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圖倫港警局的大門外，幾路燈桿下面，近百名荷槍實彈，腰間掛著刀劍的悍男子聚集在這裡。

他們或者靠在路燈桿上，或者靠在警局的外牆上，更有人席地而坐，藉著明亮的煤氣路燈打著紙牌，每個人面前都或多或的放著幾個銀幣。

十幾個巡警混在人羣中，嘻嘻哈哈的和他們說笑著，一盒盒包裝的菸捲在他們之間遞來遞去，其樂融融，顯然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喬跟在施泰因後走出了海軍俱樂部，一衆人小跑著橫穿馬路，來到了警局門口。那些資深的探員向施泰因招呼了一聲，自行三三兩兩的散開了。

作爲警局的資深銳，這些探員自有人脈，手下也各有人手，得到授權後，他們可以即刻進工作狀態。唯有喬有些不明所以，他依舊跟在施泰因的邊。

一衆悍漢子迅速聚了過來，滿臉是笑的向喬打招呼。

十幾個巡警則是低下頭，鬼鬼祟祟的腳底抹油，唯恐被施泰因抓住他們在執勤的時候懶。

喬向一衆家族護衛揮了揮手，低頭問施泰因：“教父，我不明白，事是十五號發的，但是今天，我覺大家在故意拖延時間。所有人，都在故意拖延時間。”

“兩天，整整兩天時間，就這麼浪費了？”

施泰因點著了一菸卷，他吐了一口濃煙，微笑看著這個他‘教父’的小夥子。自己人，所以他不介意將一些經驗傳授給喬。

“兩天時間，並沒有浪費。軍隊，警隊，還有那些……”施泰因指了指海軍俱樂部門口，那一排快速離開的四馬車：“那些整日裡和謀詭計打道的傢伙，這兩天時間，都在各盡其力，追查那晚上的襲擊者。”

“但是事件太聳人聽聞，圖倫港損失太慘重，帝都一定會盯這件事，必須給帝都一個清晰的、可信的、可以向帝國百姓待的結論。所以，一個特別調查組，是必須的。”

施泰因在喬的口點了點：“但是，特別調查組，不能太早進場。你看，無限調查權，這種權力，是調查組必須擁有的，可是這種權力，讓所有人都無比忌憚。”

喬似乎領悟了什麼。

“所以，這兩天的時間？包括龍格斯特和帕帕西不惜當面鬥毆，也要爭取的時間……”

“屁！”施泰因魯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帝國報本部，帝國陸軍軍事調查局，帝國海軍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甚至圖倫港的海軍艦隊，甚至是皇家海軍學院……這兩天時間，就是專門留下來，給他們屁的時間！”

“如果兩天前，特別調查組就組建完，就強勢進場……”

施泰因下意識的了自己的脖子，乾的說道：“你相信麼？第二天，我的腦袋可能就被餵了狗。”

“這次被捲進來的這些人，他們有多見不到人的東西啊？不說其他，就說……威圖家的遠洋船隊，將近一半的火炮是怎麼來的？”

喬用力的皺起了眉頭：“聽父親說，那是……圖倫港駐軍日常訓練的報廢品。”

施泰因就笑了：“真是呱呱，九新的報廢品。當然，報廢品的價格，只有新炮的一多一點，所以，它們就是報廢品。”

施泰因聳聳肩膀：“所以，爲什麼龍格斯特將軍，和威圖家是如此親的朋友？”

撇撇，施泰因冷笑道：“再說海軍，威爾斯家族的船隊，那些火炮，還有大量的炮彈，燧發槍，帝國海軍制式刀劍，甚至，去年威爾斯家族新添的那條‘因傷退役’的一級巡洋艦！”

“呱呱，別別跳，哦，因傷退役，幹得漂亮！”

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悠悠吐出一條長長的青煙，施泰因沉聲道：“喬，親的孩子，兩天時間，兩天的相互推諉、相互指責，以及所有的爭吵、謾罵甚至是打架鬥毆，是大家的默契。”

“屁，兩天的時間，讓大家趕把自己的屁乾淨。兩天，這是各方能夠容忍的極限。如果兩天時間，他們還不能理好這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旦被翻出來，那就自認倒黴吧。”

喬還有他邊的幾個護衛，一臉驚歎的看著施泰因。

心裡翻江倒海般，喬好奇的問施泰因：“那麼，那位西雅克侯爵，他……”

施泰因往地上啐了一口，將菸頭連同一口口水同時噴在了路邊的下水道蓋板上。

“西雅克侯爵，啊，你看今天他那模樣，道貌岸然、人尊敬的老貴族，手握重權，爲帝國嘔心瀝的能臣干將。”

施泰因冷笑：“他在前灘區的莊園裡，豢養了上百個活潑可的小男孩。是小男孩，而不是小孩。如果是小孩，我會羨慕他，但是小男孩，噢嚯嚯！”

施泰因手點了點喬的口，怪笑道：“現在你知道了麼？爲什麼你小時候，莉雅嚴你去前灘區？”

喬張大，腦子裡一陣電閃雷鳴。過了許久，他才驚悚的說道：“啊哈，哈。真是人尊敬的，道德典範。”

施泰因拉了拉自己有點皺的外套，用力拍打著喬的胳膊。

“喬，不要搭理這些污穢的勾當，這次讓你加特別調查組，是我和你父親一致的決定。”

“你只要在調查組掛名，等到調查結果出來，你就會有一筆很厚的功勞，然後稍加運作，你現在是圖倫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警士，馬上你就會是整個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警尉。”

“你天生註定爲一個大人。”

“看看戈爾金，他依靠不容質疑、實打實的戰功，只比你大七歲的他，已經是帝國陸軍中校。”

“看看法，馬上要結束四年的實習期，爲圖倫港地方法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正式法，哦，更會爲整個德倫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法。”

“或許，有一天，法會因爲的績，得到皇的接見？很有可能，皇一直重視對婦權益的解放，一直鼓勵孩子在帝國系中擔任更多更重要的職位。”

“戈爾金，法，他們都很優秀。而喬，你同樣天生註定爲一個大人。”施泰因再次用力拍打著喬的胳膊：“好了，夜深了，不要讓莉雅擔心，回去休息吧。”

喬看著施泰因，手幫他彈走了肩膀上一片小小的菸灰。

“教父。”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心臟劇烈的跳著，心頭積蓄的怒火，和某種莫名的意志，讓喬渾鬥志沸騰。

“怎麼了？”施泰因覺得今天的喬，有點不對勁。過去十八年的喬，除了和圖倫港的紈絝小子們打架鬥毆時最爲積極，其他時候，做任何事，他的態度都好像一條鹹魚。

但是今天，很明顯的，喬上，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施泰因看著喬從一個小小的、虛弱的小嬰孩，長這麼高大膘壯的大小夥子，甚至前天夜裡，他還自行開闢了力量海。

他是喬的教父嘛。他能到喬上的微妙變化。

“說實在的，我以前，不想做警察。”喬揹著手，認真的看著施泰因：“既然我只要躺著，就可以一切，可以盡的按照我的意願人生，我爲什麼要努力呢？”

“可是……或許是托爾巨炮的轟鳴，讓我覺醒了。”

喬的眸子裡，有緋紅的芒亮起，他異常嚴肅的告訴施泰因：“我過去的想法，是錯誤的。一個男人，僅僅有大量的金錢就足夠了麼？”

用力的搖頭，喬很誠摯的說道：“不，不，不，金錢算什麼？力量和權力……尤其是力量。”

“當我在托爾巨炮的轟鳴中尿了子的那一刻，我覺醒了。”

“當我在那些可怕殺手的追殺下，開闢力量海，甚至反殺了他們幾人後，我覺醒了。”

施泰因的臉微微一變……他都不知道，喬在前天夜裡，居然殺人了？

難怪，喬能打開力量海。

生死關頭，本來就是容易突破的時候。

帝國軍隊中，好多士兵都是在戰場上，第一次面臨生死危機的時候，豁然開啓了力量海。

施泰因的臉很沉。

這件事，他要和黑森好好討論一下，喬殺了人？施泰因無法想象喬前天夜裡經歷了什麼。

“我不想回家。”喬看著施泰因，很認真的說道：“我想，真正的爲調查組的一員，而不僅僅是跟著混一筆厚的功勞。”

“從同僚的手中搶功勞，這是對我的侮辱，也是對威圖家族的侮辱，更是對您，我的教父的侮辱。”喬咧笑道：“我要堂堂正正的，得到我應得的功勞。”

施泰因舉起手，過了好久，才輕輕的拍在了喬的胳膊上。

他的眼睛裡，有水閃爍：“哦，喬，你終於，長大了。”

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施泰因沉聲道：“那麼，按照你的心意去做吧，老施泰因，會是你的堅強後盾。圖倫港警局的所有資源，你可以隨意調用。”

“我會讓人去通知黑森和莉雅的，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喬用力的點了點頭，他腦子裡靈一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七天時間，我們沒能得出一個確實的調查結果？”

施泰因微笑。

“我和你父親覺得，七天後，有結果固然好，沒結果的話，那麼這次的事，一定是那個做海妮薇的小丫頭引發的，所有的責任，都是海軍的。”

“圖倫艦隊的司令，如果能換自己人，這不是很好麼？”施泰因俏皮的做了個極其難看的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