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第23章 石孫子
宋曄連連后退,一屁跌坐下去,手撐著地往后挪。何灃見他這丟了魂的狗樣子,哂笑一聲,放下槍,一手把他拎起來,用力撣了下他的子,“宋二哥,開個玩笑,別當真啊。”
宋曄臉都白了,往側邊躲了一步,“小灃,不過一個人,二哥勸你一句,犯不著寒了這麼多兄弟的心。”
何灃淡然地掃視過去圍在院外的一群人,“你們這陣仗是非得我人啊。”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人群里一人說。
何灃朝他看過去,“什麼?沒聽清,再說一遍。”
那人被何灃看得心慌,弱弱地重復一遍:“殺人償命。”
何灃勾了下手指,“你出來。”
那人猶豫,沒敢上前。
“出來。”何灃沒多耐心,手背至后,語氣變了,“要我去請?”
那人張地后背出汗,后悔不已,早知就不該多。他舉步維艱,緩慢上前一步。
“什麼?”何灃見他低著頭,“怕什麼,我又不打你。”
“李虎。”
“殺過人嗎?”
“殺過。”
“幾個?”
“一個。”
“那你怎麼還站在這氣?怎麼不償命?”
李虎嚇懵了,有弟兄替他說話,“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殺的是大當家,我們殺的都是賤命。”
“賤命?”何灃笑了,“你來說給我聽聽什麼賤命。”
“反正就是些不值錢的。”
“那照我看你也是賤命。你把腦袋過來,讓我開一槍。”
那人不說話了,宋曄將他拉到后,“小灃,扯這些就沒意思了。”
“怎麼沒意思,我看有意思。”何灃轉著槍的手停下,“行,不扯遠的,殺人償命,宋青桃殺了人家妹妹,我小姨子,這賬怎麼算?”何灃拿顆子彈砸向李虎,“問你話呢。”
李虎一震,看著落在腳下的子彈子涼了半截,“不……不知道。”
“想帶走人也不是不行。”
眾人眼睛一亮。
“從我上踩過去。”何灃原地坐了下去,背后倚著右邊門框,腳踩著左門框,用把門擋住,“誰先來?”
沒人想死。
沒人敢。
僵持之際,蔡叔來了,他是何長輝最親近的人,不管是云寨、青寨還是雷寨,對他都有幾分忌憚。
蔡叔看著青寨一眾披麻戴孝的人,勸說道:“都回去吧,大當家的說這件事他自有理,一定給你們一個待,不要聚在這里鬧了。”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說話的是宋蜂,從遠來,一臉兇樣。
見宋三當家來,青寨人頓時漲了氣焰,板都得直許多。
宋蜂走至人前,“老蔡,死的可是我大哥!何灃,你現在把人出來,我們既往不咎。”
“宋三叔,你不來找我我還得找你去。”何灃悠閑地坐著,“你大哥大半夜翻.墻進我院子想要欺負我人,給他兩刀算便宜了,我要是在,”他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看著他,“非把他命子剁了喂狼,眼珠子挖了喂狗,再剁個七零八碎扔到后山給蛇蟲鳥加餐。”
宋蜂氣的手打,“你——”
“我怎麼了?”何灃輕松地笑了笑,手里轉著槍玩,“聽說你們青寨就喜歡換人,宋三叔要是覺得人可以隨便上隨便玩的話,不如把三嬸送來陪小侄幾天,小侄這人多,定陪三嬸玩個開心。或者把你老娘送來也行,我這掃地的劉叔正夜夜寂寞。”
“你……你大逆不道!”
“我就是大逆不道。”何灃站了起來,俯視著宋蜂,“這屋子里的任何一個人,誰敢,我殺他上下三代,您也知道,我說到做到。”
無人敢。
“誰不服,站出來。”
無人出頭。
蔡叔拉了拉宋蜂,“宋三當家,先回吧。”
宋蜂知道在此僵持也討不來結果,干脆先退一步,帶他們離開,回去與二哥商議再計,“既然大當家的發話了,那小弟們就等著消息,走。”
何灃微笑,“慢走。”
人都退了,蔡叔白了何灃一眼,指著他搖了搖頭,“你啊。”
何灃按下他的手,“勞煩你跑一趟,進去坐坐。”
“不進了。”蔡叔彎腰想掀他的服看看傷勢,“沒事吧。”
何灃推開他的手,“小傷。”
“你這不要命的。”蔡叔朝院里看一眼,“你啊,跟你爹一樣,不愧是父子。行了,進去歇著吧,我回去了。”
“欸,蔡叔。”何灃住他,“你回去告訴我爹一聲,空我個親。”
“親?你小子腦袋也被燒壞了?命都難保,還親。”
“那你就去告訴他一聲,他要做爺爺了。”
蔡叔愣住了,半晌才狐疑地問一句,“真的假的?”
“不信讓他老鄭來看看唄。”
蔡叔還是不信,“你小子又打什麼鬼主意呢?”
“快走吧你。”何灃把他往外推,“小心著點,別摔斷您這老。”
“別推,你要跌死我。”
“別忘了,大孫子。”
“走了。”
……
第二天一早,蔡叔就帶著一個陌生的大夫過來了。
一號脈,大夫笑容大開,“恭喜當家的要做爹了。”
蔡叔抓住大夫,“沒搞錯吧?”
“您還不信我?”
“信信信。”蔡叔拍了何灃胳膊一掌,“行啊你小子。”蔡叔拉上大夫高興地走了,遠去路上還囑咐伺候的人,“好好照看。”
謝遲百思不得其解。
什麼況?
等人都走了,謝遲才問他:“什麼當爹?”
何灃坐到床上,指了指的肚子。
謝遲愣愣地看著自己。
“你傻嗎?”何灃彈腦門,“騙騙我爹而已。”
“和那醫生串通好的?”
“我不認識他。”
“那他怎麼幫你撒謊?”
“只能說他聰明。”
“什麼?”
“人家心里有數,該聽誰的,幫誰說話。得罪了我,以后山上山下都沒得混。”何灃靠近,“要不加急懷一個?”
謝遲推開他,“我傷還沒好,疼。”
何灃臉,“行,我等著,我看你還能疼幾天。”
……
宋青桃披麻戴孝跪在何長輝院前,抱著宋蟒的牌位,不吃不喝跪了一天。
何長輝不出面,讓蔡叔出來說話。
他要拉宋青桃起,宋青桃死活不站。
“大當家已經說過了,你們先回去,這事定給你們一個待。”
宋曄問:“日后?日后是什麼時候?”
蔡叔說:“總之,先讓宋大當家土為安啊。”
有弟兄在后頭喊:“還土為什麼安?宋大當家死不瞑目!”
“對!死不瞑目。”
“求大當家給個說法。”
宋青桃面無表地跪著,一言不發。
蔡叔嘆了口氣,對宋青桃小聲道:“那丫頭懷了當家的孩子,大當家說了,等孩子生出來人保準給你們。”
宋青桃震驚地仰視著他。
蔡叔拍拍的肩,“先回去吧。”
“真的有孩子了?”
“如假包換。”蔡叔勸,“剛了胎氣,還好他們沒往肚子踢,孩子保住了。現在懷了何家的種,別說當家,就是大當家也不會讓你們把人帶走的。
各退一步,這麼僵持著也不是事,大當家的說話向來算話,到時候你們來領人,隨你怎麼置。”
有人說:“十月懷胎,到時候都多久了,誰知道會不會再生什麼變故?”
“就是!不能這麼偏袒!”
“懷沒懷都不一定!”
蔡叔看向說話的人,“要不你去親自檢查一下?”
那人閉。
宋青桃思忖片刻,抱著牌位站了起來,沖屋里喊道:“青桃十個月后來要人,還大當家說話算話。”
宋曄不肯走,“就這麼放過?明擺著騙人,就算懷了,被打那樣孩子還能保住?”
宋青桃惡狠狠地看他,“不然你在這跪著,或者去肚子,看看真假,看看他們現在放不放人?”
“我……”
大小姐松了口,青寨人自然鬧不下去,跟著一塊回青寨了。
……
蔡叔回院里,何長輝還在煙。
“他們信了。”
何長輝笑了,“你以為真信?找個臺階下而已。”
“您也不信?”
何長輝懶洋洋地看,“我孫子石頭做的?那丫頭被這麼毒打,就是石頭也掉嘍。”
蔡叔笑,“當家的種,也不是不可能。”
“小依譁灃一肚子鬼點子,人沒過幾個,謊話倒是隨口來,還大孫子。”何長輝瞇著眼笑,“真要給我弄個大孫子,我可得笑死了。”
“那幾個月后怎麼辦?肚子不見大,下頭必然來要人啊。”
“打發下山,還能把你難著不?”
“問題是當家那。”
“哼。”何長輝銷魂地吐著煙霧,“先隨他去吧,玩兩天再說。”
……
青寨的人撤了,何灃院里外被打掃干凈,何湛自個著椅進來。
見謝遲房間空著,遇到一人便問:“阿吱呢?”
宋婉第一回 見何湛,從前聽聞過此人,看著長相氣質,又坐著椅,猜想定是何灃的哥哥。于是,帶著何湛去了何灃房間。
剛進門,何湛就看到何灃坐在桌上刻木頭,謝遲靠在床邊看書。
瞧著像對新婚夫妻。
“大哥。”何灃聽到聲音,抬頭看他一眼。
謝遲聞聲也了聲“大哥。”
何灃回頭笑著看,“誰讓你大哥了?”
“……”
“他就是不饒人,你別理他。”何湛到謝遲床邊,“還好嗎?”
“好得很。”何灃搶在之前回答,“看自在的,還看起書了。”
宋婉坐到何灃對面,“你在刻什麼呢?”
“不知道,隨便雕,打發時間。”何灃吹了吹木頭,“你去拿兩瓶酒來。”
“醫生說你不能喝酒,青羊子已經把酒全藏起來了。”
“事多。那你上陳崢去打兩條魚來晚上喝湯。”何灃扭頭看謝遲,“想喝嗎?”
點頭。
何灃笑著回頭,“多打幾條。”
“可是他不是要看院子?”
“我在這還用他看?”何灃輕笑著看,“去吧。”
宋婉開心地跑了。
謝遲看的是他們母親留下的書,上面全是英文,謝遲不認得,只能看看圖畫。
何灃嘲笑,“看又看不懂,非要看,難不難?”
“說得好像你能看懂一樣。”
“欸,我還真能。”何灃專心雕木頭,不屑地笑了一聲,“別以為就你讀過幾本書,我可通三國語言。”
何湛笑著夸耀弟弟,“小灃語言天賦好,從前母親教我們外語,他一天可以學我三天的量。”
謝遲有點印象,王大與提過,他們的母親是被搶上山的,是個留過學的富家小姐,這麼一想,這兄弟兩會點外文也不奇怪。
何湛到何灃邊,“聽說你中彈了,打到哪了?”
“又不是第一回 中,小傷。”
“別不當回事,還是要注意休息,弄這些小玩意,費神費力。”
“人家占著我的床呢,一下都疼,我哪敢上床休息啊。”
謝遲別過臉去,不想理他。
何湛仔細看著何灃手里的東西,“刻的什麼?”
“這藝,你看不懂。”
謝遲“噗”的笑出聲。
何灃這下來勁了,起就要去教訓,“你再笑一聲。”
謝遲用書擋住,立馬示弱:“我錯了。”
何灃沒折騰,坐了回來。
“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 何湛看著他大起大坐的,“你慢一點,別到傷。”
“知道。”
何湛待了一會,著椅要走。
“不留下吃飯?”
“不吃了,我就是來看看,你們沒事就好。”
“那你慢點。”
“嗯。”
屋又剩他們兩。
謝遲瞄他一眼,哪料何灃像背后長了眼一樣,“看我干什麼?”
“……”
在心里罵了一聲。
“還罵我。”
這人……是不是人?
何灃雕好了,了木雕坐到床邊,“看看。”
謝遲打量了許久,“豬?”
何灃彈了一個腦瓜崩。
“你才是豬。”
謝遲了額頭,“那是什麼?”
何灃按下的手,親一口被自己彈的地方,“母豬。”
謝遲用力推他,“有什麼區別嗎?”
何灃紋不,“母的啊。”
“……”
……
傍晚,裴蘭遠又來看他們,還帶了上次何灃帶回來的燒。
看著那包裝,謝遲就有點流口水。
何灃用筷子把從骨頭上一點點剔下來給謝遲吃。
裴蘭遠在一旁不停地嘲笑他,何灃來氣了,拿著骨頭往他里堵。
剔到一半,裴蘭遠要拉何灃去別談事。
何灃不肯,“就在這說,傻,聽不懂。”
謝遲:“……”
裴蘭遠無奈地笑了,“他就這死子,對一個人好的方式就是欺負。因為不喜歡的人不會看一眼,所以,欺負的越厲害,越喜歡。”
何灃笑著默認,“骨頭都堵不住你的。”
裴蘭遠斂笑,“行了行了,說正事。”
“嗯。”
“上次那個小日本又來找了我。”
何灃嗤笑一聲,“非得老子打他們一頓才能安穩。”
青羊子正好進屋來,看到要,何灃打開他的手,“跟人搶食,沒出息。”
青羊子委屈地回手。
何灃扔給他一個翅,“坐下。”
青羊子高興地接住,坐著啃起來。
裴蘭遠繼續說:“這回了幾十個人來,看那架勢要搶似的。”
“嗬,能耐了。”
青羊子不明所以,“說什麼呢?”
裴蘭遠又與他解釋,“田中久智又來找我談煤礦的事。”
青羊子頓時扔了翅,騰的站了起來,“狗日的還敢來,讓他來!我他媽斃了他。”
“別激,坐下。”何灃淡定地剃骨頭,謝遲坐在旁邊默默吃,聽他們說話。
“小日本急吼吼不就是想占中國,挖我們的煤用我們的人,往他狗娘的日本運。”何灃朝謝遲挑眉,“老子就是炸了礦也不給他們。”
青羊子吃不下去了,一言不發,悶悶不樂地出去。
何灃心也不太好,用筷子猛兩下,“讓他來直接找我,看老子不了他的皮。”
謝遲笑了一聲。
何灃睨,“笑什麼?”
“笑你一副要吃人的表。”
“喜歡嗎?”
謝遲不答。
裴蘭遠看不下去了,“我還在這呢,你們兩能不能照顧一下我這單漢。”
謝遲忽然問:“青羊子剛才怎麼了?”
何灃不語。
裴蘭遠說:“他的弟弟,前年去濟南奔親戚,被日本兵打死了。”
“是五月時候?”
“嗯。”
謝遲剛好知道這件事,上次去濟南聽二叔說過。前年日本以保護僑民的借口出兵濟南,意圖阻止國民-革-命-軍北伐,殺了很多中國兵與無辜百姓,手段極度殘忍。
提起這個何灃就來氣,折了筷子,隨手把扔給謝遲碗里,“不剔了,自己啃去。”
何灃走了出去。
裴蘭遠嘆口氣,“別當青羊子面提,也別再問小灃了。”
“我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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