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第二章
1
鐘響過幾分鐘後,開始傳來嘈雜的人聲。
秋吉雄一右手拿著單眼相機,彎腰向外窺探。果然,學生羣結隊地走出清華子學園初中部正門。他把相機拿到前,逐一審視衆多的臉孔。
他正藏在一輛卡車的車廂上,卡車停在距離正門約五十米的路旁。這是個絕佳位置,因爲放學時分,絕大多數清華子學園的學生都會從他眼前經過,而且車廂上還蒙了布。對雄一來說,要達今天的目的,沒有比這裡更理想的藏之了。如果可以順利拍到照片,也不枉費他逃了第六節課跑來這裡。
清華子學園初中部的制服是水手服,夏天的制服是白底的,只有領子是淺藍,細褶的學生也是同一。不知有多學生晃著淺藍的襬,從躲在布後看的雄一眼前經過。其中有些臉蛋稚得令人以爲是小學生,也有些已經開始步年子的階段。每當後者接近的時候,雄一都很想按下快門,但怕關鍵時刻底片不夠,便強忍住。
以這樣的姿勢盯著路過的將近十五分鐘後,他終於捕找到唐澤雪穗的影,便急忙拿好相機,過鏡頭追隨的向。
唐澤雪穗照例和朋友並肩走在一起。的朋友是個戴著金屬框眼鏡、瘦的孩,下很尖,額頭上有青春痘,一副皮包骨材,雄一併不想把當作拍攝的目標。
唐澤雪穗的頭髮略帶棕,髮長及肩,髮彷彿有一層薄包覆,綻放出耀眼的澤。以自然的作撥頭髮的手指非常纖細,也同樣纖細,但部和腰部的曲線卻人味十足。的仰慕者當中有不人認爲這是最有魅力的地方。那雙令人聯想到貴貓咪的眼睛看向邊的朋友,下脣稍厚的小出了可的笑容。
雄一調整好相機,等待唐澤雪穗接近。他想拍更近的特寫鏡頭。他喜歡的鼻子。
雄一的家是窄巷獨棟住宅中最裡邊的一戶。打開拉門,右手就是廚房。因爲是三十多年的老房子,老舊的牆壁和柱子上吸附了大醬湯、咖喱等食混雜而的奇異氣味。他討厭這種氣味,認爲這是老街的味道。
“池同學來了哦。”雄一的母親面向流理臺,邊準備晚餐邊說。看的手邊,今晚顯然又是炸馬鈴薯,雄一不由得到厭煩。自從幾天前媽媽的故鄉送來一大堆馬鈴薯,餐桌上隔不到三天就一定會出現它。
上了二樓,池文彥正坐在五疊不到的房間正中看著電影介紹。那是雄一四天前去看的《基》的小冊子。
“這部電影好看嗎?”池擡起頭來問雄一,介紹冊正好翻到史泰龍的特寫。
“很好看,人的。”
“噢,每個人都這麼說。”
池弓著背,回頭盯著冊子猛看。雄一知道他很想要,卻默不作聲,開始換服。那本冊子不能給他,想要,自己去看電影就有了。
“可是電影票夠貴的。”池冒出這麼一句。
“嘿。”雄一從運揹包裡拿出照相機放在書桌上,然後抱著椅背坐在椅子上。池是他的好朋友,但他不太喜歡和池提到錢的事。池沒有爸爸,從穿著就看得出他過得清苦。自己家裡至有爸爸工作賺錢,這就該到慶幸了。雄一的父親是鐵路公司的職員。
“又去照相了?”看到相機,池問道。他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應該知道雄一去拍什麼。
“嘿。”雄一也以別有含意的笑容迴應。
“拍到好照片了嗎?”
“還不知道,不過,我很有把握。”
“這下又可以賺一筆了。”
“這能賣多錢啊,材料也要花錢,扣掉有剩就不錯了。”
“可是,有這種專長真好,真令人羨慕。”
“這算不上什麼專長。連這臺相機的用法我都還沒搞清楚,只是隨便拍、隨便洗而已。再怎麼說,這些都是別人給的。”
雄一現在的房間以前是他叔叔住的。叔叔的興趣是攝影,擁有不相機,也有簡單的工,能夠沖洗黑白照片。叔叔結婚搬走時,把其中一部分留給了雄一。
“真好,有人給你這些東西。”
察覺池又要說一些豔羨忌妒的話,雄一不有點鬱悶。他向來避免讓話題轉到那個方向,但池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經常主提及與貧富有關的話題。但今天不同,池說:“上次,你不是給我看你叔叔拍的照片嗎?”
“馬路上的照片?”
“嗯,那個還在嗎?”
“在啊。”
雄一把椅子轉了一百八十度面向書桌,手去拿在書架邊緣的一本剪簿,那也是叔叔留下來的東西。裡面夾著幾張照片,全是黑白照,看起來都是在附近拍的。上星期池來玩的時候聊到攝影的事,雄一就順手拿給他看。
拿到剪簿,池便十分熱切地翻看起來。
“你到底要幹嗎?”雄一俯視著池微胖的軀問。
“嗯,也沒什麼。”池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從剪簿裡出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可不可以借我?”
“哪張?”
雄一注視池手上的照片。拍的是一對男走在一條眼的小巷子裡,電線桿上的海報隨風飄,隨時會掉下來的樣子,不遠的塑料水桶上蹲著一隻貓。“你要這種照片幹嗎?”雄一問。
“嗯,我想拿去給一個人看。”
“給人看?誰?”
“到時候再告訴你。”
“哦。”
“借我,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也真奇怪。”雄一看著池,把照片遞給他。池拿起照片,小心地放進書包。
當晚吃過飯,雄一便躲進房間沖洗白天拍的照片。要在房裡沖洗照片,只要在充當暗房的壁櫥裡把底片放進專用容,接下來的步驟便可以在明亮的地方進行。顯像完後,他從容裡取出底片,到一樓的洗臉檯沖水。原本應當以流的水沖泡一個晚上,但媽媽看到一定會嘮叨,雄一對此再清楚不過。
衝到一半,雄一過日燈察看底片。確認唐澤雪穗頭髮的澤呈現出清晰的影,他到很滿足。他有把握——沒問題,顧客一定會滿意。
2
就寢前寫日記是川島江利子多年來的習慣。從升上小學五年級開始寫,前後也快五年了。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個習慣,例如上學前爲院子裡的樹木澆水,星期日早上打掃房間等等。不需要寫什麼戲劇的大事,平鋪直敘也無妨,這是江利子五年來學會的寫日記要領。即使是一句“今天一如往常”亦無不可。但是,今天有很多事要寫。因爲放學後,去了唐澤雪穗家。
和雪穗初三時才同班。但是,早在初一時就知道雪穗這個人了。著聰慧的面容,高雅而無可挑剔的舉止……從上,江利子覺到一些自己與周遭朋友欠缺的東西,這種覺可以稱爲憧憬。一直想著,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和爲朋友。
“你願意和我朋友嗎?”
對此,唐澤雪穗沒有毫驚異的模樣,而是出超乎江利子期待的笑容。“如果你不嫌棄的話,當然。”
江利子可以清楚到,對一個突然和搭話的人,唐澤儘可能地展現了善意。而一直害怕別人不搭理的江利子,對這個微笑甚至到激。
“我是川島江利子。”
“我是唐澤雪穗。”緩緩說出姓名後,輕輕點了一下頭。對自己所說的話確認似的點頭,是唐澤的習慣,這一點江利子稍後才知道。
唐澤雪穗是一個比江利子私下慕想象的更加好的“”。富於,江利子覺得是和在一起,自己對許多事便會有全新的認識。而且雪穗天生有能讓談話非常愉快的才能。和說話,甚至會覺得自己也變得能言會道。江利子經常忘記唐澤與自己同齡,在日記裡經常以“”來形容。
江利子爲擁有這麼出的朋友到驕傲,當然,想和爲朋友的同學不在數,邊總是圍繞著許多人。每當這時,江利子總不免有些忌妒,覺得好像自己的寶貝被搶走了。
但是,最令人不愉快的,莫過於附近初中的男生注意到雪穗,簡直像追逐偶像般在邊出沒。前幾天上育課時,就有男生爬到鐵網上看。他們一看到雪穗,裡就不乾不淨起來。
今天也是,放學時有人躲在卡車車廂上拍雪穗。雖然只瞄到一眼,但看得出那是個滿面痘痘、一臉邪氣的男生,顯然是那種滿腦子下流妄想的人。一想到他可能會拿雪穗的照片來當他妄想的材料,江利子就噁心得想吐。但雪穗本人毫不介意。“不用理他們啦,反正他們要不了多久就會膩了。”然後彷彿故意要做給那個男生看似的,做出撥頭髮的作。
那個男生急忙舉起相機的樣子,江利子都看在眼裡。“可是,你不覺得不舒服嗎?沒徵求你的同意就拍。”
“是不舒服啊,可是要是生氣去抗議,還得跟他們打道,那才更討厭呢。”
“那倒也是。”
“所以不要理他們就好了。”
雪穗直視前方,從那輛卡車前經過。江利子跟在旁,想盡量妨礙那個男生拍。
江利子便是隨後說好要去雪穗家玩的。因爲雪穗說前幾天向借的書忘了帶,問要不要去家裡。書還不還無所謂,但不想錯過造訪雪穗房間的機會,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上了公車,在第五站下車後走了一兩分鐘,便到了唐澤雪穗位於幽靜住宅區的家。房子本不算大,卻是一棟高雅的日式房屋,有著小巧緻的庭院。
雪穗和母親兩人住在這裡。進客廳,母親出來了。看到,江利子到有些困。是個長相和段都很有氣質、和這個家極爲相配的人,但是年齡看起來足以當們的祖母,而這個印象並非來自於上素雅的和服。江利子想起最近聽到的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傳聞,與雪穗的世有關。
“慢慢坐。”雪穗的母親以安詳的口吻說了這句話,便起離開。在江利子心中留下弱多病的印象。
“你媽媽看起來好溫哦。”只剩下們倆時,江利子說。
“嗯,很溫。”
“你家門口掛了裡千家的牌子呢!你媽媽在教茶道嗎?”
“嗯,教茶道,也教花道。還教日本琴呢。”
“好厲害哦!”江利子子後仰,驚訝地說,“真是超人!那,那些你都會嘍?”
“我的確跟著媽媽學茶道和花道。”
“哇!好好哦!可以上免費的新娘學校!”
“可是,相當嚴格呢。”雪穗說著,在母親泡的紅茶里加了牛,啜飲一口。
江利子也依樣而爲。紅茶的味道好香,想,這一定不是茶包沖泡的。
“喏,江利子,”雪穗那雙大眼睛定定地凝視,“那件事,你聽說了嗎?”
“哪件事?”
“就是關於我的事,小學時的事。”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江利子慌了手腳。“啊,呃……”
雪穗微微一笑。“你果然聽說了。”
“不是,其實不是那樣,我只是稍微聽到有人在傳……”
“不用瞞,不用擔心我。”
聽這麼說,江利子垂下眼睛。在雪穗的凝視下,無法說謊。
“是不是傳得很兇?”問。
“我想還好,應該沒有多人知道,跟我講的那個同學也這麼說。”
“可是,既然會出現這種對話,表示已經傳到某種程度了。”
雪穗道出重點,讓江利子無話可說。
“那麼,”雪穗把手放在江利子膝上,“你聽到的是什麼容?”
“容啊,沒什麼大不了的,很無聊。”
“說我以前很窮,住在大江一棟髒兮兮的公寓裡?”
江利子陷沉默。
雪穗進一步問道:“說我生母親死得很不尋常?”
江利子忍不住擡起頭來:“我一點都不相信!”
或許是拼命辯解的口氣很可笑,雪穗笑了。“不必這麼拼命否認,再說,那些話也不全是假的。”
“嗯?”江利子輕呼一聲,轉頭看向好友,“真的嗎?”
“我是養,上初中時才搬來這裡。剛纔的媽媽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雪穗的語氣很自然,沒有故作堅強的樣子,彷彿毫不在意一般。
“啊,這樣啊。”
“我住過大江是真的,以前很窮也是真的,因爲我爸爸很早就死了。還有一件事,我母親死得很不尋常也是真的,那是我小學六年級時發生的事。”
“死得很不尋常……”
“煤氣中毒,”雪穗說,“是意外去世。不過,曾經被懷疑是自殺,因爲我家實在很窮。”
“哦。”江利子到迷惘,不知該如何迴應纔好,但雪穗也不像揭重大的樣子。當然,這一定是的習,不想讓朋友尷尬爲難。
“現在的媽媽是我爸爸的親戚,我以前偶爾會自己來玩,很疼我。我變孤兒,覺得我很可憐,立刻收養我。自己獨居好像也很寂寞。”
“哦,你一定吃了不苦吧?”
“還好啦,不過,我認爲我很幸運,因爲我本來會進孤兒院的。”
“話是這麼說……”
同的話差點口而出。江利子覺得,這時不管說什麼,只會讓雪穗瞧不起而已。吃過的苦,一定不是無憂無慮地長大的自己所能會的。但是,分明歷經如此艱難的過去,雪穗又怎能這般優雅呢?江利子欽佩不已。或者正因爲有這些驗,才讓從而外散發出芒。
“其他還說了我什麼?”雪穗問。
“我不知道,也沒問。”
“我想一定是一些沒影的事。”
“沒什麼好在意的,那些傳的人只是忌妒你。”
“我並不是在意,只是好奇,不知道這些話是誰傳出來的。”
“不知道,反正一定是哪個長舌婦啦!”江利子故意說得很魯,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江利子聽到的傳聞其實還包括另一則曲,說雪穗的生母是某人的小老婆,那個男人被殺的時候,母親還被警方懷疑過。傳聞還繪聲繪地添油加醋,說母親自殺是因爲警方認定是兇手。
這些話當然不能讓雪穗知道,這一定是忌妒歡迎的人造的謠。
之後,雪穗把最近熱衷的拼布作品拿給江利子看,有坐墊套、單肩包等用品。彩繽紛的碎布組合展現出雪穗的絕佳品位。其中只有一個尚未完的作品用有所不同,那個袋子看來是用來裝小雜的,用的全是黑、藍等冷系的布。“這種配也不錯呢。”江利子由衷稱讚。
3
教語文的老師目只在課本與黑板之間來回。在機械地上課的同時,似乎一心祈禱這地獄般的四十五分鐘早點過去。從不學生朗讀課本,也不點學生回答問題。
大江初中三年級八班的教室分前後兩個集團。多還有點心想上課的人坐在教室的前半部,完全不想上課的人利用教室後半部的空間爲所爲。有人玩撲克和花紙牌,有人大聲聊天,有人睡覺,五花八門。
老師們曾經訓斥這些妨礙上課的學生,但隨著時間流逝,他們便什麼都不再說了。當然,原因在於老師深其害。某位英文老師沒收了學生上課時看的漫畫,打學生的腦袋訓誡,結果幾天後遭人襲擊,斷了兩肋骨。
這肯定是報復,但到訓斥的學生有不在場證明。還有一位年輕的數學老師,看到一整排黑板筆槽裡擺的東西后嚇得驚聲尖。筆槽裡擺的是含的保險套。在那之前不久,說過一些批評不良學生的話。懷六甲的差點因爲過度驚嚇而流產。發生這件事後,立刻辦理停薪留職。大家都認爲,在這屆初三生畢業之前,應該不會回來任教。
秋吉雄一坐在教室正中央的位置。在那裡,他想上課時就能上課,也能夠輕易加妨礙的一方。他很喜歡這個可以視心轉換立場、有如牆頭草般的位置。
牟田俊之進來的時候,語文課已經上了將近一半。他用力打開門,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大搖大擺地走向自己的座位——靠窗的最後一個。老師似乎想說什麼,目追隨著他,但看到他在椅子上坐下,還是繼續上課。
牟田把兩腳蹺在桌子上,從書包裡拿出雜誌。“喂!牟田,你可別在這裡打炮啊。”一個男生說。牟田那張猙獰醜陋的臉上出了森的笑容。
語文課一結束,雄一便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大信封,走近牟田。牟田兩手在口袋裡,盤坐在桌上。他背對著雄一,雄一看不見他的表。但是,從他同伴的笑臉推測,他的心應該不錯。他們正在聊最近流行的電子遊戲,他聽到“打磚塊”這個詞。他們今天大概又打算溜出學校,直奔電子游樂場吧。
牟田對面的男生看到了雄一,隨著他的目,牟田回過頭。剃掉的眉青青的,坑坑窪窪的臉上有兩凹陷的深,是一雙小而銳利的眼睛。
“這個。”說著,雄一把信封遞出去。
“什麼東西?”牟田問,聲音很低沉,氣息裡夾雜著煙味。
“昨天我去清華拍的。”
牟田似乎明白了,戒備的神從臉上退去。他一把搶走雄一手上的信封,看了看裡面。
信封裡裝的是唐澤雪穗的照片,今天早上天還沒亮,雄一就起牀沖洗的自信之作。雖然是黑白照,但拍出來的東西能夠看出和頭髮的。
牟田以一副垂涎滴的表看著照片,旋又擡頭看雄一,臉頰出一個讓人發的笑容。“拍得不錯。”
“不錯吧?費了我好大一番心。”看到顧客滿意的樣子,雄一鬆了口氣。
“不過也太了吧,只有三張?”
“我只先帶你可能會喜歡的來。”
“還有幾張?”
“還不錯的有五六張。”
“很好,明天全部帶來。”說著,牟田把信封放在邊,沒有要還雄一的意思。
“一張三百,三張是九百。”雄一指著信封說。
牟田皺著眉頭,輕蔑地瞪著雄一,右眼下的傷疤顯得更爲兇悍。“錢等照片全部拿到再給,這樣你沒話說了吧?”他的口氣充滿威脅意味。雄一當然沒話說。只說句“好”,便離去。
牟田卻住了他:“秋吉,你知道藤村都子嗎?”
“藤村?”雄一搖搖頭,“不認識。”
“也是清華三年級的,跟唐澤不同班。”
“我不知道這個人。”雄一再度搖頭。
“你去幫我拍的照片,我出同樣的價錢。”
“可我不認識。”
“小提琴。”
“小提琴?”
“放學後都會在音樂教室拉小提琴,看了就知道。”
“音樂教室裡面看得到嗎?”
“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說著,牟田一副代完畢的樣子,把臉轉向同伴。
雄一知道這時候再多會讓牟田發怒,默默地離開了。
牟田從上學期開始注意清華子學園初中部的生,那所學校的生以家境好、氣質佳聞名。看來他們那些不良分子正流行追清華的生,只不過到底有沒有人如願以償,就不得而知了。
拍攝他們中意生的照片,是雄一向牟田提議的,因爲雄一聽說他們想要那些生的照片。雄一有他的原因,因爲零用錢不足以讓他繼續攝影這個興趣。
牟田一開始要他拍唐澤雪穗。雄一覺牟田真的很喜歡雪穗,證據是即使照片拍得有點瑕疵,他也照單全收。正因如此,當他提出藤村都子這個名字的時候,雄一有點意外。也許是因爲唐澤雪穗實在太高不可攀,所以轉移了目標,雄一這麼想。無論牟田喜歡的是誰,都與雄一無關。
午休時,雄一剛吃完飯,把空飯盒收進書包,池就來到他邊,手上還拿著一個大信封。
“你現在跟我一起到屋頂好不好?”
“屋頂?幹嗎?”
“就這個啊。”池打開信封口,裡面放著昨天雄一借他的照片。
“哦。”雄一開始興趣,“好啊,我陪你去。”
“好,那走吧。”在池的催促下,雄一站起來。
屋頂上空無一人。不久前,這裡還是不良學生聚集的地點,但校方發現這裡有大量菸,此後訓導老師經常來巡視,便再也沒人來了。
過了幾分鐘,樓梯間的門開了,出現的是雄一的同班男生。雄一知道他姓什麼,但幾乎沒有和他說過話。他姓桐原,什麼就不記得了。
其實不止雄一,他似乎和同學均不相往來。無論做什麼,他都不起眼,上課時也極發言,午休和下課時間總是一個人看書。沉的傢伙——這是雄一對他的印象。
桐原走到雄一和池面前站定,一一凝視他們。他的眼神出以前從未顯現的銳利芒,雄一陡然一驚。
“找我幹嗎?”桐原語氣不悅,看樣子是池找他來的。
“我有東西要給你看。”池說。
“什麼?”
“就是這個。”池從信封裡拿出照片。
桐原以提高警戒的模樣靠近,接過黑白照片瞥了一眼,隨即睜大眼睛。
“這是什麼?”
“我想,搞不好可以拿來當參考,”池說,“就是四年前的案子。”
雄一看著池的側臉。四年前什麼案子?
“你想說什麼?”桐原瞪著池。
“你看不出來嗎?這張照片上的人是你媽。”
“咦?”發出驚呼聲的是雄一。桐原狠狠瞪他一眼,再度把銳利的目轉向池:“不是,那不是我媽。”
“怎麼不是?你看清楚,明明就是你媽,跟走在一起的是你家以前的店員。”池有點火了。
桐原又看了一次照片,緩緩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反正,照片上的人不是我媽。你胡說八道!”他說完把照片還給池,轉走。
“這是在佈施車站附近吧?離你家也很近。”池在桐原背後飛快地說,“而且,這張照片是四年前拍的,看電線桿上的海報就知道了,那是《無語問蒼天》。”
桐原停下腳步,但似乎沒有和池細談的意思。“你真煩。”他稍稍扭過頭來說,“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是好心纔跟你說的。”池回了這句話,但桐原只瞪了他們倆一眼,便徑直走向樓梯間。
“本來想說可以拿來當線索的。”桐原的影消失後,池說道。
“什麼線索?”雄一問,“四年前有什麼案子?”
聽到雄一這麼問,池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然後點點頭。“也對,你跟他讀的不是同一所小學,所以不知道那件案子。”
“到底是什麼案子!”雄一不耐煩了。
池環顧四周之後才說:“秋吉,你知道真澄公園嗎?在佈施車站附近。”
“真澄公園?啊……”雄一點點頭,“以前去過一次。”
“那個公園旁邊有棟大樓,記不記得?說是大樓,其實蓋到一半就停工了。”
“不太清楚,那樓怎麼了?”
“四年前桐原的爸爸就是在那棟大樓裡被殺的。”
“咦……”
“錢不見了,他們說應該是劫匪幹的。那時候鬧得多大啊!每天都有警察四走來走去。”
“抓到兇手了嗎?”
“警察懷疑一個男的可能是兇手,可什麼都沒查出來。因爲那人死了。”
“死了?被殺了?”
“不不不,”池搖頭道,“出了車禍。警察查他的東西,找到一個打火機,跟桐原他爸爸丟的一模一樣。”
“哦,找到打火機,那一定是他乾的嘛。”
“這就很難講了。只知道是一樣的打火機,又不能確定就是桐原他爸的。所以問題就來了。”池朝樓梯間瞄了一眼,低聲音說,“過了不久,開始有人在傳。”
“傳什麼?”
“說兇手或許是他太太。”
“他太太?”
“就桐原他媽。有人說,他媽跟店員有一,嫌他爸礙事。”池說,桐原家是開當鋪的,店員指的就是以前在當鋪做事的男子。
但是,對雄一而言,雖然是朋友的敘述,卻像聽電視劇劇一般,一點真實都沒有。“跟店員有一”這種話,聽了也沒覺。“後來怎樣?”雄一要他繼續說下去。
“這傳了很久。可是沒什麼據,後來就不了了之,我也忘了。不過,這張照片,”池指著剛纔的照片,“你看,後面是賓館!這兩個人一定是從賓館出來的。”
“有這張照片,會有什麼不同嗎?”
“當然有!這是桐原他媽和店員搞外遇的證明啊!也就是說,他們有殺他爸的機。我就是這樣想,纔拿照片給桐原看。”
池經常借閱圖書館的書,隨口便能說出“機”之類的字眼,多半是惠於此。
“說是這樣說,可是站在桐原的立場,他怎麼會懷疑自己的媽媽呢?”雄一說。
“那種心我能理解,可是,有時候不管多麼不願意承認,還是得把事弄個水落石出,不是嗎?”池極爲熱切地說完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道,“算了,我會想辦法證明這張照片裡拍的就是桐原他媽。這樣,他就不能再裝了。要是把這張照片拿去給警察看,他們一定會重新調查。我認識調查這件案子的警察,我要把照片拿去給他看。”
“你幹嗎對這件案子這麼認真?”雄一覺得很納悶。
池一邊收照片,一邊擡眼看他。“發現的是我弟弟。”
“你弟弟?真的?”
“嗯。”池點頭。
“我弟跟我講,我也跑去看。結果真的有,我們纔去告訴我媽,報警。”
“是這樣。”
“因爲是我們發現的,所以被警察問了好幾次話。可是,警察問的不單單是發現時的事。”
“什麼意思?”
“警察想,被害人的錢不見了,照理是兇手拿的。但是,也有被第三者拿走的可能。”
“第三者……”
“聽說發現的人報警前先拿走值錢的東西,好像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池角出冷笑,說,“不止這樣,警察想得更多。自己殺了人,再兒子去發現,這也有可能。”
“怎麼會……”
“很扯吧,可這都是真的。就因爲我們家窮,他們從一開始就用懷疑的眼看我們。還有,因爲我媽去過桐原他們店裡,警察就不放過我們。”
“可是,嫌疑不都洗清了嗎?”
池哼了一聲:“這不是重點。”
聽了這些話,雄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只是握著雙手站在那裡。就在這時,他們聽到開門的聲音,一箇中年男老師從樓梯間走出來,眼鏡後的雙眼顯得怒氣衝衝。“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池冷冷地回答。
“你!那是什麼?你拿著什麼?”老師盯上池的信封,“給我!”
他似乎懷疑那是照片,池不耐煩地把信封給老師。老師看了照片,眉間的力道霎時鬆開。看在雄一眼裡,那反應有幾分像是沮喪,也有幾分出乎意料。
“這是什麼照片?”老師狐疑地問池。
“以前在路上拍的,我向秋吉借的。”
老師轉向雄一:“真的嗎?”
“真的。”雄一回答。
老師看看照片,又看看雄一,過了一會兒才把照片放回信封。“和課業無關的東西不要帶到學校來。”
“知道了,對不起。”雄一道歉。
男老師看看他們四周的地面,大概是在查看有沒有菸,所幸沒有找到。他沒再說話,把信封還給池。
接著,午休結束的鈴聲響了。
放學後,雄一又來到清華子學園。但是,他今天的目標不是唐澤雪穗。他沿著牆走了一段路。
他停下腳步,因爲耳朵已經捕捉到了要找的聲音——小提琴。
他觀察四周,確認沒人,才毫不猶豫地爬上鐵網。灰的校舍就在眼前,雄一的前方就是一樓的窗戶。窗戶閉,窗簾卻敞開著,裡面的形一覽無餘。太好了!雄一在心中歡呼,這裡就是音樂教室。
雄一改變的角度,探出頭去。鋼琴的另一頭站著一個人,穿水手服,拉著小提琴。
那就是藤村都子啊!
看起來比唐澤雪穗小。短髮。他想看清楚的長相,但教室線很暗,玻璃窗的反也阻礙了視線。正當他把脖子得更長的時候,小提琴的聲音戛然而止。不僅如此,還看到往窗邊走來。
雄一面前的玻璃窗被打開了,一個一臉好強的生直直地瞪著他。因爲事出突然,他甚至來不及從鐵網上爬下。
“蟲子!”那個想必是藤村都子的生大喊。有如被的聲嚇壞了一般,雄一的手鬆開了。總算是雙腳先著地,雖然一屁跌在地上,但並未傷。裡面有人大聲喊。糟!快逃!雄一拔就跑。
直到逃離險境、如釋重負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那個生喊的是“蟲子”。
4
每星期二、星期五晚上,川島江利子都和唐澤雪穗一起上英文會話補習班,這是到雪穗的影響。
上課時間從七點到八點半。補習班距離學校十分鐘路程,但江利子習慣放學後先回家,吃過晚飯再出門。這段時間,雪穗去參加話劇社的練習。平常總是和雪穗形影不離的江利子,總不能到了初三才加話劇社。
星期二晚上,補習結束後,兩人像平常一樣並肩走著。走到一半,來到學校旁時,雪穗說要打電話回家,便進了公共電話亭。江利子看了看手錶,已經快九點了,這是們在補習班教室裡聊個沒完的結果。
“久等了,”雪穗打完電話出來,“我媽媽我趕快回家。”
“那我們得加快腳步了。”
“嗯,要不要抄近路?”
“好啊。”
平常們都會沿著有公車行駛的大路走,現在兩人轉進小路。走這條路等於走三角形的第三邊,可以節省不時間。平常們很這麼走,因爲這裡路燈昏暗,而且大都是倉庫和停車場,有住戶。們走到堆放著許多木材、看似木材廠倉庫的建築前面。
“咦!”雪穗停下腳步,向倉庫的方向。
“怎麼了?”
“掉在那裡的,是不是我們學校的制服?”雪穗指著某個地方。
江利子順著指的方向看去,靠牆堆放的邊角料旁,有一塊白布般的東西掉在那裡。
“咦!是嗎?”歪著頭,“不就是一塊布嗎?”
“不對,那是我們學校的校服。”雪穗走過去撿起那塊白布,“你看,果然沒錯。”
說得對,雖然破了,但的確是校服。淺藍的領正是江利子所悉的。“怎麼會有校服掉在這裡呢?”江利子說。
“不知道……啊!”正在查看制服的雪穗了一聲。
“什麼?”
“這個。”雪穗讓看校服的口部位。
名牌被安全別針別在那裡,上面寫著“藤村”。
江利子沒來由地到恐懼,只覺一陣戰慄爬過背脊,一心只想立刻離去。
雪穗卻拿著破了的校服四張。發現旁邊倉庫有個小門半掩著,大膽地往裡面看。
“我們趕快回家吧!”江利子說這句話的時候,只聽到雪穗尖一聲,用手掩住,踉蹌倒退。
“怎麼了?”江利子聲問道。
“有人……倒在那裡……可能……已經死了。”雪穗說。
倒在地上的是清華子學園初中部三年級二班的藤村都子,但並沒有死。雖然雙手雙腳遭到捆綁,塞住的布綁在腦後,而且已失去知覺,但獲救之後很快便恢復了意識。
發現的是江利子和雪穗,救的則另有其人。們以爲發現了,報警之後不敢靠近倉庫,兩人握住對方的手,一個勁兒地發抖。
藤村都子上半,下半除了子,所有都被掉,丟棄在旁。此外,還找到了一個黑塑料袋。
火速趕來的救護人員將都子送上救護車,但以的狀況本無法說話。即使看到江利子兩人,也沒有任何反應,雙眼空無。
江利子和雪穗一同被帶到附近的警察局,在那裡接了簡單的問話。江利子第一次搭警車,但由於剛目睹藤村都子的慘狀,實在心有餘悸。
對們提出種種問題的,是一個理著五分平頭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像個壽司店的廚師,但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卻截然不同。即使明知他顧慮們的,已儘量表現得溫和,他犀利的眼神還是讓江利子有所畏懼。
警察的問題最後集中在們發現都子的經過,以及對於事件是否有什麼頭緒。關於經過,江利子和雪穗不時互對方,儘可能準確描述,警察似乎也沒有發現疑點。但說到有沒有頭緒,們兩人卻無法提供任何線索。由於夜路危險,學校向來勸導學生若因社團活晚歸,一定要結伴走公車行經的大道,但實際上們從未聽說發生過意外。
“你們放學回家的時候,有沒有見過奇怪的人,或是有誰在路邊埋伏?不是你們自己遇到的也沒關係,你們的朋友有沒有類似的經歷?”旁邊的警問道。
“我沒有聽說過這類事。”江利子回答。
“不過,”雪穗說,“有人窺學校,或是等我們放學時拍,對不對?”看著江利子,尋求贊同。
江利子點點頭,把他們忘了。
“是同一個人嗎?”警察問。
“看的有好幾個,拍照的人……我不知道。”江利子回答。
“但是,我想都是同一所學校的。”
“學校?是學生嗎?”警睜大了雙眼。
“我想是大江初中的人。”雪穗說。篤定的語氣讓江利子也有些驚訝地著。
“大江?你確定?”警需要確認。
“我以前住在大江,認得出來。我想,那的確是大江初中的校徽。”
警與中年警察對一眼。“其他還記得什麼?”
“如果是上次拍我的人,我知道他姓什麼,那時候他前別了名牌。”
“姓什麼?”中年警察眼睛發亮,一副逮到獵的表。
“我記得應該是秋吉。秋冬的秋,吉利的吉。”
江利子聽著對話,到很意外。之前,雪穗可說完全無視於那些人的存在,但原來連對方的名字都看得那麼仔細。江利子不記得那人上是否別有名牌。
“秋吉……對嗎?”
中年警察在警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警站了起來。
“最後,想請你們看一下。”中年警察取出塑料袋放在們面前,“這是掉落在現場的東西,你們有印象嗎?”
塑料袋裡裝的東西似乎是鑰匙圈的吊飾,小小的不倒翁上繫著鏈子,但鏈子斷了。
“沒有。”江利子說,雪穗也給出相同的回答。
5
“咦,你的鏈子斷了。”雄一看到池的錢包後說道。正值午休,他們在小賣部買麪包。池站在雄一前面,手裡拿著錢包,但平常掛在上面的鑰匙圈吊飾不見了。雄一記得是一個小不倒翁。
“對呀,我昨天傍晚才發現。”池悻悻地說,“我還很喜歡那個呢。”
“掉了?”
“好像是。不過,這種鏈子有這麼容易斷嗎?”
便宜貨嘛!雄一把這句差點說出口的話生吞回去。對池嚴耍這種皮子。
“對了,”池降低音量,“昨天,我去看了《基》。”
“哦,很好啊。”雄一向他,心道,沒多久之前,你明明還在爲昂貴的電影票哀嘆。
“我從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拿到了電影院的特別優待券。”池彷彿看穿了雄二的疑問,“客人給我媽的。”
“哦,那真是太幸運了。”雄一知道池的母親在附近的市場工作。
“可是,我一看才發現昨天到期,便匆匆忙忙趕去。還好趕上最後一場,真險。其實仔細想想,要不是快到期,別人也不會拿來送人。”
“也許吧,電影怎麼樣?”
“太酷了!”
他們開始熱烈地討論電影。
午休即將結束,回到教室的時候,一個同班同學住雄一,說級任導師找他。他們的導師是綽號“大熊”的理科老師,姓熊澤。
到了教師辦公室,熊澤正一瞼嚴肅地等著雄一。“天王寺分局的警察先生來了,有事要問你。”
雄一大吃一驚。“問我什麼?”
“聽說你拍清華生。”熊澤混濁的眼珠狠狠盯著雄一。
“啊,我……”面對突然的詰問,雄一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無異於不打自招。
“嗬!”熊澤嘖了一聲,站起,“人蠢還專幹蠢事,真是學校之恥!”他下,示意雄一跟他走。
會客室裡有三名男子正在等候。其中一個是上次在屋頂上遇到的訓導老師,他隔著眼鏡瞪視雄一。另外兩個是陌生人,一個很年輕,另一個已屆中年,兩人都穿著樸素的深西裝。看樣子這兩位就是警察了。
熊澤向他們介紹雄一。警察每一寸都不放過似的盯著他。
“在清華子學園初中部附近拍學生照片的就是你?”中年警察問道,語氣聽起來很溫和,卻約出老師們沒有的剽悍。是他的聲音便足以讓雄一畏怯。
“呃,我……”舌頭好像打了結。
“人家都看到你的名牌了。”刑警指著雄一口,“據說因爲你的姓氏很特別,就記住了。”
不會吧,雄一想。
“怎麼樣?你最好還是老實說,你去拍了嗎?”警察再次問道,他旁的年輕警察也瞪著雄一。訓導老師的表難看到極點。
“拍了……”雄一無奈地點頭,熊澤重重地嘆了口氣。
“做這種事你不覺得丟臉嗎?”訓導老師氣得都快口吃了,發線退後的額頭開始漲紅。
“別這樣,別這樣。”中年警察做了安的手勢,目重新回到雄一上,“拍照的對象是固定的嗎?”
“是。”
“你知道什麼?”
“知道。”雄一的聲音都啞了。
“可以幫我把名字寫在這裡嗎?”警察拿出紙筆。
雄一寫下“唐澤雪穗”,警察看了,出會意的表。
“其他呢?”警察問道,“還有別人嗎?就只拍?”
“是。”
“你喜歡?”警察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不是……不是我喜歡,是我朋友喜歡。我只是幫他拍。”
“你朋友?你幹嗎特地幫他拍?”
雄一低著頭,咬著脣。看到他這個模樣,警察似乎有所發現。
“哈哈!”警察饒有趣味地說,“你拿那些照片去賣,對吧?”
說中了,雄一不由得了一下。
“你這傢伙!”熊澤出一句,“白癡!”
“拍照的只有你嗎?還有沒有別人?”中年警察問。
“我不知道,應該沒有。”
“這麼說,經常看清華場的也是你嘍?那裡的學生說常有人去看。”
雄一擡起頭。“我沒有,真的,我只有拍照。”
“那看的是誰?你知不知道?”
多半是牟田他們,雄一心裡這麼想,上卻沒做聲。要是被他們得知是他舉報的,天知道下場會有多悽慘。
“看來你知道,但不想說。瞞不說對你可不是什麼好事。好吧,沒關係。現在請你告訴我昨天放學後都做了什麼,越詳細越好。”
“這……”
“昨天……怎麼?不能講?”
“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秋吉!”熊澤咆哮,“你只要回答就是!”
“哎,沒關係。”中年警察再次安激的老師,帶著一微笑看著雄一,“有個清華的生在學校附近差點就被欺負了。”
雄一到自己的臉僵了。“不是我。”
“沒有人說是你乾的,只是那裡的學生提到你。”警察的語氣還是一樣平靜,但充滿一種意味——目前就數你最有嫌疑。
“我不知道,真的……”雄一搖頭。
“那你昨天在哪裡、做了什麼,沒什麼不能說的吧?”
“昨天……放學後,我去了書店和唱片行。”雄一邊回想邊說,“那時候是六點多,後來就一直待在家裡。”
“你在家的時候,家人也在?”
“是,我媽也在家。大概九點的時候,我爸也回來了。”
“沒有家人以外的人?”
“沒有……”雄一回答,心想,家人的證明不算證明嗎?
“好,該怎麼辦?”中年警察以商量的口氣低聲向邊的年輕警察說,“秋吉同學說,照片不是自己想要才拍的,可我們又沒法證實他的話。”
“就是。”年輕警察表示同意,角出令人厭惡的淺笑。
“我真的是幫朋友拍的。”
“既然這樣,就請你告訴我那個朋友的名字。”中年警察說。
“這個……”雄一很猶豫,但若再不說,只怕自己便無法洗清嫌疑。他可不願那樣。
警察審時度勢,恰到好地說:“別擔心,我們不會告訴任何人是你說的。”
這句話簡直說到了雄一的心坎上,讓他下定了決心。他畏畏地說出牟田的名字。訓導老師立刻出厭煩至極的表。可以想見,每次出事都不了這個名字。
“看清華場的人裡面,也有這位牟田同學?”中年警察問。
“這我不知道。”雄一乾的脣。
“牟田同學只託你拍唐澤同學的照片嗎?有沒有要你拍其他生?”
“其他的,嗯……”雄一躊躇片刻,但決定老實招供。到了這個地步,多都沒有差別了。“最近,他要我拍另一個人。”
“誰?”
“藤村都子,不過我不知道是誰。”
話音未落,雄一覺到房的空氣頓時張起來,警察的表也出現變化。
“你拍了的照片?”老些的警察低聲問道。
“還沒有。”
警察點點頭,說:“真的?”
“別再去拍了。”熊澤從旁氣呼呼地說,“你就是做這種蠢事,纔會被懷疑。”
雄一默默點頭。
“我們還想確認一件事。”警察取出塑料袋,“你有沒有見過這裡面的東西?”
袋子裡有個小不倒翁。雄一大吃一驚,那正是池的鑰匙圈吊飾!
“看樣子你是知道了。”警察注意到他的表。
雄一的心又開始搖了。如果供出池,會造什麼後果?池會被懷疑嗎?可是,要是這時候說謊,或許會讓事變得更糟。而且,就算自己不說,他們遲早也會查明真相……
“怎麼樣?”警察以手指頭篤篤有聲地敲著桌子催他回答。那聲響如針一般,聲聲刺痛雄一的心。
雄一吞了一口唾沫,小聲地說出不倒翁的主人。
6
因社團活等原因留校時,最晚不得超過五點離校——學校在星期四早上發出這樣的通知。班會時,級任老師再次強調。
這還用說嗎?川島江利子憤憤地想。想想前天發生的事,不要說五點,所有學生都應該一放學就回家。
然而,其他學生對這道突如其來的指令大爲不滿,這是因爲前天的事被瞞得滴水不。對於那天晚上學校附近的倉庫裡發生了什麼,們毫不知。
當然,學生之間傳出不臆測,其中不乏接近事實的。例如,“有人在放學途中差點被變態非禮”之類。但是,這類謠傳,也必然是由學校的通知推理衍生出來的。老師們不可能泄,江利子們也保持緘默,所以們發現被害人一事,應該沒有同學知道。
江利子對此事隻字不提,並不是出自校方的指示。如果是個說八卦的長舌婦,謠言想必已經滿天飛了。因爲校方的應變速度就是這麼慢。
要江利子對事保持沉默的是唐澤雪穗。事發當晚,江利子回家之後便接到的電話。
“遇到那種事,我想藤村同學一定到很大的打擊。如果這件事被全校同學知道,可能會自殺。所以,我們必須小心一點,什麼都不要說,別讓事傳出去,好不好?”
雪穗的提議合合理。江利子說,也打算這麼做。
江利子和藤村都子初二時同班,藤村功課好、個要強,在班上居於領導地位。只不過江利子有點不知如何與相,因爲只要自尊到一點傷害,就會立刻翻臉。同時,貶低別人的話說來卻毫不在乎。當然,看不順眼的人也不在數,這件事要是被這些人知道了,一定會立刻傳遍學校。
這天午休,江利子和雪穗一起吃午飯。們的座位靠窗,一前一後,附近沒有別人。“現在,對外說是藤村同學出了車禍,暫時請假。”雪穗小聲說。
“哦。”
“好像沒有人覺得奇怪,但願可以順利瞞下去。”
“是啊。”江利子點頭。
吃完飯,雪穗邊拿出拼布的材料,邊看窗外。“今天那些奇怪的人好像沒來。”
“奇怪的人?”
“平常在鐵網外面看的傢伙。”
“哦。”江利子也向外看。平常像壁虎般攀在鐵網上的男生,今天卻不見蹤影。“也許是這次的事件傳出去,被警告了吧。”
“也許吧。”
“這次的歹徒會不會就是他們?”江利子小聲問。
“不知道。”雪穗說。
“那些人上的學校,不是爛得要命嗎?”江利子皺著眉頭說,“要是我,絕對不會進那種學校。”
“可是,其中有些人可能是不得已。”雪穗說。
“會嗎?”
“像是因爲家境等等的。”
“這我可以理解啦。”江利子含糊地點頭,看著雪穗的手微笑。前幾天去雪穗家時看到的那個小雜袋已經得差不多了。“就快完了呢。”
“嗯,只要再做最後的修飾就好了。”
“可寫是RK呢。”江利子看著繡在上面的字母,“唐澤雪穗(KarasawaYukiho)不應該是YK嗎?”
“對呀,不過,這是要送我媽媽的禮,我媽媽禮子(Reiko)。”
“哦,這樣啊。嗯,你真孝順。”江利子看著雪穗靈巧運針的手指說道。
7
池文彥因清華子學園初中部學生遇襲事件遭到警方懷疑,是顯而易見的事。首先,星期四早上,他在會客室接警察問話。警方問了什麼、他如何回答,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回到教室後,仍沉著臉一言不發。當然,也沒有人找他說話。警察連日造訪的異常況,使每個人都到非比尋常。
雄一也沒有和池說話,向警察鑰匙圈的事讓他到疚。
星期五早上,池又被傳喚,離開教室。穿過桌椅走向出口時,他沒有看向任何人。
“好像是清華的生遭到襲擊了,”池出去後,有個同學說,“所以警方懷疑他,聽說他的東西掉在現場。”
“你聽誰說的?”雄一問。
“有人跑去聽老師聊天,事好像很嚴重。”
“被襲擊得怎樣?是被強暴了嗎?”有個男生問,眼裡滿是好奇。
“一定的嘛!聽說錢也被搶了。”打開話匣子的人低聲音傳播消息。
雄一察覺四周的人全都出恍然大悟的表,大概是想起池窘迫的家境。“可是,池說不是他,”雄一試探地說,“他說那時候去看電影了。”
有人說,這實在可疑。好幾個人點頭附和。也有人說,他當然不可能老實招認。
看到桐原也和大家圍在一起,雄一到有些意外,他本以爲桐原不會湊這種熱鬧。莫非因爲前幾天照片的事,桐原對池產生了興趣?
雄一腦中轉著這些念頭,看著桐原,不久便和他對上了眼神。桐原注視了雄一一兩秒鐘,便起離開。
8
事件發生四天後的星期六,江利子和雪穗到藤村都子家去探。這提議出自雪穗。但是,們在客廳等了又等,都子並沒有面,只有母親出來,萬分抱歉地說都子還不想見任何人。
“傷勢很嚴重嗎?”江利子問。
“傷勢其實也還好……只是啊,神上的打擊就很……”都子的母親輕嘆了一口氣。
“找到歹徒了嗎?”雪穗問,“警察問了我們好多事。”
都子的母親搖搖頭。“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給你們添了不麻煩。”
“我們沒關係……藤村同學沒看清歹徒?”雪穗輕聲說。
“因爲是突然從後面被套上黑塑料袋,什麼都沒看見。後來腦袋又捱打,昏了過去……”都子的母親眼圈紅了,雙手掩口,“爲了準備文化祭,每天都很晚回來,我早就替擔心。這孩子是音樂社社長,放了學總是留在學校……”
看到哭泣,江利子覺得很難過,甚至想早點離去。雪穗似乎也有同,看了看說:“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好了。”
“好吧。”江利子準備起。
“真的很對不起,難爲你們特地來探。”
“哪裡。希藤村同學能夠早點振作起來,也早日康復。”雪穗說著,站起來。
“謝謝。啊!不過,”這時候,都子的母親突然睜大了眼睛,“雖然遇到了那種事,但只是被掉服,那個……還是清白的。你們一定要相信。”
江利子非常清楚想說什麼,因此有點驚訝地與雪穗互一眼。們雖然都沒有說出口,但每次提起這件事時,都以都子遭到侵犯爲前提。
“當然,我們當然相信。”雪穗回答的語氣卻好像從沒那麼想過似的。
“還有,”都子的母親說,“之前,你們兩位好像都把這起事件當作,以後也拜託你們繼續保守這個。再怎麼說,這孩子往後還有好長的路要走。這種事要是被捅出去,不知道背地裡會被說什麼樣子。”
“好的,我們知道。”雪穗堅定地回答,“我們絕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的。即使以後有什麼謠言,只要我們否認就沒事了。請轉告藤村同學,我們一定會保,請放心。”
“謝謝你們。都子有這麼好的朋友真是幸福,我會要一輩子都把你們的恩牢記在心。”都子的母親含淚說。
9
池似乎是在星期六洗清嫌疑的,之所以用“似乎”,是因爲雄一直到星期一才聽說此事。這在同學之間已經爲話題了,他們說,今天早上換牟田俊之接警察盤問。
一聽此事,雄一便去問池本人。池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向黑板,冷冷地回答:“嫌疑是洗清了,那件事就算跟我無關了。”
“那不是很好嗎?”雄一高興地說,“你是怎麼證明清白的?”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證明那天我真的去看了電影。”
“怎麼證明的?”
“這很重要嗎?”池雙手抱,重重地嘆了口氣,“不然你希我被抓進去是不是?”
“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這麼想?”
“既然這樣,就不要再提這事了。是想起來,我就一肚子大便。”池依然著黑板,不看雄一一眼,顯然對他懷恨在心。池多半約察覺到,是誰向警方了不倒翁的主人。
雄一尋思著能讓池開心的方法,便說:“那張照片,如果你想調查,我陪你。”
“你在說什麼?”
“就是……拍到桐原他媽和男人在一起的那張照片啊,不有意思嗎?”
然而,池對這個提議的反應卻不如雄一預期。
“那個啊,”池歪歪,“我不想弄了。”
“啊?”
“我沒興趣了。仔細想想,跟我本沒什麼關係。那麼久以前的事,現在也沒有人記得了。”
“可那是你——”
“再說,”池打斷了雄一,“那張照片不見了。”
“不見了?”
“好像是丟了。也可能是上次打掃家裡的時候,不小心扔掉了。”
“怎麼這樣……”
那是我的東西!雄一很想這麼說,但看到池如能劇面般毫無表的臉孔,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弄丟了別人的寶貝照片,池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像是在說“不必爲了這點小事向你道歉”。
“那種照片,掉了也沒事吧。”說著,池看了雄一一眼,眼神可以用瞪來形容。
“嗯,哦,是沒什麼關係。”雄一隻好這麼回答。
池起離開,似乎表明不想再談下去。
雄一疑地目送池的背影。這時,他覺到來自另一個方向的目。他過去,是桐原在看他。那種冰冷的、審視事般的眼神,霎時讓雄一週掠過一陣寒意。但桐原很快便低下頭,讀起文庫本。他的桌上放了一個布制雜袋,以拼布做的袋子,上面繡了“RK”。
當天放學後,雄一剛走出學校不遠,右肩突然被人抓住,一回頭,只見牟田俊之一臉憎恨地站在那裡,後還有兩個同伴,表也毫無二致。
“來一下。”牟田的聲音低沉清晰。聲音雖然不大,但含的威力足以讓雄一心臟收。
雄一被帶進一條窄巷。牟田的兩個同伴把他夾在中間,牟田站在他對面。
牟田抓住雄一的領口,像勒住脖子般往上提,個子不高的雄一不得不踮起腳尖。
“說!”牟田惡狠狠地說,“是不是你出賣了我?”
雄一拼命搖頭,害怕得臉都搐起來。
“騙子!”牟田圓睜雙眼,齜牙咧地來,“除了你還會有誰?”
雄一繼續搖頭。“我什麼都沒說,真的。”
“還在撒謊,白癡!”左邊的男生說,“你找死啊!”
“老實說,說!”牟田用雙手晃雄一的。
雄一被頂在牆壁上,背上傳來水泥冰冷的。
“真的,我沒騙你,我什麼都沒說。”
“是嗎?”
“真的。”雄一後仰,點了點頭。
牟田瞪著他,過了一會兒,鬆開了手。右側那個男生冷笑一聲。
雄一按住嚨,吞了一口口水。沒事了,他想。但是,下一瞬間,牟田的臉便糾結一團。一眨眼的工夫,雄一便被撞倒,四肢著地趴在地上。
衝撞的力道留在臉上,明白過來,雄一才發現自己捱打了。
“除了你還有誰?”隨著牟田暴怒的吼,一個東西塞進雄一裡。直到他歪向一邊,才知道那是鞋尖。牙齒咬破了脣,的味道擴散開來。他正想著“好像在十元幣”,劇烈的疼痛便席捲而來。雄一遮住臉,一團。
在他的腰腹部,牟田一夥的拳腳如雨點般落下。
大將從抓捕海賊新人開始
我,伊萬·庫克,海軍上尉。 為了升職加薪,每日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出海巡邏,搜捕為了海賊夢想出海的新人。 甚至因此被稱為【新人捕手】、【夢想扼殺者】。 轄區內,因為有他的存在,已經有數年時間未曾走出過千萬級彆的海賊。 “你們知道那群新人裡麵,有多少人擁有四皇的潛力嗎,整整五十六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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