下,沖周昂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然后關門走了。周蔡氏在廚房里也是啞然失笑——今天倒是覺得兒子活潑了許多,看來果然是大好了。
剩下的東西都盛到碗里,周昂聳鼻子聞了聞,還是有點腥膻。
這是沒辦法的事,這個年代的豬雖然也閹割,但沒有各種配好的飼料,沒有各種激素催著長,生長周期長得多,更老,自然味道就更大些,再加上燉的料其實本沒放什麼,一點蔥蒜花椒不頂什麼事兒的。
要擱在現代社會,這種糙理的豬下水,周昂是實在沒興趣,但對于現在的這來說,就連這種腥膻的味道,都能勾出他的饞蟲來。
呀!饞呀!
周子和很快就端著空碗回來了,一臉新奇地說:“娘,娘,陸大叔還謝我呢!”
周蔡氏卻只是笑笑,并不解釋。
剩下的心肝肺趁熱切了,裝到陶碗里,往飯桌上一放,旁邊的碗里放了些鹽,三碗熱騰騰的湯也端上來,油膩膩的飄著一層油,除了蔥花之外,還又放了些葵菜、萵筍片進去,煞是饞人。
周蔡氏這才招呼自己的一雙兒,說:“過來吧,坐下,吃吧!蘸著鹽吃!”
說話間,竟是罕見地主夾了一片肝,輕輕地在鹽碗里蘸了一下,放進里,然后周子和就開了。
周昂還好些,再怎麼,畢竟是大人了,而且也發自心的不怎麼稀罕這個,但小丫頭周子和的吃相可就難看了些。
然而很快,周昂就發現,除了開頭第一筷子,母親竟是再沒下筷,只是面帶笑容地看著一雙兒,時不時端起那清湯寡水的湯來喝一口。
周昂想了想,沒說什麼,假裝沒看見。
鹽是苦的,而且里其實本來就放鹽了,但周子和吃的時候還是喜歡多多地蘸鹽,蘸得多了,又覺得心疼,再抖落回去。
這年頭豬都長得小,臟當然也小,但一塊豬肝一塊豬肺一顆豬心加一起,仍是切了滿滿一大碗還掛了尖。
兄妹倆吃得很開心,周蔡氏也很開心。
只不過,眼看半碗多豬雜下肚,周子和居然就停了筷子,笑瞇瞇地說:“娘,哥,我吃飽了!”——哪里有可能是真吃飽了!
這一次沒等到周蔡氏說話,周昂開口說:“吃吧,天熱了,東西不能放的!”
周子和有點不大好意思地看看母親,再看看哥哥,說:“可是……陸大叔送東西來,是給哥哥補子的……娘也沒怎麼吃呢。”
周昂笑起來,抄起筷子夾了一大筷子,不等周蔡氏反應過來,已經放到了的湯碗里,這才對周子和說:“現在放心吃吧!”
周蔡氏猶豫了一下,沒說話,只是略顯詫異地看了兒子一眼。
周子和到底還是沒抗住的,再次低頭吃了起來。
于是,就那麼滿滿的一大碗豬雜,被吃過晚飯后的一家人又給吃了個。
這大概是小丫頭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吃得最飽、最滿足的一次飯了,吃完了飯,又嚷著撐得肚子疼,非得讓母親給肚子。
周昂也覺得這頓飯吃下去,頗覺元氣飽滿,就走到院子里散了會兒步,然后心里一,打起拳來——那是那悉的覺,舒服的涼氣嗖嗖地往里面鉆。
三通簡陋版太極拳打完,神清氣健。
他忽然覺得,這可能是一個有靈氣的世界。
不過隨后他卻又自嘲地笑了笑:有沒有靈氣不好說,但自己這套太極拳十有就是心理作用而已!
要是這麼一套丟三落四的簡陋版太極拳都能讓自己靈氣灌,那只怕這個世界上早就已經劍仙滿天飛了。
了夜周家是輕易不舍得點燈的,只先借著月,把又已經干了的服都收到屋里來,周蔡氏叮囑了周昂一句,“病才剛好,今晚就不要讀書了,早些睡。”然后就帶著周子和一塊兒去躺下了。
周昂果然就聽話地沒有讀書,早早地就上床休息了。
只是,躺在床上,他卻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回想起今天這一天,他搖了搖頭,笑笑,又翻個之后,許是疲憊之極了,他就這麼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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