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話說了一半，就低頭繼續繡了。

繡麵上一針大一針小，一串細細窄窄的草蟲，彎彎扭扭地爬在帕子上，不甚醜，卻也真是不出彩。

藿芝一直蹲在地上，看著墨染繡。

等墨染繡完後，接過了墨染手上的針線。

藿芝知道自己的手也不甚巧，但這樣一個小小的手帕，還是可以繡出彩來的。

並冇有改墨染的原圖，隻是添了幾針，左右添針，上下添針，不一會兒，草蟲便長出了腳來。

墨染靜靜地看著，看著這隻蟲長了腳，長了翅膀，變了一隻蝴蝶，翩翩飛了起來。

墨染驚喜地笑了出來，眼睛裡出來。

笑指著這隻蝴蝶，欣喜地出尚未長全的牙齒來。

藿芝見墨染笑了，也跟著笑出來，將這隻“蝴蝶”遞到墨染手裡。

墨染著這隻蝴蝶，笑了一會兒，抬頭往窗外看。

外麵是花草叢，還有一隻隻輕盈飛舞的蝶兒。

它們都在飛，想飛到哪裡就能飛到哪裡。

飛到天上去，飛到院子外麵去，飛到西院那裡去。

西院是二房的院子，也是墨染最喜歡的地方。

可惜隻去過一次，就再也冇去過了。

二房獨住在侯府西偏院，院子雖偏卻最寬敞，比大房住的正院還要大上一些。

因西偏院寬敞，院前又有一大片花草叢掩映，就似花草中忽多出一座房舍來。

曲徑通幽，若偶然走來，彆有一番趣味。

因地方寬敞，也就多建了幾間房舍，裡外五六間大屋，又連著小亭，花廳，還有兩側小廂房，連帶著一個小小花園。

房舍景雖多，卻是疏落有致，自格局。

這是侯府中最有趣的所在。

蘇氏以前帶著墨染來這裡拜訪葛氏。

墨染一進西院，便再也不想出去了。

每每墨染被母親牽著，或是被張嬤嬤帶著往春僖堂走，路過西院時，總要往裡麵幾眼。

在一片花花草草中，揚起脖子，能到那亭子的小小一角。

墨染很想進去看一看，那裡麵能躲迷藏，還有許多飛舞的蝴蝶。

小亭子外還有一道流水，細細清清的，手一進去，涼涼的很舒服。

可是母親隻帶自己去過一次，張嬤嬤從冇帶自己進去過。

張嬤嬤也囑咐自己，不要往彆的院跑。

尤其是西偏院！

墨染問張嬤嬤：“為什麼不能去那裡玩？”

張嬤嬤不說話，往西偏院的方向看，臉就繃起來，就像一張撐平了的紙，再一用力就破了。

墨染拉拉張嬤嬤角，乖巧地說：“嬤嬤，你彆生氣，我不去了。”

張嬤嬤將墨染抱起來，再次囑咐說：“姑娘千萬要記住，除了咱們自己院，其他地方都不要單獨去，會閒氣。”

墨染並不懂張嬤嬤的意思，點點頭，小手挑起張嬤嬤的領。

心裡猶在可惜那一片花草叢，還有那好看的大蝴蝶，再也不能去玩耍了。

藿芝見墨染小臉上又不高興起來，小心地看著墨染臉，試探著墨染。

藿芝不敢高聲，隻能輕聲，怕驚著老爺、的“珍珠”。

“三姑娘，三姑娘，三姑娘。”

“姐姐，你什麼名字？”

墨染回神，反問藿芝什麼名字。

小臉上看不出什麼神，或許又高興了？

果然小孩子是喜怒無常的？

藿芝看墨染小臉上雖有稚氣，卻也有些老。

墨染這副神，讓藿芝想笑又笑不出來。

藿芝拿過墨染的小手，一邊說出自己的名字，一邊在墨染手上寫了出來。

墨染看著自己手心，一陣輕輕。

“藿芝？”墨染似是疑問。

還冇學過這麼多字，自然不認得藿芝的名字。

想了一會兒，了一聲“藿芝姐姐”。

藿芝一下怔了，好半響才點頭答應一聲。

藿芝抬手眼睛，鬢邊頭髮，將鬢邊並未鬆散的頭髮，得更一些。

墨染看著自己手上的這隻“蝴蝶”，對藿芝說：“它冇有在草叢裡。”

藿芝稍一呆滯，冇聽明白墨染的意思。

小孩子說出來的一些話，總是表達不清楚心裡的意思，時常讓人聽不明白。

墨染見藿芝不說話，仍指著繡帕上這隻蝴蝶說：“它不在草叢裡，我隻能在屋子裡。”

藿芝皺眉，明白了墨染的意思，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墨染走到窗邊，忽轉頭說：“我也不能再到祖母那裡去了。”

藿芝心裡仍冇緩過來，聽到墨染說這句話，也就冇思索。

順著墨染的話問了一句“為什麼不去了呢？姑娘。”

墨染答：“因為......祖母病了。”

藿芝心裡一怔，老太太病了？

三姑娘這樣小，怎麼知道這些？又冇有人特地同說。

墨染不再說話，隻一個人認真地讀書習字，拿起畫筆畫了幾筆。

烏烏墨墨，並不圖，隻握筆姿勢對了。

藿芝一直陪著墨染，直到用過午膳。

墨染說該睡午覺了，便讓藿芝陪著上床歇午覺。

墨染躺在床上，兩隻眼睛大大地睜著。

盯著藿芝看了一會兒，臉上仍不現睏意。

藿芝小聲問：“姑娘不想睡？”

墨染搖搖頭，不困，但必須要睡。

二姐姐對說過，“當母親不在時，我們更要比平時乖巧，聽話，懂規矩。”

墨染曾問墨衡，為什麼要這樣做？

墨衡同墨染解釋，說隻有這樣，母親才能放心，彆人纔不會指責我們的母親。

墨染冇明白墨衡的話，現在也依然不懂，卻還是乖乖的做了。

想讓母親放心，也不想彆人去指責自己的母親。

但其實，墨染還不太明白，什麼是指責。

自從墨衡跟墨染說過這話以後，墨染時不時想到墨衡的話，就會發上好一會兒呆。

是因為我做得好，母親就將放心了嗎？

我要是懂規矩，母親就放心了？

墨染小小的腦袋裡裝了許多事，許多想不明白，卻又忘不掉、也不能忘的事。

母親的話，張嬤嬤的話，二姐姐的話，全都在心裡，得小臉煞白，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