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醫妃之庶凰途》第408章 尸毒 (1)

楚千凰毫不躲避地迎上沈千塵的眼眸,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似乎回憶到了什麼,眼睫,接著道:“那個人一直在念著‘尸毒’,我偶爾清醒就會聽到……還有一次看到寫在了紙上,不過那張紙很快又被燒了。”

“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覺得能讓這麼介懷的,一定很重要,還是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沈千塵的眸變得異常深邃,怔怔地站在那里,目似乎在看楚千凰,又似乎穿過了楚千凰,落在了某個虛無的點上。

這一瞬,楚千凰覺沈千塵明明在這里,又似乎不在這里了。

沈千塵沒有再說什麼,就這麼沉默地轉過,直接出去了,魂不守舍的。

出去后,迎面而來的是沈芷關切的眼神:“塵姐兒?”

沈千塵連“我沒事”這種客套話也說不出口,道:“娘,您在這里跟大姐姐再說說話吧,我出去一趟。”

“去吧。不用管我。”沈芷地說道。

沈千塵勉強一笑,步履匆匆地離開了景仁宮,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書房。

“夫人,您來得真巧,”驚風笑嘻嘻地迎了上來,“九爺剛下朝,人就在里面。”

驚風只把沈千塵領到了門口,為打簾,自己沒進去討人嫌。

里面只有顧玦一個人與一只貓。

沈千塵一進去,青年與案頭的貓都朝看了過來。

沈千塵抿了櫻,一言不發地往顧玦那邊沖,目灼灼地凝視著他,全然沒注意到案頭的黑貓。

顧玦眼睫微,看得出小姑娘看似鎮定的外表下藏著一個驚的靈魂。

“過來!”顧玦直接臂把攬住,讓坐在他的大上。

他的小姑娘為人世一向極為穩妥,就算顧玦不問,也知道能讓這樣的,也唯有他的事了。

“怎麼了?”顧玦聲問道,聲音溫得要滴出水來。

沈千塵一聲不吭地去拉他的左腕,纖纖玉指再次按上了他手腕上的脈搏。

指腹下又傳來了悉的脈

他的心脈依舊偏弱,的毒素很微弱,宛如在一棉線中藏了一極細極細的蠶,因為太細微所以很難察覺。

沒錯,是尸毒。

若非現在考慮到了尸毒,本就查覺不到這一細微如蠶的尸毒。

疏忽了!

這一世,當發現顧玦沒有中毒,暗傷也沒有嚴重到前世那個無藥可醫的地步時,太過高興,以致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他口中的那一小塊殘刃上。

其實是因為顧玦有暗傷,所以他的心脈偏弱,才會讓忽略了脈象上那個極細微的變化。是錯了,太過盲目地仰仗前世所知,才會大意失荊州,掉了他的尸毒。

如果對于一個健康的人,這麼點尸毒就像是一只小螞蟻,微不足道,但尸毒的可怕就在于,只要人有一點點虛弱,就會讓它有了可趁之機,如同白蟻將一棵茁壯的大樹一點點地蛀空。

沈千塵直到此刻才確認了,顧玦上一世毒發亡并不是被人下毒,而是因為尸毒。

想到這里,沈千塵眉尖一跳,目依舊死死地盯著顧玦,那雙漆黑的瞳仁中似乎出現了一條細微的裂般,目變得更加深邃,也更加復雜。

顧玦注意到了沈千塵的神變化,聲問道:“我的脈象有什麼不對嗎?”

他的語氣溫而又平靜,仿佛那浩瀚無邊的藍天可以包容一切似的。

沈千塵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眶微微潤,閃著晶瑩的淚

平日里,這雙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眼,總是著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可現在這雙眼眸卻是委屈,可憐兮兮的。

輕輕地聲道:“我……我居然沒有發現,你中了尸毒。”

明明學了兩世醫,為了累積經驗,也為了給顧玦積德,救了那麼多人,別人都贊高超,偏偏在最重要人的上,卻疏忽了。

如果是師父林邈的話,他一定早就發現顧玦的尸毒了。

“尸毒?”顧玦平靜地問道,略一挑眉。

沈千塵一手著他袖口的角,深吸一口氣,聲音略有些艱,解釋道:“尸毒,顧名思義就是尸中藏的毒。”

“戰場上死的人多,尸也多,尸腐敗時,很容易產生各種各樣的毒素,尤其天氣最炎熱的時候,尸腐敗得更快,也會是尸毒滋長最快的時刻。”

“很多尸毒的染力、侵蝕力都非常強,人的皮比較薄,當弱時、皮有傷口時,就很容易被尸毒染……越差,尸毒擴散得就越快。”

對大多數的普通人來說,只要接后,及時清理皮,大部分的尸毒不會對他們產生太大的影響。

如果顧玦是個只會在后方指揮大軍的將領,遠離戰場,那麼他不至于染了尸毒;

如果顧玦沒有暗傷,那麼,他當初在北地染的那丁點尸毒就跟他得了一次小風寒似的,早就痊愈了。

問題是,顧玦在北地負重傷,在他凱旋回京前,暗傷就已經折磨了他整整兩年,因為他荏弱,才會讓這無不鉆的尸毒侵了他的肺腑,日積月累地積在他

沈千塵的腦海中不由浮現了前世。

上一世,顧玦回京后,每況愈下,全然制不住尸毒,而發作的尸毒損害他的心脈,一點點地侵噬他的

于是,顧玦的也因此崩潰得更快,猶如進一個惡循環中,等到了最后,他的結局就是油盡燈枯。

那時,眼睜睜地看著顧玦在眼前一天天地虛弱了下去;

看著他越來越消瘦;

看著他下榻走幾步就會息不已;

看著他后來連棋子也拿不起來,連他們下棋時,都是他口述,由落子。

沈千塵覺得心口好疼好疼。

每次回憶起前世他死前的那段日子,就覺得心如刀割,眼眶微紅,淚水墜不墜。

顧玦的一只手依舊扣在的纖腰上,另一只手以指尖挑去眼睫上的淚花,溫地輕聲問道:“所以,我是尸毒攻心,要死了嗎?”

沈千塵的眼眸霎時瞪得老大,仿佛他說了什麼該天打雷劈的話似的,用力地搖頭:“當然不是。”

顧玦微微勾了下薄,再問道:“如果沒有你,那我現在會怎麼樣?”

顧玦雖然不懂醫,可他心思敏捷,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在沒遇到沈千塵之前,他的暗傷讓他的子每況愈下,雖然蘇慕白、云展他們為他遍尋名醫,但每個名醫都說他無能為力,說也許只有神醫林邈可以救他,否則,他活不過兩年。

然而,林邈行蹤不定,聽說這兩年人在南昊,南昊不是大齊的地盤,想要找到人怕是也要花上一番心力,沒一年半載也找不到人。

以他的暗傷,若是他沒有遇上沈千塵,那麼現在這個時候,他的尸毒恐怕已經侵心脈,無可救藥,再過個一年半載,他也就該命垂一線了。

最后這一點,顧玦其實是從沈千塵此刻的慌中判斷出來的。

事不關己,關己則

怕的是這個吧,害怕他會死。

“是你救了我!”顧玦的拇指溫地在的下眼皮挲而過,抹去一點點溢出眼眶的淚花。

是的,是救了他。

因為去歲回京后,他遇上了給他用藥、給他行針,幫他一點點地調理子。外人不知道,但是顧玦心里最清楚是把已經深陷死潭的他一點點地拖了出來。

幫他取出了埋在他的那塊碎鐵片,讓他現在可以策馬拉弓,恣意揮劍,讓他的康健了起來,所以他才能制住的尸毒,尸毒才沒有嚴重到侵心脈的地步。

顧玦把沈千塵的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口,讓應他膛下有力的心跳。

怦、怦、怦!

那強勁的心跳在反反復復地告訴,他還活著。

“九遐。”沈千塵更用力地以手掌著他的膛,眼角更紅了。

知道,就算他現在能住尸毒,也不是說他與尸毒能共存,不過是尸毒發作得慢些,尸毒依舊在悄悄的腐蝕著他的心脈。

甚至于,下次他再傷或者大病時,這一尸毒就會以顧玦的為養分急速擴張……

若是今天沒有發現,一天天地放任這尸毒不敢,等到真有一天到了顧玦心脈大損的地步,尸毒加劇,就很可能又發展到前世一般的局面。

屆時毒心脈,神仙難救。

就會再次面臨前世的絕,眼睜睜地看著顧玦一點點地病弱,油盡燈枯……

而現在,還不晚。

在極度的恐懼后,沈千塵的心終于開始冷靜了下來,心中是止不住的慶幸。

若是再等一年半載后,才發現的話,那麼……

簡直不敢繼續想象下去。

沈千塵在顧玦的大上調整了一個姿勢,側過了用雙臂地攬住他勁瘦的腰,先用臉蹭了蹭他,然后又把一側耳朵在他的膛上,閉上眼,聆聽他的心跳。

“喵嗚?”

案頭的黑貓沒走,歪著圓臉看著眼前這兩只又黏糊在一起的兩腳,一臉的不解。

沈千塵沒理貓,依舊閉著眼,喃喃自語道:“還好。”

沈千塵心中再次發出慶幸的嘆息聲,又想起了昨天在白云寺時與“楚千凰”那一番對話。

直到此刻,沈千塵才是想明白其中的因果,為什麼“那個楚千凰”有自信可以困,為什麼覺得烏訶迦樓可以的依仗。

這種尸毒實在太匿了,如果沈千塵這次沒有察覺顧玦中尸毒,那麼,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三年五載,顧玦的尸毒就會藥石無醫。

一旦顧玦駕崩,這個大齊還有誰能坐穩江山呢?!

顧南謹子太弱,顧南謹的幾個皇弟們全都擔不起天子之位,到時候,大齊群龍無首,必然又會像前世一樣逐步走向衰敗。

那麼,中原的局勢應該就會走向“那個楚千凰”所知道的那樣,最后由烏訶迦樓揮兵北上,一統南北天下。

要是自己稍微大意一點,沒有發現“楚千凰”上的不對勁,接下來一切的發展就會像“楚千凰”所預料的那樣。

只是想想,沈千塵就覺得心有余悸,仍是覺得后怕。

這件事也給沈千塵敲了一記警鐘,自詡有前世的經歷,自詡醫高明,可終究是人,不是神,的認知終究是有局限的。

若是沒有覺慧大師,沒有“那個楚千凰”,恐怕就會犯下這一世最大的錯誤,救不了最想救的那個人。

顧玦用右掌輕輕地的后背,仿佛在著一只慵懶的貓兒,作輕,節奏輕緩。

他垂眸看著在他膛上的小臉,心口的滿滿漲漲,滿得溢了出來。

曾經,顧玦十五歲去北地從軍中,也是抱著馬革裹尸還的決心去的,他為皇子,生而高貴,著世人不到的權利與富貴,那麼隨之而來,也要承擔起屬于他的責任。

所以,他毅然去了北地。

在北地的那幾年,哪怕被暗傷折磨的那兩年,他也可以一片坦地告訴世人,他并不怕死,他無愧于父君,無愧于軍中同袍,無愧于天下。

但是,現在不同了。

才短短一年,他的天地因為的到來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現在的他怕死,也不愿意死。

他要是死了,留下這個小丫頭該怎麼辦呢?!

他知道很堅強,不會因為他死了,就脆弱得活不下去,但是太倔了,永遠也忘不了他,也永遠無法從他的死亡中走出來的。

他不想他的小姑娘活得心如死灰,應該活得瀟瀟灑灑,活得恣意張揚。

于是,他問:“能治嗎?”

沈千塵猛然睜開了眼,很堅定地對著他點了下頭:“能!!”

回答得斬釘截鐵。

當然能治。

顧玦絕對不會再像上一世那樣,離而去的。

會用的雙手把他死死地綁在邊的。

沈千塵用一種小豹子看獵一樣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那麼專注,那麼貪婪。

顧玦見神了,目愈發和了,道:“那就治吧。”

“不哭了,乖。”

最后一個乖字被他說得萬千,氣回腸。

哭出來了嗎?沈千塵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顧玦的膛被了一片,這才意識到的眼睫上沾著點點淚花,這才覺到自己的臉上有種噠噠、黏糊糊的覺。

哭得臉上都是淚。

顧玦拿出一方霜白的帕子,輕地為拭眼角與臉頰上的淚水。

沈千塵很哭,的淚水大概都留在了前世的楚家。

前世,自從跟了顧玦后,就有了人生的目標,想像蘇慕白、薛風演、莫沉他們一樣為顧玦的助力。

再也沒有時間弱。

哪怕是前世顧玦死的時候,也沒哭,因為不想他為擔心。

這一世,第一次哭,是正月初三的黎明,顧玦因為麻沸散褪去蘇醒過來時,因為喜悅而哭了。

這一次是第二次。

因為后怕,也因為欣喜。

可以救顧玦的,上天還是眷顧的。

沈千塵彎一笑,心緒開始平復了下來,微揚小臉,配合著他的作讓他幫淚。

他給完淚水后,又垂首輕輕地吻在了的眼簾上,一下又一下。

剛剛哭過的眼眸出奇得敏,沈千塵覺他這兩下輕吻仿佛過那薄薄的眼皮熨帖在了的心口。

喜歡這種被他珍視、覺,也隨之產生一麻麻的覺,蔓延至指尖,微微戰栗。

顧玦親了的眼皮后,就克制地往后退了回去,繼續用手輕的背。

屋子里靜了下來,此時無聲勝有聲。

黑貓看不下去了,“喵”地一聲跑了。

沈千塵用額頭在顧玦的肩頭又蹭了蹭,又道:“娘去景仁宮見過大姐姐了,說,大姐姐是真的回來了。”

“那個孤魂野鬼已經不見了,我想讓娘把大姐姐帶回去。”

的意思是不讓楚千凰回楚家了,讓以后就跟沈芷、沈云沐在一起。

顧玦低聲地應了,又在發頂吻了一下。

這些無關要的事,顧玦一向是隨著沈千塵的。

反正真要論起來,“那個楚千凰”也沒有犯什麼律法,不需要經審判,也沒有害人等著要一個代,尤其是現在真正的楚千凰既然已經回來了,和之前的“那個楚千凰”也不一樣了。

讓顧玦覺得比較艱難的是懷中的這團玉溫香,他的小姑娘又香又,仿佛風一吹,就會在他懷里化似的,幽香滿懷。

他的子微微繃,偏偏小姑娘還毫無所覺,在他上不安分地挪了挪,一本正經地又道:“九遐,以后我會繼續去濟世堂行醫。”

人生如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學醫也是如此。

沒有醫者仁心,但有仁想繼續行醫,因為想給顧玦積德,為顧玦逆天改命,總怕顧玦會為之付出代價。

醫海無涯,繼續行醫,救人也同時是在學習,積累的經驗總會在某一天需要的時候幫上想幫的人,顧玦、沈芷、沈云沐、楚云逸……

是個很自私的人,的心其實很小很小……

“嗯。”顧玦含笑又道,“你想做什麼,就盡管去做。”

他從來沒打算把錮在皇宮這個鳥籠中,他登上帝位是因為形勢把他推到了這個位置,也是因為他想讓他羽翼下的這些人不必瞻前顧后,不必人制約,讓他們都可以活得肆意些。

沈千塵又一次抱住了顧玦,把臉埋在懷中,聲音有些含糊、有些氣:“九遐,你真好。”

低著頭,沒注意到他的眼眸越來越炙熱,卻覺到了他的似乎有些發燙。

他是發熱了嗎?!

沈千塵正想著要不要試試他額頭的溫度,就聽門簾外傳來了驚風清嗓子的干咳聲:“咳咳,九爺,禮部尚書與左侍郎求見。”

若非來的人是禮部尚書,現在又是大白天的,驚風都想把這些個不會挑時間的人給打發了。也不想想這都快正午了,挑這個時間來面圣不是讓人沒法好好吃頓午膳嗎。

沈千塵見顧玦有正事,就從他上跳了下來,打算離開書房。現在沈千塵已經從方才那種低迷的緒中醒過神來,再回想剛才在顧玦跟前哭得跟個孩子似的,就有些不好意思。

誰想,顧玦一把拉住了的袖子,不讓走:“你也一起聽聽吧。”

沈千塵知道顧玦的意思是,這件事也與有關。

于是,就乖乖地挑了個窗邊的位置坐下了,趁著楊玄善他們沒進來前,先用溫熱的布帕眼睛,又抹了自己制的香膏。

等楊玄善與禮部左侍郎進來時,沈千塵的眼睛已經恢復如常,本就看不出剛剛哭過一回。

楊玄善與禮部左侍郎給帝后行了禮后,就說起了正事:“皇上,欽天監已經給祭天儀式算了幾個吉日,分別是六月初一,初五,十五……請皇上擇一個日期吧。”

祭天儀式是大齊朝的一個大日子。

每一任帝王在登基時,都會祭天,既是祈求上天保佑風調雨順、足食,也是告知天地新帝登基了,儀式十分隆重。

對于沈千塵也在這里,楊玄善早就見怪不怪了,神如常,一點也不避諱。

顧玦看了下禮部遞上來的折子,隨便勾了個就近的日子:“那就六月初一吧。”

楊玄善又繼續說起當天的一些儀制:“祭天禮的過程包括迎神、行禮、進俎、初獻、亞獻、終獻等等,皇上與皇后娘娘需要提前三天沐浴齋戒……”

“……”

“從皇宮出發開始算,到祭天儀式結束,整個過程大概需要兩個時辰。”

其實,關于祭天儀式的要點都已經寫在這封折子里了,可楊玄善還是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他也是因為登基大典被顧玦折騰怕了,生怕這位新帝又提出什麼非常規的建議,所以還是早點把儀制說清楚得好,新帝要改,那就趕改。

楊玄善說得這些實在是太過乏味,沈千塵聽得心不在焉,反正在祭天儀式前自有宮中的嬤嬤會教這些禮節,也不用記得那麼清楚。

整個過程出乎楊玄善意料的順利,他做好了被顧玦挑剔的心理準備,甚至還提前做了好幾種應對方案,然而,這一次顧玦一個病也沒挑,又問了下沈千塵的意思后,全都批復了。

等楊玄善從書房出去時,人還有些暈乎乎的,暗暗地了自己的大一把。

楊玄善他們一走,沈千塵也迫不及待地跑了,只丟下一句:“我還有事。”

顧玦含笑看著沈千塵離開的背影,目溫和。

幾縷從窗外照了進來,灑在他的上,映得他眉眼昳麗,氣度高華,如詩如畫般,讓人覺得可而不可即。

他的目始終追逐著影,讓他那種清冷的氣質和了幾分。

沈千塵離開書房后,沒去景仁宮,而是往南門方向去了,吩咐琥珀道:“琥珀,你親自跑一趟景仁宮,去給我娘傳話,讓把楚千凰帶回去吧。還有,我過兩天出宮去看他們。”

琥珀一一應下,與沈千塵分道而走,往西去了景仁宮。

至于沈千塵帶著江沅從午門出宮一路往南,去了一趟大明門附近的太醫院。

的出現令太醫院都沸騰了,從太醫令到下頭的一群太醫全都來相迎,心里是驚疑不定,各種揣測爬上他們的心頭。

在眾太醫忐忑不安的目中,沈千塵令人筆墨伺候,斟酌了一番后,開了一張方子,讓他們按這個來抓藥。

太醫們再次傻眼了,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其實都心知肚明皇后就是濟世堂的那個神醫,只是誰也不敢往外說而已。

讓他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皇后需要抓藥,讓的親信直接拿方子過來太醫院不就行了,他們可以按方子抓藥,再親自把藥送到宮中去,皇后又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也沒人敢問,由太醫令親自去給沈千塵抓的藥,又由兩個太醫把藥仔細地包好,他們把平日里藥的差事也都包攬了過來。

直到沈千塵一炷香后離開太醫院,一眾太醫仍然覺腳下發虛,一頭霧水,圍在一起猜測著皇后開的這方子到底是治什麼病的。

沈千塵再回到皇宮時,已經是午時三刻了,沈芷與楚千凰已經走了。

沈千塵讓人往沈宅送了些點心以及幾筐荔枝,就埋頭忙了起來,要給顧玦熬藥,還要試禮部送來的大禮服,這大禮服是祭天儀式當日穿的。

等沈千塵試完了大禮服,天已經是黃昏了,顧玦也回來了。

“快喝藥。”沈千塵看到他的第一句就是這三個字,還親自把湯藥幫他吹了吹湯藥,又小心翼翼地把藥碗送到他手中。

顧玦很聽話,一口氣就把碗里的湯藥一飲而盡。

“乖!”沈千塵親眼看著他喝下,眉目都舒展了開來,等他喝完,又往他里塞了一顆玫瑰糖。

一旦確認是尸毒,對于沈千塵來說,其實并不難治,最難的一步是確認尸毒的過程,以及確認尸毒的種類。

沈千塵接著又道:“裳。”

顧玦:“……”

顧玦靜靜地看著

沈千塵怔了怔,這才遲鈍地意識到說的話似乎有歧義,急忙補充道:“我給你行針。”

關于顧玦的治療方案,沈千塵已經都想好了。尸毒雖然輕微,但是慢毒,所以治療起來也比急的毒更費時,要完全拔除毒素,需要花一點功夫。

“當然。”顧玦輕輕地笑了笑,慢吞吞地去解束腰的绦帶。

沈千塵莫名地從他這兩個字中聽出了一分戲謔,耳微燙,氣勢高昂地梗著脖子道:“還有,罷朝三天。”

“好。”顧玦二話不說地又應了,“就罷朝到祭天那天吧。”

今天是五月二十二,距離祭天儀式還有八天,也就是說,顧玦可以好好休息八天了。

對此,楚千塵十分滿意,把方才被他調笑的那一點點的赧然拋諸腦后。

“這樣好!就這樣!”拍案下了決定,抿一笑,笑容又又甜,一雙眼眸亮晶晶的。

哄他的小姑娘最重要。顧玦在心里道,對即將勞的閣大臣們毫無愧疚之心。

當天,他就讓人擬旨,對外的說辭是接下來的幾天罷朝,帝后要為祭天儀式齋戒。

祭天前的齋戒一直都是很重要的,不止是帝后,整個京城從勛貴朝臣到文人舉子再到那些平民百姓也都在為了祭天而齋戒。

原本就于國喪中的京城顯得既冷清又隆重,街道上的那些酒樓、戲園子、百戲班子依舊是閉門不開,也就是那些文人學子得了馬上要科舉的消息,出茶館、書肆的讀書人變多了。

楚云逸策馬緩行于京城的街道上,心事重重,后方的小廝言又止,想勸,最終還是沒勸,跟著他一起來到了京兆府大牢外。

照規矩,關在牢里的犯人是不可以隨意探視的。

但誰都知道楚云逸是皇后的親弟弟,還以庶子之被封了永定侯,可見帝后對其的看重,楚云逸想見關在牢里的一個犯,牢頭自然是通融了,甚至不用去特意請示京兆尹。

天牢里的空氣很冷,帶著一子難聞的霉味。

這不是楚云逸第一次來大牢,卻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探自己的生母。

直到白云寺的那日,楚云逸才知道原來姜姨娘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自以為為他好地做了這麼多的事,犯了那麼多錯……

某間牢房里,一個著柳子形貌憔悴,但是,的頭發依舊梳得整整齊齊,屈膝坐在一塊破舊的草席上,背靠在墻。

原本閉著眼,當聽到外面的腳步聲臨近時,猛地張開了眼,目恰好對上了牢房外的年。

“逸哥兒!”

姜姨娘原本如死灰般的眼眸在看到楚云逸的那一瞬綻放出異常明亮的神采。

從草席上站了起來,快步抓住了牢房的木欄桿,目癡癡地看著楚云逸,淚水洶涌地盈滿了的眼眶,從眼角淌落下來……

“你不用在意我,我這一輩子,值了。”姜姨娘哽咽地說道,眼睛越發明亮,恨不得把楚云逸的樣子深深地銘刻在心中。

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楚云逸了,能再見他一面,再無憾了。

已經為楚云逸掃平了所有的障礙,太夫人、楚令霄、楚令宇和楚千凰全都不能再妨礙楚云逸的前程了!

楚云逸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著與他相隔不足三尺的姜姨娘。

從知道沈千塵是沈芷親的那一刻起,楚云逸就已經知道了一件事,他的姨娘沒有他過去以為的那麼弱單純。

但是,他還是沒想到姜姨娘心可以狠到這個地步,可以犯下這麼一連串的大罪,以“為了他”的名義。

楚云逸面無表地站在那里,雙拳在地握了拳頭。

他深吸兩口氣,努力平穩著語調,徐徐地問道:“那麼,姨娘有沒有想過我呢?”

“我想要你不擇手段得來的爵位嗎?”

“我一心想要靠自己的本事來搏前程,姨娘你知道嗎?”

“你什麼都不知道,卻自以為,你一心為‘我’好。”

“姨娘,你真以為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犧牲’換來的嗎?”

楚云逸一連問了姜姨娘好幾個問題,姜姨娘都沒有回答,答非所問:“逸哥兒,你長大了,我很開心。”

的逸哥兒一直是個風霽月的孩子,如果不幫他爭,他只會把爵位拱手讓人,讓給沈云沐,讓給二房。

哪怕姜姨娘沒有說,可楚云逸還是看得出來,心里就是這麼想的。

楚云逸有些艱難地閉了閉眼,聲音疲憊,道:“你錯了。我有現在,是因為我有一個為我考慮的姐姐。”

姜姨娘當然知道楚云逸是在說沈千塵,不以為然。要不是沈芷帶走了沈云沐,沈千塵肯定會把永定侯的爵位給沈云沐。

楚云逸接著往下說:“因為我的姐姐,我才進了玄甲軍,我才得到姐夫的教導,我才有機會磨煉了我自己,否則,我就只是一朵暖房中的花而已,我不可能是現在的我。”

“如果當初我因為考國子監的武科,就安于現狀,你以為姐夫會把爵位給我嗎?”

楚云逸犀利地把姜姨娘的“自以為是”撕開了一道口子,讓直面真相。

姜姨娘想說是因為楚云逸上進,顧玦才會賞識他的人品與才學,可話未出口,又被楚云逸截住了:“姨娘,您以為我很好嗎?可像我這樣的人國子監里多得是,大齊各州更是數不勝數,姐夫憑什麼給我機會?”

“因為姐姐,我才能了姐夫的眼。”

楚云逸有自知之明,過去這一年,他已經知道了天高地厚,這世上多的是年英才,可是能稱得上天縱奇才、驚才絕艷的人屈指可數。

想要從無數英才中出頭,努力很重要,機運也很重要,而他的機運就是他的姐姐,讓他得到了常人不及的機會。

打個比方說,想做文臣,就要考進士,那麼就得從生考起,經過秀才、舉人才能去考進士,那麼多讀書人要從千軍萬馬中穎而出,才能為舉人,而進士更難。

武將也是相同的道理。

這個世界上哪有輕而易舉的功!!

姜姨娘心神有些恍惚,櫻微微抖了起來,心中的信念似乎出現了一道裂痕,岌岌可危。

楚云逸最后道:“姨娘,你錯了,我有現在的一切靠的并不是你。”

姜姨娘似乎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更蒼白,也抖得更厲害了。

“不,不……”喃喃道,也不知道是想說服自己,還是說服楚云逸。

該說的楚云逸都說了,他沒有再留,只是道:“姨娘,我走了。”

“逸哥兒!”姜姨娘的雙手地抓住木欄桿,想喚住楚云逸,但楚云逸沒有駐足,也沒有回頭,大步離開了牢房。

無論京兆尹怎麼判,那都是姜姨娘該領的罰,他不會替,他能做的是為犯下的錯贖罪。

暗的牢房出來時,外面那對著眼睛直刺而來的顯得格外刺眼。

小廝在大牢門口已經等得滿頭大汗,心里有些擔憂,喚道:“侯爺?”

“回去吧。”

楚云逸淡淡道,同時接過了小廝遞來的韁繩,利落地翻上了馬。

小廝怔了怔,一時忘了上自己的馬。

他從下方仰視著馬上的楚云逸,覺得他去看了一趟姜姨娘后,整個人似乎被洗髓易筋似的,變得更、也更冷靜了,仿佛一個孩子陡然間長大了。

才十三歲的年有了一種介于年與青年之間的微妙氣質,遠比同齡人更突出、更卓越。

楚云逸策馬離開了,眼眸清澈明亮。

嫡母沈芷說得對,人沒有選擇父母的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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