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案　宛如

我急切地盼著可以經歷一場放縱的快樂，縱使巨大的悲哀將接踵而至，我也在所不惜。

——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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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現在用科學解釋的現象，都是自然思維之的自圓其說，其實還有很多解釋不了的東西。」大寶一邊翻閱著卷宗，一邊說道。

一上午，我們收了六起傷鑑定。

即便是每天都賣力地工作，獲得的認可度還是很的。我們這種經常會出差辦理命案的警種，其實工作絕不僅僅是這些。傷鑑定、骨齡鑑定、組織病理學鑑定、信訪覆核、科研、培訓等等一大堆工作都在我們這個並沒有幾個人的部門。

因為傷鑑定的理必須有兩個鑑定人，所以我們只有在不出差的工作時間才能來理公安廳覆核的傷鑑定。出差頻繁的我們，總是做不到第一時間接委託來進行鑑定，有的甚至還會被拖延個十天半個月。

因為這些拖延，別說鑑定結果對當事人不利了，即便是有利的結論，都會被冠以「拖沓」的名頭。更有甚者，我們還因為沒有第一時間理鑑定而被投訴，然後被督察部門調查。

為了讓這不愉快的事件不再發生，我們就把出差辦案以外的所有工作時間，都安排滿了理鑑定工作。半天理好幾起傷鑑定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然而，理後的煩瑣程序和對疑難鑑定的會診工作，會耗費更多的時間。

一上午被被鑑定人吵得頭昏腦漲的大寶，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讓大家都有些意外。

「你什麼意思？」我合起鑑定卷宗，抬頭問道。

「他是在說一些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案件吧。」韓亮這個「活百度」來了興趣，說，「比如紅男孩啊，南大碎案啊什麼的。」

「這有什麼不能解釋的？」我說，「那不過是網絡妖魔化了，其實都是可以用法醫學知識解釋的啊。」

「不是，我說的是這種巧合。」大寶揚了揚手中的案件登記表，說，「你看，前一段時間，因為鼻骨骨折來鑑定的，扎堆來，理的幾個，都是鼻骨骨折；今天吧，來的是手指功能障礙的，一來就是三四個。不管哪一類案件，怎麼都是扎堆來呢？」

這個確實是我曾經注意過的現象，但要說有多詭異，也不至於，就是巧合罷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繼續看手中的鑑定卷宗。

「我跟你說啊，你在醫院婦產科實習過沒有？」大寶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神兮兮地說。

這確實是我的弱項。當初在醫院各科室轉實習的時候，我唯獨婦產科實習期全部缺席。理由就是，不好意思。後來在找婦產科住院總醫師蓋實習鑑定章的時候，還費了半天的口舌，才算說服了毫不認識我的住院總醫師給我蓋了章。

「有什麼說法嗎？」這個可不能告訴大寶，所以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我在產科實習的時候啊，只要那一天那個手室接生的第一個孩子是男孩，後面所有的都是男孩。如果是孩，則都是孩。」大寶說，「醫院的護工都在說，都是一船一船拉來的，這一船是男孩，另一船就是孩。」

「什麼七八糟的。」我啞然失笑。不過我知道，醫院經常會流行這樣的「鬼故事」。

林濤肩膀一，說：「好好的豔高照，怎麼又說到這上面了？」

陳詩羽看了林濤一眼，沒說話。從的眼神來看，好似以前的鄙夷，但明明增添了更多的關心。

大寶嘿嘿嘿地笑著，說：「我在基層的時候，出非正常死亡的現場，也是喜歡扎堆。跳樓的話，一天跳好幾個。溺死的話，也是一樣。」

「巧合罷了。」我說。

話音剛落，陳詩羽的手機響了起來。

雖然之前的幾起案件，都和杜洲有著千萬縷的關係，但是我們更多的期，其實還是在陳詩羽的同學們這裡。陳詩羽這個公安大學的大姐大，那些個師弟師妹是真的靠譜。杜洲失蹤以後，對杜洲失蹤現場周圍的調查，基本都是這些師弟師妹進行的。後來案件真是串併案件並且立案調查了以後，即便當地警方也在進行調查，可是師弟師妹們依舊在不懈努力。算是和調查幾名莫名其妙失蹤的，以及這些和杜洲的關係，形一個雙管齊下的局面。

所以每次陳詩羽的手機響起，我們都會燃起一希。

陳詩羽表嚴肅地接完電話，看著我們，說：「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去杜洲失蹤的現場附近去看看。」

從陳詩羽的表來看，並沒有什麼好消息出現。甚至說，況越來越不妙了。

按照陳詩羽的偵查部署，師弟師妹們主要是對杜洲失蹤現場附近的住戶進行逐戶調查，尋找可疑的人員，也尋找可能會在案發現場看到一些蛛馬跡的目擊者。

經過一個多月的調查，我們對這條調查線幾乎已經沒有了信心。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便是有目擊者，他的記憶也會出現模糊和偏差，對我們下一步工作的參考價值也會大打折扣。不過，在我們抵達現場的時候，卻得知並不是調查目擊者有了進展，而是又有一個失蹤者浮出了水面。

失蹤者羅雪琴，，22歲，龍番科技大學醫學部醫事法學大四的學生。

這是一個不常見的專業，不像其他醫學生要學習五年才能拿到全日制本科學位，這個專業只學四年。他們的主修方向是法學，但是又會學習一部分醫學基礎。學校的本意，這個專業就業的主要方向是醫療事務的律師，但實際上，這個專業的畢業生很多都去了醫療械銷售公司。

確實，這個孩子失蹤了一個多月，都沒有任何人報警。不過，這期間，龍番市也沒有出現相似年齡和別的無名。所以這又是一起莫名其妙的失蹤案。

羅雪琴是個格向、長相不錯的孩。在上高三，臨近高考的時候，的父親因為一次車禍而去世。從此以後，的母親對生活喪失了信心，開始用酒和麻將麻痺自己，對羅雪琴不聞不問。甚至羅父的賠償卹金，也被羅母在麻將桌上漸漸消耗殆盡。好在羅父生前有一筆不的積蓄，並且把卡藏在羅雪琴那裡，所以羅雪琴還不至於缺短食，沒錢繳學費。

師弟師妹們在排查附近住戶的時候，就對羅家的邋遢到不解。正常的一個母二人的家庭，都會比較整潔，羅家卻是邋遢不堪，去家裡訪問都沒地方下腳。調查的時候，羅母剛打完通宵麻將，輸了好幾千塊錢，所以對警察的突然到訪氣不打一來，告訴師弟們，羅雪琴這個不孝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往家打電話，也不來給送錢了，而且，把兩個師弟一頓數落後，關了大門。

既然羅雪琴不在家裡，又是在校大學生，所以師弟們也就暫時把羅雪琴這條線給放下了。直到排查來排查去，也沒有任何線索的時候，就又想起了羅雪琴。

前幾天，師弟們趕赴龍番科技大學，尋找羅雪琴想瞭解相關況。可是找來找去居然也沒有找到羅雪琴的下落。獲取了羅雪琴的手機號碼後，多次撥打均是關機狀態。這時候，師弟們覺得，羅雪琴也失蹤了。

畢竟是大四下半學期了，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更多的學生則自己聯繫了實習單位，一方面可以實習，另一方面也算是賺點錢。所以，即便是羅雪琴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和任何人聯繫，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異常。

大家對這所學校對應屆畢業生的管理之鬆散到無比驚訝，卻又無可奈何。

一方面是對羅雪琴這個幾乎是無人過問、無家可歸的孩子到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大家都約覺得羅雪琴的神失蹤，很有可能和杜洲有著某種聯繫。於是，大家開始展開力量調查羅雪琴的下落。

第一步是對近一個多月來發現的，整個龍番市的未知名況進行了瞭解，並沒有和羅雪琴相似的況出現。第二步，大家派出了兩名師妹，著頭皮再次去找了羅雪琴的媽媽。

羅母可能是贏了錢，所以這次談話還是比較順利的。據羅母說，哪一天不記得了，但是羅雪琴在一個多月前的一天下午回家來，告訴自己找了份工作。羅母當時輸了錢，就讓羅雪琴先給一點。可是羅雪琴說第二天才是第一次上班，晚上要去買兩套像樣的服，所以沒有錢給。母倆因此發生了爭吵，羅雪琴就下樓騎著的助力車離開了。

第三步，師弟們又趕去學校進行了調查。同寢室的同學說羅雪琴平時並不多和們說話，三年多的大學生活都是如此。因為羅雪琴是本市人，所以在寢室居住得也不規律。但是聽說在年後應聘了一傢俬人醫療耗材公司，作為銷售員，說是包吃包住一個月還能拿三千塊錢。既然是包住，就此離開寢室也是很正常的。

另外，通過瞭解，師弟們獲知羅雪琴大學幾年一直暗著本專業同年級的一個男生，方斗楊。這是個長得高高大大、白白淨淨，格同樣向的靦腆男孩。據說，他不僅是系裡的系草，更是一個超級學霸，績常年穩居專業同年級榜首，最近剛剛確定被系裡保送研究生，他幾乎是系裡甚至學校大部分生的暗對象。不過，方斗楊似乎只和羅雪琴說得上話。方斗楊本人解釋了他和羅雪琴之間的關係，純粹的同學關係。方斗楊會依羅雪琴的要求，幫進行補課、溫習，會在一起吃個飯、上個自習。至於其他的關係，方斗楊否認了。當然，方斗楊周圍的同學也都否認了這一點。雖然方斗楊獨自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小平房，但是平時就一個人獨居，並未曾把羅雪琴帶進去過。

因為最近一個多月，方斗楊一直在忙著保送研究生的事，所以對羅雪琴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出現這一況，並沒有注意過。

但是師弟們從方斗楊還是瞭解了一些況：羅雪琴為了能更快地賺到錢，不願意參加司法考試去當律師，所以尋找工作的目標是企業。應聘的醫療耗材公司通知羅雪琴今年3月1日正式上班，因為1日上班好算工資。2月下旬的時候，羅雪琴曾把這個好消息通過微信告知了方斗楊，方斗楊還寫了好長一段祝福語來鼓勵。

既然是3月1日正式上班，那麼羅母最後看到羅雪琴的時間，就應該是2月28日下午。這也是這麼久的調查中，可以證實羅雪琴出現的最後一個時間點。然而，杜洲失蹤的時間，也恰好是在今年2月28日下午。這個時間點讓大家很是興。之前，大家對羅雪琴抱著很大的希就是能為一個目擊者，不過現在看來，和杜洲失蹤案，包括和「指環專案」都一定有著某種關係了。畢竟地點、時間都對得上，現在羅雪琴又神失蹤了，世界上不會有這種巧合存在。

第四步，師弟們去了羅雪琴應聘的那家醫療耗材公司進行尋找。經調查，羅雪琴自始至終都沒有來公司上班。因為羅雪琴還是實習生，沒有拿到畢業證，所以公司不能和羅雪琴簽署正式的勞合同。所以公司和羅雪琴只是口頭約定，以包吃包住、月薪三千、沒有提的實習工資工作到羅雪琴順利拿到畢業證，再正式簽署勞協議。這樣的實習工資，對任何一個學生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公司坦誠地說，他們也正是看中了羅雪琴外表的潛力，相信稍加打扮，將會是一個才貌出眾的孩。可是，3月1日當天，羅雪琴並沒有如約來公司上班，電話也聯繫不上。畢竟只是口頭約定，公司認為另有高就，也就沒有去學校尋找。

至此，師弟師妹們確定了兩點：一、羅雪琴失蹤的地點和時間，與杜洲的極為相近；二、羅雪琴是真的失蹤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和杜洲相遇後失蹤的。

在對公司的調查中，公司老闆提供了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他說，羅雪琴剛剛工作，從最基礎的工作做起，那就是推銷止紗布。在2月下旬，公司也給了羅雪琴一袋止紗布，以及一些止紗布的相關銷售文件，讓先行悉。公司老闆稱，當時羅雪琴把止紗布就放在了的助力車裡。

這讓師弟師妹們更加興了，因為杜洲失蹤的現場，就有一塊沾染了杜洲的鮮的止紗布。當時大家還都在納悶，如果不是120抵達現場，什麼人會隨攜帶著止紗布呢？於是，師弟師妹們調取了現場止紗布的照片給公司老闆看。公司老闆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中的紗布，無論是、質地，還是剪裁規格，都應該是他們公司的無疑。

這樣，羅雪琴和杜洲之間的某種關係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師弟師妹們獲此消息的同時，陳詩羽正在和治安支隊同事一起排查上一起案件的嫌疑人，電話未能接通。因此，師弟師妹們決定，先不向專案組匯報，自行調查羅雪琴可能所在的位置，以及羅雪琴生平社會際面，尤其是和杜洲有沒有可能有瓜葛。

直到今天上午，兩條偵查線全部調查未果，這才電話通知了陳詩羽。

我們一邊聽著陳詩羽一名師弟的詳細介紹，一邊深深地思考著。至於林濤、韓亮什麼時候離開了，我們都沒有注意。直到師弟全面介紹完況，我們才發現韓亮和林濤雙雙從勘查車上走了下來，走向我們。

「我懷疑羅雪琴會不會和左憐等幾個人一樣？」韓亮說，「難道是和杜洲開房間什麼的，被勒索了？」

我搖搖頭，說：「一來，之前的幾名害者，當事男主角都沒有失蹤。二來，這個孩子艱苦樸素、格向，不會是去找陌生人約炮的人。」

「確實。」韓亮說，「我剛才不放心，又重新檢查了那個境外網站，確定沒有其他的視頻存在了，既然沒有視頻，也就不存在敲詐勒索的條件。」

「我這邊倒是有發現。」林濤說，「我又重新查看了現場的照片，有個很重要的痕跡，在當時並沒有被我們注意。」

「什麼？」我問。

林濤捧著一個筆記本電腦，打開一張照片給我看著說：「現場牆面，有噴濺狀跡的地方附近，有助力車胎的印記，以及助力車倒地的痕跡。」

「什麼？」我說，「助力車倒地了？」

「難道是羅雪琴騎車撞了杜洲，杜洲傷了？」大寶咬著牙說，「然後羅雪琴給杜洲進行了現場的包紮？」

「這可以解釋。」我說，「但是為什麼兩個人雙雙失蹤了？」

「即便是杜洲昏迷無意識，這個瘦弱的生也沒本事把杜洲弄到什麼地方去啊。」陳詩羽拿著羅雪琴的照片，說，「而且，也完全沒有機把杜洲弄走。」

「那就只能是杜洲把羅雪琴弄走了？」我沉道。

「指環、跡、助力車。」大寶說，「難道杜洲真的就是『指環專案』的罪魁禍首？」

「我覺得你要防著一點曲小蓉了。」我說。

「可是……可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裝的啊。」大寶說。

「很多問題沒有問清楚。」陳詩羽話道，「既然這個沒人管沒人問的羅雪琴平時也不和別人往，只願意把心裡話告訴一個人，方斗楊，那麼，我覺得之前咱們對方斗楊的調查還不夠深。」

「你還想找一下方斗楊嗎？」我問。

陳詩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