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距離A市《尋》的電影宣傳活開始還剩下半小時。

后臺。

在游戲的廝殺聲中，間或有“呲呲”的聲音響起。

妝發師一手拿著噴霧，一手拿著把小梳子，細致又井井有條地打理著林縱橫的頭發。

林縱橫正橫著手機屏幕打游戲。

正是戰況進白熱化的時刻，畫面突然卡頓，伴隨著震開始，眼花繚的游戲界面下一刻便切換了來電。

林縱橫的眉頭皺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明晃晃的“媽”，游戲被中斷的那點懊惱和不爽，在母親的電話面前顯得不值一提。

母親會說些什麼，林縱橫用不著接就能猜到。

這是頒獎典禮事發之后，林母給他打的第二個電話。

第一個是他抱著州圍出頒獎典禮途中打的——林母第一時間就找了他，他當時沒空搭理震的手機，到了車上才看到未接來電，他沒有給母親回撥，后來林母也沒有再打過來。

相安無事的大半個晝夜過去，原以為彼此的意思都已經傳達到位，事可以暫時告一個段落，沒想到還是避不開。

所以他現在很煩。

手機震了老半天，最后不不愿地消停了。

屏幕重新切換到游戲界面，沒有任何懸念，這一分鐘的掛機讓他死了一回并被一起組隊的方遇城噴了個無完。

林縱橫沒了繼續的心思，直接把游戲給關了。

很快，屏幕最上方開始瘋狂彈微信消息。

方遇城：林縱橫你妹的，你怎麼下線了，你報復社會呢？[抓狂][抓狂]

然后就是各種表示憤怒的表包。

手機狂震了大半分鐘，得不到回應的方遇城偃旗息鼓。

Andy從外頭講著電話推門進來，說話語氣畢恭畢敬：“……誒，誒……好的，我讓他接電話……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誒好，我讓他跟您說。”

林縱橫聞聲從鏡中去，和Andy的視線撞在一塊，Andy的面部表滿是悲憫，就差直接寫“一路走好”了。

電話那頭還沒結束問話，Andy走到林縱橫旁，無視林縱橫就拿在手里的手機，一本正經睜眼說瞎話：“他在做造型呢好像沒帶手機，絕對不是故意不接您電話，您也知道縱橫那麼孝順，對吧？”

又低頭哈腰地說上幾句，他把手機遞到林縱橫前，聳聳肩，比口型說：“你媽。”

莫名有種送人上斷頭臺的悲壯。

林縱橫盯著屏幕上“林夫人”三個字一不，電話那頭也在耐心等待，通話時長固執地一秒又一秒往上加，堅定又強勢。

終于，他接過來，低聲道：“媽。”

林母語氣極冷：“你還知道我是你媽？”

“您說笑了。”

“那麼你倒是說說看，這16個小時你在忙什麼，忙到連給我回個電話的時間都不出來。”

一場爭執已在所難免。

林縱橫抬眼看旁的造型師Vivi。

這是閑雜人等清場的意思，Andy秒懂，小聲趕Vivi先回避。這是林縱橫的專用造型師，已經跟了他很多年，但是世上沒有不風的墻，家事私事這些敏話題小心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Vivi離開化妝間，門被輕輕從外上，林縱橫收回視線，開口：“我在忙著照顧州圍。”

一句話徹底撕開母子之間僅剩的飾太平，矛盾被淋淋地攤開來。

林母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一瞬間連空氣都靜止下來，而后登時怒不可遏：“縱橫你別說這十年來你們一直都在一起不曾分開。”

林縱橫頓一下，他一時沒搞懂自己為什麼會為否認和承認的選擇到兩難。

這一下的停頓落到林母耳中就被理解為了承認，低了聲帶，嗓音都被氣得發：“我不答應，縱橫我告訴你，你們想也別想，我跟你爸這輩子都不可能認。”

“媽，您放心。”林縱橫淡淡笑了笑，“我不會找一個您和我爸不喜歡的人給你們當兒媳婦。”

聞言林母松一口氣，滿腔怒火被澆了個干干凈凈，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母親，兒子都這般妥協了哪里還說得出什麼重話，正要叮囑他注意好好吃飯，卻又聽見林縱橫繼續說了下去，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到殘酷：

“但是也請您接，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娶我不喜歡的人做妻子。”

“而我這輩子只喜歡州圍一個。”

旁聽的Andy和牙牙大氣也不敢出，更別談轉頭，只敢在鏡中悄悄互相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即便《途窮》那會和州圍熱時，他們都沒聽過林縱橫認認得這麼直接。

林母好半天沒能回過神來，驚怒加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林縱橫沒等母親有所反應就將電話撂斷，一抬眸，恰好將經紀人和助理暗度陳倉的流看個清楚，那倆家伙被抓包了很心虛，蓋彌彰地開始裝聾作啞別開視線。

他也不揭穿，把手機還給Andy，問：“和記者打好招呼了麼？”

“說過了，讓他們別問與電影無關的話題。”Andy盡力強迫自己忘林縱橫方才說了什麼，發揮職業道德讓注意力回歸工作，“但是沒什麼卵用，他們肯定還是要問起州圍的。都等了你們十幾個小時了，誰能憋得住啊？”

林縱橫只說：“牙牙再去說一遍。”

“啊，好。”

說了又沒用。

但是牙牙不敢反駁，小跑著又去強調了一遍，記者們滿面堆笑，一個個答應得干脆利落。

知道他們的德行和套路，牙牙無奈搖搖頭。

A市是《尋》的首站宣傳，自古收和尾令人印象深刻，所以自然獲得了全組最高待遇的重視，主要演員一個都沒缺席，從天南地北趕來齊聚一堂。

往常劇組氛圍還算活潑融洽，男主角也從不拿咖位擺譜，一線到十八線都可以毫無力地有說有笑，但這次在后臺聚首的時候任誰都能明顯覺到那不對勁，林縱橫幾乎一言不發，無形中與它人劃出一道涇渭分明的界線，而胡辭更是破天荒與他全程零流，再沒了從前的親昵與依賴，除此之外倒是沒什麼異樣，還是又溫又和氣，即便是毫無知名度的配角和搭話，也是言笑晏晏，不見半不耐。

前一晚的新聞鬧得人盡皆知，所以此刻大家都帶著點“果然如此”的意味深長。

胡辭的和氣在拍戲期間贏得了全劇組的喜，雖然未表現出半分失落，但是落在別人眼中，這行為又了活的故作堅強，因此投到上的同眼神幾乎就沒停下來過。劇中飾演母親的演員拉著的手，又是憐惜又是替不平：“胡辭，你值得更好的。”

胡辭一愣，哭笑不得地謝過這番好意。

余中的林縱橫置若罔聞，頭也不抬。

到兩點半，《尋》A市站宣傳會準時開始。

不把私人緒帶到工作中去，是一種非常難得的職業道德。

林縱橫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從登臺開始他的面上就換上了輕松的笑意，整個人宛如瞬間換了個靈魂，該配合的統統配合，和主持人互的時候還能時不時抖個機靈，全程張弛有度，挑不出錯。

親眼見證他前后兩幅面孔的眾位同仁只能暗自嘆影帝不愧是影帝。

不過林縱橫的職業道德最終還是沒能維持到最后。

雖然林縱橫方和胡辭方都有人聲明過不會回答電影無關的話題，但是大家心知肚明這是不可能的事，用不了幾個裝模作樣的問題，記者們的狐貍尾就會出來，最后話題一定會被帶到前一晚的揚瓣頒獎典禮上去，畢竟沒有人會傻到放著點不報道。

也許是林縱橫的輕松染了現場所有人，以至于給了記者們某種瓜唾手可摘的錯覺。采訪提問環節一到，第一個發問的記者直接沖林縱橫極其刁鉆地發問：“縱橫，請問聽到胡辭獲獎后你是什麼覺？是高興多一點還是惋惜多一點？”

林縱橫四兩撥千斤：“想聽獲獎言那你們應該問獲獎者，又不是我拿的最佳主角。”

臺下傳來哄笑。

下一個問題接踵而至：“縱橫，這兩天上微博了嗎？你最近的微博下評論還在飛速增長，即將突破200萬大關，請問你有看評論嗎？”

“哦？這麼多評論，是在預祝《尋》票房大賣嗎？”

“……”

有大膽的等不及，在臺下激喊話：“在祝福你和州圍！”

全場沸騰。

至此，有關州圍的話匣子被徹底打開。

“縱橫，州圍現在近況如何？傷勢會影響拍戲嗎？”

“你們是十年來一直在瞞著大眾嗎？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模式？”

“有考慮過一起合作拍部電影嗎？”

……

主持人提醒了兩遍要大家關注電影本無果，有關州圍的話題仍層出不窮，而且愈演愈烈：

“請問是如大家猜測的從《途窮》因戲生嗎？”

“《尋》中有二位不的親戲份，縱橫需要和州圍報備批準嗎？會不會吃醋？”

“縱橫，林爸爸林媽媽滿意州圍嗎？”

林縱橫面上的禮貌笑容隨著這個問題徹底淡下去，他盯住發問者，緩緩舉起手中話筒近：“需不需要我再強調一遍，這里是《尋》的電影宣傳會，要是有八卦不小心走錯了場子，現在走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