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第25章

誠認爲,如果那時沒有主請他教舞,他們多半不會展開往。因爲翌年他將畢業,此後想必也不會再見面。一想到這裡,他認爲自己真是抓住了唯一的機會。

同時,另一位社員退社,也對他們的關係產生了微妙的影響。事實上,誠也注意到另一位新社員。當時他視雪穗爲高不可攀的對象,曾考慮過追求那位孩。那個名川島江利子的社員,雖然不像雪穗般麗出衆,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似乎和在一起便能安心。然而,川島江利子不久便突然退出社舞社,與非常親近的雪穗也說不清退社的真正原因。

如果江利子沒有退社,誠對展開追求,會有什麼結果呢?他想,即使遭到拒絕,事後也不會轉而追求雪穗。這樣況便完全不同。至,他不可能在兩星期後,於東京都的酒店與雪穗結婚。人的命運真是難以預料啊,他不由得發此慨。

“哎,你明明有鑰匙,怎麼還按對講機?”誠問正在打掃廚房流理臺的雪穗。

“因爲不能擅自進來呀。”手也不停地回答。

“爲什麼?就是要讓你進來纔給你鑰匙。”

“可是,畢竟還沒有舉行婚禮。”

“何必在乎這些。”

聽到這裡,賴子了進來:“這就是爲婚前婚後劃清界限呀!”說著,對兩個星期後即將爲媳婦的孩微笑。雪穗也對兩個星期後即將爲婆婆的人點頭。

誠嘆了口氣,視線回到窗外。母親似乎從第一次見到雪穗便喜歡上了。或許是命運的線將自己與唐澤雪穗綁在一起,而且,也許只要順著這條線走,一切都會很順利。但是……現在卻有另一個孩的臉孔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即使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每每一回過神,卻發現想的都是。誠搖搖頭,一種類似焦躁的緒支配著他的心神。幾分鐘後,傢俱行的卡車到了。

4

翌日晚上七點,高宮誠來到新宿車站大樓的某家咖啡館。

鄰桌兩個關西口音的男子正大聲談論棒球,話題當然是阪神老虎隊。這支一直於低迷狀態的球隊今年卻讓所有專家跌破眼鏡,冠軍竟已唾手可得。這難能可貴的佳話似乎大大地鼓舞了關西人。在誠的公司,向來不敢聲張自己是阪神球迷的部長突然立臨時球迷俱樂部,幾乎每天下班都去喝酒狂歡。這短期勢必不會消退,使爲巨人隊球迷的誠到不勝其煩。

但關西口音倒是令人懷念。他的母校永明大學位於大阪,大學四年,他都獨自住在位於千里的公寓。他喝了兩口咖啡,等待的人出現了。穿著灰西裝的影瀟灑利落,十足一個職場英。

“再過兩個星期就要告別單,心境如何啊?”筱冢一不懷好意地笑著,坐在對面的位子上。服務生過來招呼,他點了意式咖啡。“不好意思,突然把你出來。”誠說。“沒關係,星期一比較閒。”筱冢蹺起修長的

他倆念同一所大學,也雙雙參加社舞社。筱冢是社長,誠是副社長。想學社舞的大學生家境多半頗爲富裕。筱冢出豪門,伯父是大製藥公司的老闆,老家在神戶。他現在來到東京,在該公司的業務部任職。

“你應該比我更忙吧?有很多事要準備。”筱冢說。“是啊,昨天傢俱和電送到公寓。我準備今晚自己先過去住。”“這麼說,你的新居差不多就緒了。就只差新娘嘍。”

的東西下星期六就會搬進去。”

“啊,時候終於到了。”“是啊。”誠移開視線,把咖啡杯端到邊。筱冢的笑容顯得那麼耀眼。“你要找我談什麼?昨天聽你在電話上說的好像很嚴重,我有點擔心。”“嗯……”昨晚誠回家之後打電話給筱冢。可能因爲他說有事不方便在電話裡談,筱冢纔會擔心。“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你該不會現在才說你捨不得單生活吧?”說著,筱冢笑了。他在開玩笑。但是,此刻的誠,卻連說幾句俏皮話來配合這個笑話的心都沒有。就某種角度而言,這個笑話的確一語中的。筱冢似乎從誠的表看出端倪,他蹙起眉頭,把上半湊過來:“哎,高宮……”這時,服務生送來了咖啡。筱冢稍稍離桌子,眼睛卻盯著誠不放。服務生一離開,筱冢也不咖啡杯,再度問道:“你在開玩笑,是吧?”“老實說,我很迷惘。”誠雙手抱,迎向好友的眼神。筱冢瞪大了眼睛,半開,然後像提防什麼般張了一番,再度凝視著誠。“這個時候了,你還迷惘什麼?”“就是,”誠決定開誠佈公,“我不知道該不該就這樣結婚。”一聽這話,筱冢的表定住了,雙眼在誠的臉上打量,接著緩緩點頭。“別擔心。我聽說過,大多數男人結婚前都想臨陣逃,因爲突然覺有家室的負擔和拘束就要真了。別擔心,不是隻有你這樣。”看樣子,筱冢淨往好的方面想了。但誠不得不搖頭。“很憾,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

筱冢問了這個理所當然的問題,誠卻無法直視他的眼睛。誠到不安,如果把現在的心老實告訴筱冢,他會多麼瞧不起自己?但是,除了筱冢,實在無人可以商量。他猛喝玻璃杯裡的水。“其實,我有了其他喜歡的人。”他決定豁出去了。

筱冢沒有立刻反應,表也沒變。誠以爲,也許他說得不夠明白,他準備再說一次,便吸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筱冢開口了:“哪裡的人?”他嚴肅地直視著誠。

“現在在我們公司。”

“現在?”

誠把三澤千都留的況告訴一臉不解的筱冢。筱冢的公司也僱用了人才派遣公司的人,他一聽便知。“這麼說,你和只有工作上的接,並未私下見面什麼的,嗯?”

筱冢問。“以我現在的境,不能和約會。”“那當然。可這樣你並不知道對你的覺了。”“是。”“既然這樣,”筱冢的出一笑容,“最好把忘了吧。在我看來,你只是一時意迷。”誠對好友的話報以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如果我是你,大概也會說同樣的話。”“啊,抱歉。”筱冢好像發現了什麼,連忙道歉,“如果只是這樣,不用我說你自然也明白。你就是因爲無法控制,煩惱不已,才找我商量。”“我自己知道,我腦袋裡想的事有多荒唐。”

筱冢附和般點點頭,喝了一口有點變涼的咖啡。“什麼時候開始的?”“什麼?”“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意?”

“哦。”誠稍微想了想,答道,“今年四月吧,從我第一次見到開始。”

“半年前?你怎麼不早點採取行?”筱冢的聲音裡有些不耐。

“沒辦法,那時結婚場地已經預約好了,下聘的日子也定了。不,先別說那些,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那種。就像你剛纔說的,我也以爲只是一時意迷,要自己趕快甩開那份莫名其妙的。”

“可直到今天都甩不掉,啊?”筱冢嘆了口氣,手抓了抓頭,學生時代曾略加整燙的頭髮如今理得很短,“只剩兩個星期了,竟冒出這種麻煩事。”

“抱歉,能夠商量這種事的人只有你了。”“我無所謂,”上這麼說,但筱冢仍皺著眉頭,“可問題是你並不知道的心意,你連怎麼看待你都不知道吧?”“當然。”“這樣……這麼說也很怪,關鍵看你現在怎麼想。”“我不知道該不該抱著這樣的心結婚,說得更直白一點,我並不想在這種狀態下舉行婚禮。”“你的心我明白,雖然我沒經驗。”筱冢又嘆了口氣,“那,唐澤呢?

你對又怎樣?不喜歡了?”“不,不是。我對還是……”“只不過不是百分之百了?”

被筱冢這麼一說,誠無言以對。他把玻璃杯裡剩下的水喝。“我不好說什麼不負責任的話,但我覺得,以你現在的狀況結婚,對你們兩個都不太好。當然,我是說你和唐澤。”“筱冢,如果是你,會怎麼做?”“要是我,一旦婚事定了下來,就儘可能不和別的人打照面。”

聽此一說,誠笑了。不用說,他的笑容並非發自心。“就算這樣,萬一我在結婚前有了喜歡的人,”筱冢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擡眼向上,再度看著誠,“我會先把婚禮取消。”

“即使只剩兩週?”

“只剩一天也一樣。”誠陷沉默,好友的話很有分量。爲緩和氣氛,筱冢出潔白的牙齒粲然一笑。“事不關己,我才能說得這麼幹脆。我知道事沒這麼簡單。再說,這跟深淺也有關係,我並不知道你對那孩的有多深。”

對於好友的話,誠重重點頭。“我會作爲參考。”“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同,無論你得出什麼結論,我都沒有異議。”“等結論出來,我會向你報告。”“你想到再說吧。”筱冢笑了。

5

手繪地圖上標示的大樓就在新宿伊勢丹旁邊,三樓掛著鄉土居酒屋的招牌。“既然要請,不會找好一點的地方啊?”進了電梯,朱憤憤不平。“沒辦法,歐吉桑主辦的嘛。”

聽到千都留的話,朱一臉不耐煩地點頭說道:“也對啦。”店門裝有自式的和式格子門。還不到七點,就聽得到喝醉的客人大聲喧鬧。隔著門,可以看到摘下領帶的上班族。

千都留們一進去,便聽到有人喊:“喂!這邊這邊!”一干人都是東西電裝專利部的面孔。他們佔據了幾張桌子,好幾個已經喝得滿臉通紅。

“要是敢我倒酒,老孃立刻翻桌走人。”朱在千都留耳邊悄聲說。事實上,們不管去哪家公司,聚餐場合都經常被迫倒酒。千都留猜想,今天應該不至於,再怎麼說,這是們的歡送會。

一羣人照例說著告別的話,乾了杯。千都留看開了,把這當作工作的一部分,出親切的笑容,心想散會時一定得提高警覺。非禮公司同事,事要是鬧開來會很難堪,但對方若是派遣人員便無此後患。有這種想法的男人出乎意料地多,這一點千都留是憑過去經驗知道的。

高宮誠坐在斜對面,偶爾把菜送進口中,用中杯喝啤酒。平常話就不多的他,今天只被當作聽衆。千都留覺到他的視線不時投在自己上,朝他看去,他便移開目有這種覺。不會吧,你想太多了。千都留告誡自己。不知不覺間,話題轉到朱的婚事。有點醉意的主任開起老掉牙的玩笑,說什麼很多男同事都想追朱

“在如此盪的一年結婚,未來真令人擔心。要是生了男孩,我一定要取名爲虎男,讓他沾沾阪神老虎隊的。”朱大概也醉了,說這些話取悅大家。

“說到這裡,聽說高宮先生也要結婚了,對不對?”千都留問,特別留意不讓聲音聽起來不自然。“嗯,是啊……”高宮似乎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就是後天了,後天。”坐在千都留對面一個姓田的男子,拍著高宮誠的肩膀說,“後天,這傢伙多彩多姿的單生活就要結束了。”“恭喜恭喜。”“謝謝。”高宮小聲回答。“這傢伙啊,不管哪一方面都得天獨厚,完全不需要恭喜他。”田說起話來舌頭有點不靈。“哪有啊?”高宮雖然出困擾的表,仍然保持笑容。“有有有,你命實在太好了。嘿,三澤小姐,你聽聽,這傢伙明明比我小兩歲,卻有了自己的房子。這種事有天理嗎?”“那不是我的。”“怎麼不是,那間公寓不必付房租吧?那不你的房子什麼?”田說得唾沫橫飛,就是不放過高宮。

“那是我媽的房子,我只是借住,跟食客沒兩樣。”

“聽到沒有?他媽媽有房子。你不覺得他命很好嗎?”田一邊徵求千都留的同意,一邊往自己的酒杯倒酒。一口氣喝乾後,又繼續說:“而且啊,平常人家說的公寓,都是指兩居或三居的,他可不是,他家有一整棟公寓,他分到其中一套。這種事有天理嗎?”

“前輩,放過我吧。”“不行,天理不容啊!還沒完哩!這傢伙要娶的老婆,還是個大人。”“田前輩。”高宮出全無招架之力的表。爲了讓田閉,他往田的酒杯中倒酒。“那麼漂亮呀?”千都留問田,這正是興趣的地方。“漂亮,漂亮!漂亮得可以去當明星了。而且,連茶道、花道什麼的都會,對不對?”田問高宮。“呃,還好。”“厲害吧?英文還溜得很咧。可惡!爲什麼你這傢伙就這麼走運!”“好了,田,你就等著看吧,人不會一直走運。不久好運也會找上你的。”坐在邊上的科長說。“哦,會嗎?什麼時候?”“我看,大概下世紀中吧。”“五十年以後的事,到時候我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知道呢。”

田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千都留也笑了,眼看高宮,一瞬間兩人目相撞。千都留覺得他好像想說些什麼,但這一定也是錯覺。

歡送會在九點結束,離開店時,千都留住高宮。“這是結婚禮。”從包裡取出一個小包裹,是昨天下班後買的,“今天本來想在公司裡拿給你的,但沒有機會。”

“這……你不用破費。”他打開包裝,裡面是條藍手帕,“謝謝你,我會好好珍惜。”“這半年來多謝你了。”雙手在前併攏,低頭行禮。“我什麼都沒做啊。倒是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想暫時回老家休息一陣,後天回札幌。”“哦……”他點點頭,收起手帕。“高宮先生是在赤阪的酒店舉行婚禮吧?那時我大概已經在北海道了。”“你一早出發?”“明晚我準備去住品川的酒店,想早一點出發。”“哪家酒店?”“公園景酒店。”

高宮聞言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這時口傳來聲:“哎,你們在幹什麼?大家都已經下去了。”高宮稍稍舉手,邁開腳步。千都留跟在他後,想,以後再沒機會看他的背影了。

6

參加三澤千都留等人的歡送會後,高宮誠回到城的老家。家裡目前住著母親賴子與外公外婆。已去世的父親是贅婿,賴子纔是代代均爲資本家的高宮家嫡系傳人。“只剩兩天了,明天可夠忙的,得上容院,還得去取定做的首飾。得起個大早才行。”賴子在古古香的餐桌上攤開報紙,削著蘋果皮說。誠坐在對面,假裝看雜誌,其實在注意時間。他準備十一點打電話。“要結婚的是誠,你打扮得再又有什麼用。”坐在沙發上的外公仁一郎說。他面前擺著國際象棋盤,左手握著菸斗。年過八旬的他走起路來背脊仍得筆直,聲音也很洪亮。“可是,參加孩子婚禮的機會,這輩子就這麼一次,稍微打扮一下有什麼關係,對不對?”最後那句是朝坐在仁一郎對面織線的文子問的。小的外婆默默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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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國際象棋、外婆的線,以及母親朝氣蓬的話音,自誠的孩提時代,這些便構這個家獨特的世界,即使他後天就要結婚,今晚這一切仍舊沒有改變。他深這個家不變的一切。

“不過,沒想到誠要娶媳婦啦,那就表示我真的是個糟老頭子了。”仁一郎頗有地說。“我是覺得,要結婚,他們兩個都太小了,不過都往四年了,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說著,賴子看看誠。“雪穗那孩子非常好,這樣我也放心了。”文子說。“嗯,那孩子好,年紀雖輕,卻很懂事。”“我也是,從誠第一次帶到家裡,我就很喜歡。教得好的孩兒家果然不一樣。”賴子把切好的蘋果裝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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