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了眼淚，用手死命的絞著角，聲音都在抖。

打小子便綿，不會說那討好的人的話，不會看人眼，村中人人木頭人。有一年兄長要娶妻，拿不出聘禮來，家中便商量著，將遠遠地賣了。

賣給了一個傻子，做養媳。做人媳婦的，本就被婆家人得死死的，更何況，是養媳，這一生，隻站起來過兩次。

頭一回，便是瞞著眾人，救下了關曳；這第二回，便是今日，站在這裏，說出了這些藏在心中已久的憤怒。

“我出門不便，關曳養在後山，時常肚子，好在他是個聰明的，跟著山上的那野，學到了本事。我沒有讀過書，也教不會他什麽，這孩子在山上，常年沒有人陪他說話，活得不像是個人。”

“一直到十歲了，還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話。後來，還是小英時常上山，教他說話。他們兩個一同長大，便如親兄妹一般。我本不打算告訴這孩子真相……”

“可是，三年前，關娘子忌日。每年那個時候，我都會的過去，在的墳前，燒一張新的繡花樣子。那一回，恰好關曳瞧見了。”

萍說著，眼淚唰唰的流了下來。

回過神來，了關曳的頭。都說頭發的人，心地也很。關曳的頭發，像絨似的，起來，讓人的心都化了。

“這孩子問我，他說，姨，為什麽小英有爹娘，小英可以回家。而我沒有爹娘，也沒有家？”

“他說，姨，我可以也你阿娘嗎？小英說，阿娘就是世上最疼我的人。隻有姨疼我，所以，姨是我的阿娘嗎？”

“村裏人都知曉，我笨，不會撒謊。站在關娘子的墳前，看著關曳的眼睛，我實在是沒有辦法，說出哄騙人的話來。便將當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了他。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孩子他會替阿娘報仇。”

池時聽著，輕歎了口氣，從萍的話中，已經可以窺見整個事的來龍去脈。

“張棠死的時候，是阮英上去割斷的繩子。上去之後，發現了那個繩子打結的方法，十分的獨特，乃是你獨有的，因此知曉了你就是真正的兇手。對嗎？”

池時看向了關曳，他還被五花大綁著，看上去有些稽與可憐。

隻不過，他依舊是擋在萍的前，倔強地看著所有的人。

“是。”關曳沉聲應道。

“庹和張棠，是怎麽死的？”池時又問道。

關曳手一，兩隻手搭在了一起，拚命的了起來，“勒死，吊起來，孩子沒了，像我阿娘一樣。”

他說著，目死死的盯住了還活著的那些惡人，繃得像是下一秒鍾，就要起咬斷獵嚨的野。

萍覺到了，立馬出手來，輕輕的了關曳的背。他眼中的兇逐漸消失，然後恢複了平靜。

“小英子剛烈，從小就是個熱心腸，嫉惡如仇。知曉這件事之後，一直痛苦了很久。到最後，還是勸關曳收手。本來，是沒有第三個了的……”

“可是……陳紹害了小英。小英人雖然救回來了，可是心卻死了。老天爺好像格外的苛待這兩個孩子，非要把他們上一條絕路。”

“就在我下定決心，讓關曳帶著小英逃跑，離開這個鬼地方的時候，小英突然發現自己有了孕……那孩子，在那一瞬間，就在心中下了決定，要關曳將吊死，要讓做賊心虛的人，永生永世都陷在詛咒的恐慌之中！”

池時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一扭頭，正看到眼睛紅紅的周羨。

他的扇子舉得高高的，幾乎擋住了整個臉，這簡直就是蓋彌彰。

見池時看他，周羨一下子有些慌，他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阮英想死，關曳卻將當做親妹妹，沒有辦法下手殺死。於是這個傻姑娘，便拿蛇咬了自己的。”

“那蛇應該是關曳在後山養的吧？然後又灌下了藥兇猛的墮胎藥。這兩樣下去，是肯定活不了了。所以關曳沒有辦法，完了的願。”

“於是，這第三個看上去像是詛咒的案子，就完了。阮族長心虛，怕阮英未婚有孕的事，被人查出來。所以，煽村民，阻攔外人進村子。”

“在池時抱下阮英之後，又拒絕徹查此案，隻想草草的將掩埋了事。他不敢查！畢竟這個老畜生，竟然在家中，讓旁人來辱自己的親孫。”

周羨說著，出離的憤怒起來。

“關曳當時一定很難過吧，他的手在抖，他以為輕輕的拉繩子，小英就能不那麽疼。影壁的這邊，一邊是甘心赴死的痛苦的小英，另外一邊，是一邊殺人，一邊流淚的關曳。”

“而惡人們，還站在祠堂外，像是一個守衛族中婦孺的英雄一般，到村民的敬仰。族長是個好人……他們都是個好人。”

“惡人被當做好人，好人被當做惡人……”

池時深深的看了周羨一眼，一把出了腰間的鞭子，那三家人一見勢頭不妙，拔就想跑，卻被憤怒的村民，給攔住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兩個老頭兒，便被人捆了起來。還有阮家的那個老虔婆。

“常康，你騎快馬，去附近報罷。”池時吩咐道。

“諾。”常康應聲，拔就跑得沒影兒了。

周羨這才回過神來，張了張。

池時抖了抖胳膊，扭了扭腰，看也沒有看人群，“久樂，我了。想吃阿娘做的糖油粑粑。”

久樂笑了笑，迎了上來，“公子，我算著時辰，你差不多該結束了。尋了個人家，已經將那糖油粑粑熱過了，現在吃正好。”

池時滿意的點了點頭，“罐罐吃飽了嗎？”

“罐罐好著呢！”

站在原地的周羨，看著旁若無人的池時同久樂，無語的追了上去。

“你沒有心。”周羨說道。

關曳同小英，何等悲慘？

“你是說書的嗎？”池時頭都沒有瞥，一邊走一邊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茶館裏的說書先生。說案子就說案子。說那些虛頭腦的做什麽？”

“關曳殺人的時候，你還在馬車上被一個骷髏人嚇得嗷嗷，生了千裏眼，瞧見關曳一邊拽一邊流淚了。哦，忘了，那會兒下著雨，你便是當真生了千裏眼，那也分不清雨水淚水。”

說著，加快了腳步，朝前行去。

周羨氣得，舉起了拳頭，對著池時的背影捶了兩下，又放了下來。

“公子，我家九爺，從小就在死人堆裏長大。每一個案子背後，都是一個悲慘的故事。他若是傷心激，便會先為主，有了偏頗。”

“嗯，我家九爺，喜歡吃糖油粑粑。說吃了甜膩的食，會讓自己好一些。公子要不要也試上一試？”