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二十七章 父親池祝

池時並不在意的起了,他抖了抖上的袍子,抓了一把花生糖,揣進了自己的袖袋中。

抖了抖袍子上的灰,對著池老夫人行了禮,然後不不慢地出了門,朝著祠堂行去。

一走,坐上的池老夫人,又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低聲罵道,“孽障眼中越發無人。商戶人家生出來的,無規無矩,眼皮子淺薄得很。”

“也就是在這窮鄉僻壤之地,他胡攪蠻纏地占了上風。若是在京城裏,就這樣的……”

不等說完,陶媽媽立馬上前來,給老夫人順了順氣。

“老夫人同一個永無出頭之日的仵作置什麽氣?硯哥兒學習大有進益,夫子都說他明年春闈,狀元有。到時候大房一門兩進士,便是在京城裏,那也是直腰桿子的書香門第。”

提到長房嫡孫,池老夫人頓時欣喜起來。

可高興沒一會兒,又有些惆悵起來,“我生了三個兒子,老三小時候瞧著,聰明伶俐,我還當是個出息的,可考了那麽多年,連個舉人都不是。”

“三房的小的,也都唯唯諾諾的,你看池冕,明明年長許多,卻池時騎在頭上。也就一個鈺丫頭,是個好的。”

“老五就不用說的,看到他我就腦仁子疼。他是個孽障也就罷了,還生出池時這麽個混賬。我想著當年按照家規,必須有個嫡子做仵作,讓老五做了,委屈了他。”

“特意選了姚氏,與他為妻。那姚氏家財萬貫,可保他一生食無憂不說,對於長房也有助益。到時候兄弟同心,還愁咱們池家,回不去京師?”

池老夫人說著,又氣惱起來,“我這是嘬了眼,硯哥兒要下聘,這個做叔母的倒是好,一不拔!簡直不把我這個做婆母的,放在眼裏!”

池老夫人說著,又犯起愁來。

京城裏不比祐海,開銷極大。雖然以前是侯府出,嫁妝不菲,但是這麽多年了,不敷出,總這般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如今婿起複,孫兒池硯又得了門好親,都是天大的好事沒有錯,可哪樣不是花錢如流水?若是聘禮了,平白的家小瞧了去。

陶嬤嬤瞧著池老夫人漸漸平靜了下來,輕輕地給肩,“老夫人,給楚王殿下準備的禮,老奴已經著人送去了。此番機會難得,夫人何不請他來府中住著?”

說著,聲音低了幾分,“鈺姐兒國天香,又是您一手教出來的,若是……”

池老夫人聽著,心頭一痛,擺了擺手,“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待久了,連你都眼皮子變淺了。”

……

池家的祠堂,在院子的西麵,傳聞池時的曾祖父在尋人修建這座宅院的時候,特意請了大師前來,選了一風水寶地建祠堂。

也就是傳說中的祖墳上冒青煙之地。

祖墳冒沒冒煙,池時不知曉,但這祠堂裏,常年燃著香,隔得老遠,都聞得到一子刺鼻的煙火氣。池時鼻子,從袖袋中掏出一塊花生糖來,嘎嘣一咬,掉落了幾糖屑。

這裏靜悄悄地,並沒有人守著,池時一進門,輕車路的點了三香,然後從祖宗牌位下頭鑽了鑽,拖出一套墊子,以及文房四寶來。

尋了個順眼的角落,將墊子一鋪,往地上一趴,便開始畫起了今日在土地廟中,尋到的張梅娘的骸骨圖紙。

時間久了,人很有可能會被自己的記憶欺騙。

可是畫不會。

“怎麽著,又你祖母罰來跪祠堂了,今日惹的什麽禍?”

池時聽著這懶洋洋得聲音,眼皮子都沒有抬,“阿爹又怎麽惹到阿娘了?”

說話間,一個中年男子扯著自己的墊子,在池時邊舒坦的躺了下來。他穿著一銀鼠皮裘,裹得像是一團粽子,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番種貓兒,眉目之間,自有幾番風流。

池時生得同他,頗有相似。

“吃那麽多糖塊,也不嫌齁得慌。吃個燒罷。”

池時嫌棄的瞥了一眼供桌上的燒,果然缺了一條兒,“這不是供奉給祖宗的麽?上頭都落了香灰。”

池祝不以為然的收了回來,咬了一口,“我這不是把自己的,借給祖宗嚐嚐味兒?孝心可嘉。今兒個我可沒有惹你阿娘,是讓我來問你缺什麽不?”

“你還沒有進門,便知曉你今兒個八是要跪祠堂了。要不把平安留在這裏陪著你?”

池時麵目表的扭過頭去,看了看池祝懷中那貴的貓主子,搖了搖頭。大半夜的睡覺不香麽?要整兩個發的眼睛,嚇唬自己?

池祝聽完,鬆了一口氣,將那貓兒抱起來,了幾下,“那我便回去了,若是你祖母問起是誰吃了,你就說祖宗顯靈了。”

池時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又低下頭去,畫起那骷髏來。

池老太太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唯獨池時的父親池祝,沒有正經讀過書,養在祖父祖母膝下,跟著他學做仵作,當時京師的人都說,池祝青出於藍勝於藍,下一個一品仵作非他莫屬。

在池時出生那一年,池家發生了一件大事,池老爺子同池祝回來的時候,已經隻剩下半口氣了。好不容易救了回來,老的那個照舊活蹦跳。

倒是池祝閻王殿裏走了一遭,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衙門也不去了,日裏釣魚擼貓,宛若田園仙翁。就在三年前,還有那大和尚登門,說他極有佛緣,要渡了他去。

可池祝一來舍不得那些貓兒,二來不想念經敲鍾,兩相比較之下,深覺還是擱家躺著吃有有喝比較舒坦,仰頭數數雲,就全當了修行。

池祝前腳剛走,後頭又響起了腳步聲。

“擱在那邊兒,我一會了再吃。明兒個祖父回來了,記得提前收拾,省得祖母臉上不好看了。”

陶媽媽聽著池時這使喚人的話,強下了心頭的火氣,也難怪老夫人一見著他就氣上湧,實在是這人,就不是個玩意兒。

“九公子,老太太是您嫡嫡親的祖母,還能害了您不?老奴自詡多吃了幾年飯,想要勸九公子一句,咱們池家啊,不會一直待在這祐海的。”

“這世家大族,講究孝順禮法,您總是頂撞老太太,到時候進了京,人看了笑話是小,影響了瑛哥兒前程是大。”

“咱們池家長房三房五房,都是老太太親生的,那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您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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