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秦明》第328章

第十案 水上囚室

奪走別人自由的人是仇恨的囚徒,他被偏見和短視的鐵柵囚著。

——曼德拉

1

「我看你們誰敢!」胖人此時居然又重新站了起來,攔在那一扇斑駁的鐵門前面,「姑的家誰也別想進去!有本事你們就打死我!」

我頓時很有挫敗。從這個胖人剛才的表現來看,我還以為已經被我說服了會配合警方,沒想到這完全就是一個油鹽不進的潑婦。搜查令都已經來了,還是一副撒潑耍賴的模樣。是不是,也有什麼問題呢?

「現在我們是在依法執行公務,請你配合,否則你將涉嫌妨礙公務。」特警隊長擺好了架勢,我知道他們要開始採取強制措施了,這只是先禮後兵。

我往後退了幾步,靠在牆邊,等待特警部門清除「路障」。

果然,在胖人又謾罵了幾句之後,幾名特警開始手了。結果特警還沒有倒先開始抓撓了起來,得幾名特警後退了幾步。

林濤下意識地站到了陳詩羽的前面。

陳詩羽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嘁,又來了,大男子主義能不能改改?」

「我的天。」大寶驚呼了一聲,跳到了我的旁邊,也靠牆站著,說,「這的也太烈了。」

執法不容易,民警現在的普遍心態就是害怕出事,難免有些腳。」韓亮解說道,「不然早給按在地上了。」

默默地等了幾分鐘,胖人用盡了力氣,於是乖乖束手就擒。

「這人我們帶回去審訊,現場就給你們了。」特警隊長有些尷尬。畢竟幾個特警對付一個人,還用了好幾分鐘的時間,這要是傳出去,實在有些丟臉。不過我們完全可以理解他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胖人在被制伏的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結局還真不好說。畢竟並沒有證據證明有違法犯罪的行為。

我們微笑著向特警隊長點頭,然後開始各自穿戴現場勘查裝備。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百姓家,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擺設。在進到中心現場之前,我們就對這個小區進行了大概的勘查。這裡並不是一個備藏人、藏或者非法拘條件的地方。這個位於六樓的住戶,也一樣不會備這樣的條件。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希我們能找到屬於失蹤人或者死者的東西,一方面讓丁立響的犯罪證據坐實了,另一方面可以查探出丁立響那個工作室的所在地,或者有可能囚人的地方。

房屋是個普通的兩居室,進了那扇斑駁的老式鐵門,就是一個很狹窄的客廳。客廳進去後,有個通道,通道兩側分別是兩個臥室、廚房和衛生間。房子裡的擺設本來就有些凌,加之隨丟棄的,可以看出這家的主人十分懶惰。

我用戴著紗布手套的手,了一下冰箱的上緣,滿滿的一層灰。

有灰不是壞事,至那些沾滿了灰塵的角落,說明近期並沒有人為接過,我們也就自然而然地小了搜查的範圍。

我把小組員分了兩組,我和林濤重點搜查臥室,大寶和陳詩羽重點搜查客廳和衛生間。

次臥室顯然是沒有居住的痕跡。裡面雖然有一張兒床,但是上面沒有被縟。櫃也是空的,裡面落著厚厚的一層灰塵。顯然,這對夫妻沒有子嗣,因此這間房間長期擱置不用。

主臥室的面積雖然不算小,但是牆壁已經破舊斑駁了。我抬起頭看了看天花板,牆面的塗料已經開裂,有幾塊塗料彷彿很快就要掉下來似的。

我小心地挨個兒屜檢查著,作儘可能地輕,防止破壞突如其來的證據。

牆上的掛鐘嘀嘀嗒嗒地走著。

「卡地亞?」我說。

「啊?」正在檢查床頭櫃的林濤站起子。

「他們這個經濟狀況,怎麼可能買得起卡地亞?」我說。

「這塊手錶要好幾萬吧!」林濤驚道,轉念一想,又急忙說,「喂,你不會又要我去找那個賣奢侈品的老闆娘吧。」

「別張。」我笑著說,「銷贓,已經被拘了。」

「你覺得這塊手錶,是哪個害者的?」林濤說。

我點了點頭,把手錶小心裝進證袋,說:「每一件奢侈品都有唯一的編號。兩名死者和一名失蹤者經濟條件都不錯,又都是時尚人士,沒有隨品是不可能的。說不定,這塊手錶就是屬於某一名害者的。只需要我們調取相關的購買資料,這就是一枚鐵證。」

「哦。」林濤說,「床頭櫃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連安全套都沒有,說明他們沒有避孕。一直沒孩子,肯定是他們兩個人中,有一個人有問題。」

「這個床頭櫃檢查了嗎?」我指了指另外一側的床頭櫃。

林濤搖了搖頭,蹲下來,拉開了床頭櫃的屜。隨著他拉開屜,林濤就呆在了那裡。

「怎麼了?」我發現了異常。

「手……手銬!」林濤從床頭櫃裡拿出了一副銀閃閃的手銬。

「我去!」我連忙從林濤手裡接過了手銬,「不對啊,這個手銬這麼真,但是毫無份量,應該是空心的吧。」

「反正不是警察用的手銬。」林濤說完,又低頭在屜裡翻找,很快拿出了一把鑰匙。

「家裡有手銬,顯然不正常。」我說,「但是這個手銬,真的能有效地控制住人嗎?」

韓亮此時走進了房間,拿過手銬擺弄了幾下,笑著說:「你倆啥也不懂啊,這個就是趣手銬,趣用品店裡到都有的賣。」

我和林濤站著沒,直愣愣地盯著韓亮。

韓亮尷尬地笑了笑,說:「我沒買過,我只是以前見過。」

過了一會兒,見我們仍站著未,韓亮又補充道:「是買其他的東西見過有的賣而已,沒用過。」

「這個東西能隨便賣?」我說。

韓亮笑著說:「不是啥稀奇東西,糊弄糊弄人還差不多。」

韓亮左右看看,從五斗櫥上的一個小瓶子裡拿出一牙籤,在手銬的鎖眼裡攪了幾下,手銬啪的一聲就打開了。

「看見了吧,完全不備拘別人的能力。」韓亮把手銬扔給我們。

「你還說你沒用過?」林濤把手銬裝進證袋裡,說。

我們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幾乎把這個小小的房子裡面的東西全部搜查了一遍。除了那一塊卡地亞手錶,和一副假手銬,沒有其他的發現。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丁立響是個電腦、網絡和電子產品的高手,通過搜查完全想像不到。整個家裡,連一臺電腦都沒有,更不用說電腦配件或者組裝電子產品的械了。

看起來,丁立響把自己藏得很深,凡是和自己的特長有關的東西,一律不放在家裡,也從來不在家裡施展自己的特長。

而且,偵查部門也已經調查了大半天,可以確定的就是,丁立響並不僱於任何一家公司,只是通過客戶介紹的方式,承擔了木西西里大酒店以及其他幾幢寫字樓的電腦維修工作。他不屬於任何一家公司,是一個自由人,在這些臨時聘請他的單位有需要的時候,他才會現去解決問題。

不要小看這自由職業,收一點也不比固定工作。畢竟他的技能,還是很出眾的。別人解決不掉的問題,他可以手到擒來,有了這樣的口碑,自然不愁收

調查的結果,幾乎證實了胖人所說。丁立響除了到各個公司工作之外,肯定還有一個上班時間的棲之地。就是胖人口中的「工作室」。那麼,這個工作室究竟在哪裡呢?工作室是不是就是惡魔的營地呢?

丁立響的家中,連和電腦有關的件都沒有,更不用談和工作室有關聯的件了。我們反覆清理了丁立響家中所有的東西,最後的結果是決定放棄搜查。

從目前的狀況看起來,找到丁立響以及他的「工作室」,基本只有靠城市探頭還有調查訪問工作了。

我們的搜查工作結束了,尋找線索的工作還沒有結束。我拿著手銬,趕赴刑警支隊專案組審訊室,想去會一會這個刁蠻無理的胖人。

「陶春花,,33歲,無業,戶籍地龍溪市陶堂鎮。」在審訊室的門口,偵查員把前期調查的況通報給我們,「三年前和比小四歲的丁立響結婚,婚後無子。婚後基本靠丁立響賺回來的錢維持生活,平時也就和鄰居老太太打打麻將什麼的。沒有前科劣跡。」

我點了點頭,從偵查員手中接過材料卷宗,推門走進了審訊室。

負責審訊的偵查員正襟危坐,而對面坐在審訊椅上的胖人此時已經了。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外強中乾罷了。臃腫的塞在審訊椅裡,顯得椅子很小很狹窄。如果椅子真的再小一點的話,都容納不下的屁。審訊椅上的桌板沒有放下來,因為胖的腹部本不允許放下桌板。

我們法醫只是技人員,可以在偵查員的邀請之下參與審訊,但是不能為審訊的主導者。所以,我坐在了負責審訊的偵查員的旁邊。把手裡拎著的兩個證袋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人微微抬頭瞄了證袋一眼,彷彿並沒有過多的表反應。這讓我有點奇怪。

「你接著說。」偵查員說。顯然我們進門的時候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可以說,他是個老實人,從來不敢和我頂。」人說,「敢惹老娘的話,老娘直接一個大子就扇上去了,他也不敢說什麼。」

「這也就是說,他比較向懦弱?」

人點了點頭。

「他每天究竟是去哪裡上班?」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平時在哪裡上班。」胖人一臉委屈地說,「他說他有一個工作室,和幾個朋友一起在裡面工作。說是什麼商業機,是不能讓我知道在哪裡的。我就納悶了,一個搞電腦的,至於弄得和特務一樣嗎?」

「既然你納悶了,怎麼不搞清楚?」偵查員問。

「我剛才都說了啊,我跟了啊,跟了兩次都跟丟了。」人說,「其實我一直覺得吧,我即便是知道又有什麼用?反正他每個月準時錢。我就懶得去管了。」

偵查員鄙視地看了一眼,肯定是心想,你要是不懶,怎麼會有這麼一?偵查員說:「既然你一直懶得去管,為什麼又要去跟?」

人堆起一臉橫,說:「你這不是在繞我嗎?我怎麼就不能跟了?他是我男人啊。」

顯然,問了這麼長時間,偵查員本沒有問出實質容。我有些著急了。畢竟還有三個失蹤的人下落不明,也不知道丁立響和杜洲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關係。最危險的是,我們在搜查酒店的時候,丁立響肯定是可以通過攝像頭傳輸系統發現我們的靜的,那麼,就會對人質的安全造威脅。

我實在忍不住了,拎起裝著手錶的證袋說:「這是你的?」

人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我更加詫異了。居然真的敢這麼厚無恥地說這是自己的?我說:「你買得起這幾萬塊的手錶?」

「丁立響說是客戶送的。」人的表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前一段時間,我管他管得比較嚴的時候,他送了這個手錶給我,說給他的自由時間越多,我就會獲得越多的實惠。所以我就信了,這段時間就不怎麼管他了。」

「那這個呢?」站在我後的陳詩羽此時也是很想直搗黃龍,舉起證袋裡的手銬說。

「這個是假的。」人說,「我就在樓下小店裡買的。」

「不管真的假的。」陳詩羽說,「你買手銬做什麼?還想狡辯嗎?」

「沒狡辯啊,就是我買的啊。」人一臉委屈地說,「你可以去問小店老闆,真是我半年前買的!用來管住丁立響的!」

「管丁立響?」我說,「你為什麼要管他?」

「主要是我有些懷疑他在外面搞。」人考慮了一會兒,支支吾吾地說。

見我們沒有吱聲,人繼續說道:「我們是三年多以前結婚的,一年前,他不知道怎麼就突然不行了。」

「什麼不行了?」陳詩羽問。

我回頭看了一眼陳詩羽。陳詩羽恍然大悟,趕一本正經地說:「哦。你接著說。」

人說:「我開始也沒在意,我對這方面要求也不高。但是有一次,我突然發現他趴在鄰居衛生間窗戶上看隔壁人洗澡!」

窺」這個詞,突然在我的腦海裡閃現了一下。似曾相識。

「這可氣死我了。」胖人說,「肯定是這傢伙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所以對我就不行了。然後我就把他拉回家,胖揍了一頓。以為他能改好呢。可是沒想到,沒過兩天,這傢伙晚上居然趁著我睡著的時候,又溜出去跑到公用廁所看人家的上廁所。」

「所以為了管住他,就買了手銬?」我問。

人點了點頭,說:「他和我說什麼想治好自己不行的病,用這種方式來刺激自己。我才不信他的那些鬼話呢。所以我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用手銬把我的手和他的手銬在一起,看他往哪裡跑。」

「這手銬銬得住人嗎?」我問。

人沮喪地說:「本來還好,基本上他晚上是沒法跑掉了。可是,就在兩三個月前吧,他有一天晚上居然不知道怎麼弄開了手銬。我早上醒來,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跑了。所以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就又胖揍了他一頓。可是當天晚上他居然又打開手銬跑了!」

「跑去哪兒了?」我問。

「不知道啊。」胖人說,「他就和我說是晚上必須走,因為有可能他的病就要治好了。」

聽完,我渾。時間對得上,從證詞上來看,他很有可能是去侵犯那幾個失蹤的了。而且,真的是和有關。不過,杜洲又是怎麼回事?是他的幫兇?

人接著說:「第二天他再回來的時候,就帶了這塊手錶,讓我不要管他了。他不僅有客戶會送他值錢的東西,而且還能治好病。所以,我也就懶得管他了。這一段時間,他每天都是晚上回來做飯,然後鬼鬼祟祟地帶著保溫桶就走了。」

「保溫桶?」我說,「保溫桶裡裝著什麼?」

「不知道啊。」胖人說,「我管他裝些什麼。」

我真是被這個懶惰的胖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過後來,他真的給我帶回來一些奢侈品牌的包啊,首飾啊什麼的。」胖人說,「不過這些東西我都賣了,就這塊手錶是他第一次送我的東西,就沒賣。」

我回頭看了看陳詩羽,畢竟系統地學過微表和犯罪心理學的理論。

陳詩羽也意識到了我的意圖,於是低頭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應該沒問題。」

看起來,這個不管事兒的胖人真的只知道這麼多了。我們的線索又一次斷掉了。我很是沮喪,但又無計可施,只能默默地拿起證袋離開了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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