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第14章

“我們只是在咖啡館聊天。”

“嗯,這我知道。聽說是找你的?”

友彥默默地點頭,花岡發出低沉的笑聲。“就是喜歡帥哥,而且偏小夥子。都一大把年紀了,看到偶像明星還會尖。像你,既年輕,長得又帥,正是喜歡的類型。”

友彥放在膝頭的雙手握拳頭。花岡的聲音黏黏膩膩的,也像是忌妒從字句間滲出來。“你們真的只是聊天?”他又換了一個方式問。“是的。”“有沒有約你去做其他事?譬如說,去旅館開房間之類的。”花岡似乎想故作風趣,但他的口氣一點也不輕鬆愉快。“從來沒有。”“真的?”“真的。”友彥重重點頭。“那麼,我再問你一件事。除你之外,還有沒有人像這樣和見面?”“除我之外?不知道……”友彥微微偏著頭。“沒印象?”“沒有。”“哦。”

友彥雖然低著頭,卻覺得到花岡正盯著他。那是年男子的視線,那種帶刺的覺,讓人心跌到谷底。就在這時,友彥旁發出敲玻璃的聲響。一擡頭,桐原正看向車,友彥打開車門。

“園村,你在幹嗎?老師在找你。”桐原說。

“咦……”

“老師在辦公室等著,你最好趕快去。”

“啊!”一看到桐原的眼神,友彥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友彥轉面向花岡。“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既然是老師找,總不能置之不理。花岡看來雖然有點心有未甘,也只好說:“可以啊,沒事了。”

友彥下了車,和桐原並肩走向學校。

“他問你什麼?”桐原小聲問。

“關於那個人。”

“你裝傻了吧?”

“嗯。”

“很好,這樣就行了。”

“桐原,現在事到底怎樣了?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這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

友彥還想說下去,桐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剛纔那傢伙可能還在看,你先進學校再說。回家的時候走後門。”他們兩人站定在學校正門。“知道了。”友彥回答。“那我走了。”說著,桐原便離開了。友彥他的背影,照他的吩咐走進學校。從那之後,花岡夕子的丈夫便不曾出現在友彥面前,南局的警察也沒有再來。

8

八月中旬的星期日,友彥被桐原帶到公寓,就是他獲得第一次經驗的地方。和那時不同,這次桐原自己用鑰匙開了門,他的鑰匙圈上掛著一大串鑰匙。

“進來吧。”桐原邊鞋邊說。廚房兼餐廳看起來沒多大改變。廉價的餐桌和椅子,冰箱和微波爐,都和當時一樣。不同的是當時瀰漫室的化妝品香味現在都已消散。

昨晚,桐原突然打電話來,說有東西要給他看,約他今天一起出去。問爲什麼,桐原便笑著說是。他會發出冷笑之外的笑聲,真非常難得。當友彥知道目的地是那間公寓的時候,臉不由得變得很難看。他對那裡的回憶實在稱不上好。“別擔心!不會你賣。”似乎是看穿了友彥的心思,桐原笑著說。這是可以稱爲冷笑的笑容。

桐原打開上次來時沒有裝上的拉門。當時,花岡夕子們就坐在拉門後的和室裡,今天那裡沒人。但是,友彥一看到裡面的東西,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嚇到你了吧。”桐原開心地說,大概是因爲友彥的反應正如他所料。

裡面設置了四部個人電腦,還連接了十幾臺附屬機

“怎麼會有這些?”還沒從驚訝中恢復的友彥愣愣地問。

“還用說,當然是買的。”

“桐原,你會用?”

“一點點。不過,我想請你幫忙。”

“我?”

“對,所以才找你過來。”

桐原剛說完,門鈴就響了。因爲沒想到會有人來,友彥背脊不由得繃起來。“想必是奈江。”桐原站起來。友彥走近堆在房間角落的紙箱,向最上面的箱子,裡面塞滿了全新的卡帶。要這麼多卡帶做什麼?外面傳來開門聲和腳步聲。他聽到桐原說“園村來了”。“哦。”是人在回答。一個人走進房間,看上去年過三十,其貌不揚。友彥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好久不見。”人說。

“咦?”

看到友彥吃驚的樣子,人輕笑一聲。“就是上次先走的那個。”桐原在旁邊說。“那時候……啊!”友彥很驚訝,再次細看人。記得當時一牛仔裝,今天的妝很淡,看起來比那時老上幾分。不過,這纔是真正的模樣吧。“解釋起來很麻煩,的事你就別問了。江,我們的會計,這樣就夠了。”桐原說。“會計……”桐原從牛仔口袋中取出一張折起來的紙,遞給友彥。紙上用簽字筆寫著一行字“各式個人電腦遊戲郵購 無限企劃”。“無限企劃?”“我們公司的名字,賣存在卡帶裡的電腦遊戲程序,用郵購方式出售。”“遊戲程序,”友彥輕輕點頭,“這個……也許會大賣。”“絕對會大賣,我向你保證。”桐原說得很篤定。“可是,我想應該要看件吧。”

桐原走向一部電腦,把打印機剛打印出來的一長串紙拿到友彥面前。“這個就是主力商品。”上面打印的是一連串程序,那複雜冗長的程度,幾乎不是友彥所能消化的。程序名爲“Submarine”。“遊戲是哪來的?你寫的?”“誰寫的還不都一樣,奈江,遊戲的名字你想了沒有?”“想是想了啦,不過不知道亮滿不滿意。”“說來聽聽。”“MarineCrash,”奈江沒把握地說,“你覺得怎樣?”“MarineCrash……”桐原雙臂抱,想了一會兒,點點頭,“OK,就用這個名字。”

可能是見他很滿意,奈江鬆了口氣似的微笑了。

桐原看看錶,站起來。“我去一下印刷廠。”

“印刷廠?幹嗎?”

“做生意得準備很多東西。”桐原穿上運鞋,離開公寓。

友彥在和室盤而坐,著那個程序。但是,他很快就把頭擡起來。奈江坐在桌子那邊,拿著計算計算。“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他朝著的側臉說。的手停止作。“什麼什麼樣的人?”“他在學校裡完全不起眼,好像也沒有走得比較近的朋友。可是,背地裡卻在做這些。”

江把臉轉過來朝著他。“學校不過是人生的一小部分。”“話是沒錯,可是也沒人像他這麼詭異啊。”“亮的事你最好別打聽太多。”“我不是想打聽,只是很多事讓我覺得很神奇。那時候也是……”友彥含糊其辭,他不知道可以對卻神自若地說:“你是說花岡夕子的事?”“嗯。”他點頭,明白瞭解心鬆了一口氣,“所謂墜雲裡霧中,大概就是這種覺。他到底是怎麼解決的?”“你想知道?”“當然想啊。”

聽了友彥的話,奈江皺著眉,用圓珠筆尾端搔了搔太。“就我聽說的呢,花岡夕子的住進酒店的第二天下午兩點左右被發現的。因爲退房的時間已經過了,沒有和前臺聯絡,打線電話到房間也沒有人接,酒店的人很擔心,就跑去查看。房門是自鎖,他們是用總鑰匙開門進去的。聽說花岡夕子一不掛地躺在牀上。”

友彥點點頭,他能想象那景。

“警察馬上就趕來了,看樣子好像沒有他殺的嫌疑。警察好像認爲是在進行行爲時心臟病發作,推定死亡時間是前一天晚上十一點。”“十一點?”友彥歪著頭,“不對,怎麼可能……”“服務生見到了。”奈江說。“服務生?”“聽說有人打電話給客房服務檯,說浴室沒有洗髮,要他們送過去。服務生送過去的時候,是花岡夕子來拿的。”“不對,這太奇怪了。我離開酒店的時候……”

友彥沒繼續往下說,因爲奈江開始搖頭:“這是服務生說的,他在十一點左右把洗髮客人。那個房間的客人,不就是花岡夕子嗎?”

“啊!”友彥這才明白,原來是有人假扮花岡夕子。那天,夕子戴著很大的太鏡。只要梳類似的髮型,再戴上那副眼鏡,要騙過服務生應該不難。

那麼,是誰冒充花岡夕子的呢?友彥看著眼前的奈江。“是奈江小姐假扮的嗎?”奈江笑著搖頭:“不是我,這麼大膽的事,我可做不來。我立刻就會出馬腳。”“這樣的話……”“關於這件事,你最好別多想,”奈江毫不客氣地說,“那些只有亮才知道。有人幫了你的忙,這樣不就好了嗎?”“可是……”“還有一件事,”奈江豎起食指,“警察聽了花岡夕子丈夫的話,盯上了你,可是馬上又對你失去了興趣。你知道爲什麼嗎?那是因爲現場找到的跡證是AB型的。”“AB型?”“****,”奈江眼睛眨也不眨地說,“從花岡夕子的上驗出了AB型的****。”

“那……太奇怪了。”“你大概很想說那不可能,但事實就是如此。的裡的確裝了AB型的****。”“裝了”這說法有點突兀,友彥恍然大悟。“桐原是什麼型?”“AB。”說完,奈江點點頭。

友彥手掩住,他有點想吐。分明是盛夏,他卻覺得背脊發涼。“他對—”“我不許你胡想發生了什麼。”奈江的語氣冷得簡直令人戰慄,眼神也很嚴厲。友彥找不到話說,一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在抖。這時玄關的門開了。“廣告我談好了。”進來的人是桐原,他把手上的紙遞給奈江,“怎麼樣?跟當初的估價一樣吧。”奈江接過那張紙,微笑點頭,表有點僵。桐原似乎立刻發現氣氛有所不同。他一面打量著奈江和友彥,一面走到窗邊,叼起一菸。“怎麼了?”他簡短地問,用打火機點著煙。“那個……”友彥擡頭看他。“幹嗎?”“那個……我……”嚥下一口唾沫,友彥說,“我什麼都做,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桐原直勾勾地盯著友彥,然後,那雙眼睛轉向奈江,微微點頭。桐原的目再度落到友彥上,平時的冷笑已經回到他臉上。他讓笑容掛在邊,愜意地菸。“那當然了。”然後,他仰稍顯混濁的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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